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季潔
失珠已滿七年,三姊此時特地拿出詩的舉動讓她大感不解。
水蘊月點了點頭。「沒錯,這紙片是上一回我和韜回島上時在二姐的房中找到的,當時我一直在猜,為何二姊單獨抄下這首詩?現下想來,她一定是悟出了詩裡的涵意才出島尋珠的。」
水蘊星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詩裡有答案?」
「韜目前人還在東北辦貨,但在三天前他派人帶了信回家,信裡寫著,他聽聞武肅季王三子得到了顆靈珠,而靈珠,會成為賀季王六十大壽之禮。」
水蘊星震愕地愣在原地,目光再度落在小紙片上——「富貴人中一人下」!
「原來詩裡早就指出靈珠的下落。」水蘊月迎向妹妹詫異的眸光說。
「所以靈珠極有可能在季王府?」水蘊星的語氣卻有著掩不住的急切。
水蘊月再次頷首。「不過,這只是咱們假設性的推斷,虛實與否……」
「我會利用季王六十大壽之時,混進王府證實。」水蘊星打斷姊姊的話,心緒沸騰地幾乎要站不住腳。
為了靈珠與兩位姊姊的下落,她們等了好幾年,終於等到這一絲線索,無論如何,這一次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水蘊月按住她的手急忙開口。「先別衝動,距季王壽宴尚有幾個月,我們等韜回來再共商如何進府探勘也不遲。」
水蘊星思索半晌,點點頭。「屆時或許能探出兩位姊姊的下落也不一定。」
四目靜靜相視,兩人表情卻是沉重無比。
第二章
清晨朝陽初升,伴著不絕於耳的海鳥叫聲,熙來攘往的港口此刻已呈現熱鬧非凡的氣氛。
用完早膳,朱胤然踽行在港口大街筆直的石灰板道上,貼身隨從韓祥則亦步亦趨地跟在身旁。
他們來到泉州海寧港已有幾日,海色映著清朗的天光,巨波蕩漾,浩瀚無窮,一至黃昏,絢麗的霞光更教人有看不膩的驚艷。
比起內地的好山好水,朱胤然對眼前磅礡的海景更是心生敬畏。
靠海生活的人民,帶起這一帶的富庶繁榮,泉州物產富饒,坐擁魚鹽之利,真不愧為「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
「爺……您當真要隨便買顆珍珠當王爺的壽禮嗎?」
在主僕二人出府前往泉州的途中,他們便得到消息,三世子已得到世上最好的靈珠,等著在王爺壽宴時呈上。
為了此事,韓祥這一路上苦思對策,拚命冀望能再找出另一顆靈珠與三世子相抗衡。
偏偏他這主子卻無關緊要地不改原計畫,依舊往泉州而行,任由他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會是隨便,你沒聽說『郝鋪』所進的珍珠是當今世上最好的珍珠嗎?」朱胤然沒好氣地覷了他一眼,直接點破他話裡的語病。
「『郝鋪』的珍珠固然是好,卻比不上三世子得到的靈珠啊,傳聞靈珠可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更有足以傾國替朝的能量耶!」韓祥是個直腸子,往往心裡想什麼,嘴巴便管不住地呼嚕嚕說出口。
朱胤然深知他的個性,僅斂眉輕道:「這不過是道聽塗說之詞,不足採信。」
語落他仍是一派悠閒,一副與世無爭的淡然。
「爺……」韓祥還想開口,卻因主子突然停下腳步而跟著瞪大眼愣杵在原地。
這、這主子轉性啦?竟杵在賣姑娘珠花胭脂的攤販前?
「嘿!公子爺儘管瞧瞧,有新到的貨色,買個珠花討姑娘歡心呀!」賣珠花的大娘一瞧見貴氣公子站在攤前,立即捉住時機吆喝著。
也不知為何,僅一眼,朱胤然便被攤架上的一支簪子給吸引了目光。「大娘,這簪子……」
他話未落,便見大娘熱心地道:「公子爺好眼光,這支竹節釵是剛進的貨色,素面銀釵條,曲面為竹節裝飾,若再費心思些,可以再挑個珠花、珍珠攢在上頭,肯定教心上人歡喜。」
心上人?朱胤然猛然一窒,心底不自覺掠過一抹清雅的面容。
他瞧著竹節釵,想像起簪子簪在昨夜那姑娘發間的模樣,這釵子整體感覺十分雅致俐落,很符合她給人的感覺。
「那就這支簪子。」朱胤然揚唇,眼角閃動笑意地說。
「好、好,謝謝公子爺,謝謝光顧!」一開市就賣了個好價錢,大娘眉開眼笑地頻道謝。
朱胤然收下簪子,腳步繼續邁向「郝鋪」,卻發現韓祥仍杵在原地發愣。
「還發什麼愣?」他側過臉,定聲拉回隨從恍惚的思緒,腳步不變地往前行。
未多時,主僕二人已來到「郝鋪」。
朱胤然訝異的看著眼前正準備開舖的身影,韓祥也愣了下,瞥頭看向主子,果見他已趨步向前朝姑娘走去。
水蘊星轉身一瞧見朱胤然,先是一愣,而後脫口而出的話裡有著濃濃的防備與不解。「你來這裡做什麼?」
昨夜的牽扯讓她無法給予他太好的印象,她總覺眼前的貴公子斯文俊逸的笑臉讓人心生反感。
尤其是那一副從容不迫的閒適與好心情,教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樣貌。
「來到『郝鋪』自然是買珠了。」他揚眉,笑著說。
一大清早,姑娘的口氣就嗆得很,不知她是否仍為昨日將他誤認為賊而做東之事心生介懷?
買珠?水蘊星對他的話抱著幾分遲疑,但對方既是客,她也不便板著臉。「那就請二位爺先候著。」
「勞煩姑娘請你們當家出來,我們家公子要同你們做大買賣。」韓祥瞧見姑娘漫不經心的態度,忍不住開口道。
水蘊星正想回應他的話,一抹稚嗓霍地從身後響起。「我們家星姨姨便是『郝鋪』的當家呀!」
朱胤然難掩訝異,微挑濃眉問:「原來四姑娘是『郝鋪』的當家?」
就算她是「郝鋪」的當家又與他何干?水蘊星正想回嘴,甥兒的聲音卻又搶先一步響起。
「當然嘍!如假包換,她便是咱們『郝鋪』的女當家,兩位大爺裡邊請!」
聽著甥兒人小鬼大的招呼聲,水蘊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轉身果然瞧見甥兒連同他的寶貝鸚鵡,正恭恭敬敬地杵在鋪子口。
「歡迎!嘎!歡迎!」連鸚鵡幹幹也有樣學樣地棲在主人肩上,一臉正經地對著客人點頭。
這孩子和鸚鵡起得可真早!
水蘊星莫可奈何地揉了揉額角,沒好氣道:「淨兒!同幹幹回屋後去。」
「星姨姨別惱,待淨兒給兩位大爺奉上茶水再走。」柏淨不過八、九歲,自小天資聰穎,跟在經商的爺爺及爹爹身邊,耳濡目染下盡得了商人本色。
精明、聰穎,一張小嘴更是機靈地不輸大人。
打量眼前有趣的情景,朱胤然溫笑道:「四姑娘果然好本事!」
確定她是「郝鋪」的女當家後,他打從心底佩服,一雙黑幽幽的眸子更是光明正大地直瞅著她,無法否認自己被那清雅卻多變的樣貌所吸引。
她低垂下眼,濃密修長的眼睫毛在如雪肌膚上落下淺影,嘴角掛著寵溺的笑,與昨日那英姿颯爽的模樣又有些不同。
水蘊星揚睫,發現兩人站得過分靠近,男子的眼神顯得放肆,但既是客人,她也沒法表現太多情緒。「兩位公子請進。」
朱胤然抱拳回禮,跟著走進敞潔的鋪子裡。
水蘊星尾隨在兩人身後,心跳略促。唉!莫非是最近身子虛弱了,連耳根也微微發熱。
她在心中大感不解地暗忖著,向來清冷的語調難得揉著煩躁。「淨兒,奉完茶水便成了,別留在這搗亂。」
「是。」柏淨聽出星姨語氣裡的不容置啄,清亮的眸子溜了溜,奉上茶水後便乖乖地進了後廳。
她瞧甥兒進了後廳,這才收斂心神看向男人,有禮而疏淡地問:「不知公子今日想選什麼珠寶飾物?」
「我要鋪子最好的珍珠!」
水蘊星下顎微揚,眸光帶著評估的意味。「『郝鋪』的珍珠皆是極品,不知公子所謂最好是以何定論?」
「此珠是做為賀壽之禮,因此我要的珍珠當以質、澤、形皆上選為首要。」他輕啜茶,目光滯在她清雅的面容上強調道:「當然,銀子不是問題。」
水蘊星暗暗覷著他,因為他的說法,對他稍稍改觀。
要論鑒珠,其範圍甚廣,珍珠的價值考量除了以大小、圓度、顏色及暈彩極為重要外,珠貝分泌出來的珠層厚薄與珠層反射出來的光澤,都是決定珍珠價格高低與否的重要關鍵。
他會說出鑒珠三要——質、澤、形,可知他是行家,並非順口胡謅的表面話。
只是……水蘊星揚眉,眸光揉著教人探不清的光采,見他神態自若地不把銀兩看在眼裡,她對他的身份更加疑惑了。
「郝鋪」在海寧港幾年,上門光顧的不外乎是將珍珠當飾物的貴婦、千金,又甚者是癡兒郎買來送心上人的定情物,鮮少像他這樣的人出現。
「『郝鋪』出售的珍珠,無論大小,皆屬極品,銀兩由幾十兩、幾千兩甚至上萬兩都有,不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