正文 第64章 世仇（2） 文 / 鐵頑石

    聽了那個人的這一番話，白瑪拉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吹牛皮見過不靠譜的，沒見過這麼不靠譜的。那麼笨重的龐然大物，兩頭犛牛馱得起？

    公主的話還是比較委婉：「兩頭犛牛是不可能馱得起那麼重的物事的。我想，你們可能是偷錯了，偷的不是佛像。」

    申不凡忍俊不禁：「拜託拜託，求求你莫說了，要撒謊的話，請別把所有人都當成你那樣的白癡。」

    那個人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白瑪拉姆繼續苦口婆心地勸他：「申哥本來就是你們大唐來的將軍，因此你們是瞞不住他的。話說回來，我吐蕃和大唐是友好鄰邦，贊普和你們皇帝達成了共識，決心世代友好下去。雖然不知你們來吐蕃是何居心，但是希望我們彼此能夠坦誠相待。本公主不想節外生枝，影響兩國的安定團結。」

    「呸！誰跟你是友好鄰邦？我恨不能生剝了墀德松讚的皮，食墀德松讚的肉！」說完，一口唾沫朝公主飛去。公主飛似地躲開，唾沫落在她的腳邊。

    申不凡見他對公主無禮，手上加勁，那個人疼得哼了一聲。

    公主幽幽地說道：「不知我父王因何得罪於你？你們何以如此恨他？」

    那人狂笑道：「得罪？豈止是得罪！墀德松贊對我們族人犯下的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我父王對你們族人犯下什麼罪行了？」

    「你自己去問那個老賊吧。」

    「我父王此刻不在邏些，將軍何不明示？」

    「哼，說得完麼？就是說上三年，也說不完。恨只恨不能親手宰了墀德松贊，我的死不瞑目。老天，你開開眼，讓那個老賊遭到報應。」

    白瑪拉姆臉色慘白：「我……我父王跟你有什麼恩怨，你竟如此對他懷恨，惡毒咒他？」那人聽了這話，不由得縱聲大笑，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公主，你問我你父王跟我們有什麼恩怨，你這個問題把我給問倒了。哈哈哈……他跟我們的仇恨……哈哈……我時時刻刻想到他和我一同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我那已經死去的族人都是一種極大的侮辱。這次我和同來的這二十位兄弟，都是抱定必死之心，找機會誅殺墀德松贊。」

    「我父王就是跟你仇恨再深，他已經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你為何不肯將仇恨放下？」

    「殺了我吧，廢話少說。」

    申不凡忽然扇了那個人一耳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那人頭一昂，罵道：「狗東西，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殺要剮由你便是，老子決不皺一下眉頭！」

    申不凡也有幾分佩服他的硬骨頭，口中卻故意刺激他：「你妄稱什麼男子漢？我看你一輩子都別指望做男子漢了。大丈夫有勇有謀，有擔當，胸懷坦蕩。你愚不可及，把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攬在自己的身上，你這樣就是害你的弟兄們陪著你丟了性命。像你這麼蠢的人死了當然沒有什麼可惜，可惜了那些有情有義的漢子。你配稱男子漢麼？依我看，頂多算個有把的男人罷了！」

    這些話觸及到那人心中的痛處，他心中是視死如歸，就是讓那些親如手足的人一同上刑場，他怎麼也難接受。

    公主說道：「將軍，別再執迷不悟了。」

    「你能放過我的那些兄弟？」

    「本公主一直就沒打算為難你們。」白瑪拉姆朝申不凡使了一個眼色，申不凡放那個人站起來。

    那個人定一定神，講出了自己的來歷。

    原來他們這夥人是沙陀後裔，他是領頭人，名叫朱邪護仁。

    沙陀人在歷史上，有時歸順大唐，有時又依附吐蕃。到墀德松贊時期，吐蕃懷疑沙陀與回鶻相勾結﹐想把沙陀人的部族全部遷往黃河以西。沙陀首領朱邪盡忠和長子朱邪執宜乃於元和三年率部眾三萬落投歸唐朝﹐途中朱邪盡忠為吐蕃追兵所殺﹐朱邪執宜率殘部到靈州塞。靈鹽節度使范希朝轉任河東節度時﹐命令沙陀舉軍跟隨遷往河東。范希朝選其驍勇一千二百騎﹐號為「沙陀軍」。

    朱邪護仁是朱邪執宜的堂弟，帶領的商隊就是「沙陀軍」戰士，打算趁邏些召開一年一度的弘法會，找機會刺殺墀德松贊。不巧的是，正遇上大昭寺佛像被盜，禁衛軍在客棧嚴密搜捕，發現他們隨身攜帶的兵器，生出事端，被禁衛軍抓獲。

    朱邪護仁辯駁不清一夥人的唐軍身份，他們的外形又暴露出沙陀人的特徵。朱邪護仁估摸精明的申不凡決計不會放過自己，與其被關在獄中慢慢受折磨，不如速戰速決。一氣之下，索性自承偷盜佛像，以求死個痛快。

    聽到沙陀一族遭受這麼多磨難，白瑪拉姆不禁為父王當年犯下的罪孽深感愧疚，她對朱邪護仁說：「朱邪將軍，父王當初殺害你們許多族人，這件事情做得大錯特錯。在這裡，我替父王向你們族人謝罪。」

    說完，她一下子跪在朱邪護仁的跟前。以她公主之尊，向朱邪護仁下跪賠罪，

    朱邪護仁咬牙切齒地說道：「沙陀和吐蕃數世的仇恨，這幾百年以來，喪身在吐蕃鐵騎下的沙陀人冤魂何止成千上萬？你口頭上輕輕巧巧地幾句話，就想解開沙陀和吐蕃之間這個死結，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朱邪將軍，你想怎麼做？」

    「只要墀德松贊有一口氣在，這個仇我們不能不報。」

    申不凡哼了一聲：「鴨子死嘴巴硬，公主一怒之下，把你們全都宰了，看你們如何報仇？我還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訴你，即便公主把你們宰了，大唐也不可能為你們的事情和吐蕃鬧翻。一則你們是私自從軍中出走，按軍法當斬。二則大唐和吐蕃現在是以和為貴，不會因為你們這一二十條人命，又把兩**民拖入一場天長日久的戰爭。」

    「話是這麼說，老子偏偏不服。」

    就在這時候，白瑪拉姆忽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