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七月流火

第19頁 文 / 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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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第二日起床,流火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那傅家小姐未免也太不禁嚇,她只不過是用一塊白布和一根死人手骨,就把她嚇得慌不擇人,昨晚一見到她就非要摟著她一起睡。

    除了跟自己的老娘和兩個姐姐,流火還沒跟別人同床過,更別提這樣一位哭哭啼啼,白日裡還互相看不順眼的小姐了。

    更慘的是,天亮後傅曉蓉一醒來,又恢復了趾高氣揚的姿態,把她趕出了房。

    呸!上輩子欠她的啊?!

    流火滿肚子怨氣地回到自己房裡。雖然那傅家小姐的身子香香軟軟的,可她以為她就樂意讓她摟著過一夜呀?這事兒追根究底,都怪殺千刀的二少爺,他不讓她過去就沒事了。

    用完早飯、結了帳,他們繼續趕路。

    照例是傅曉蓉坐在馬車中,流火、沈頤和家丁們一起騎馬。

    過了片刻,傅曉蓉忽然叫停馬車,興致勃勃地下了車,提著裙跑到前面對沈頤道:「隨雲哥哥,我在車廂裡坐得實在厭了,你教我騎馬吧!」

    「你不怕摔下來?」沈頤勒住馬,含笑看她。

    「我不怕!」她輕快地搖搖頭,不復昨晚的懦弱瞻怯之相。說罷,她瞅了瞅流火胯下那一匹骨架尚矮小的馬駒,故意笑瞇瞇地建議,「隨雲哥哥,流火也是女孩子,她成天騎在馬上一定累了,不如你就讓她把馬換給我,她去乘馬車吧。」

    唉,成天瞎折騰!流火不等二少爺吩咐就主動下馬,把韁繩交到她手中,「傅小姐,你請吧,這匹小馬乖著呢,不用擔心摔下來。」

    「我當然知道,不用你來教!」傅曉蓉嘟起嘴,湊在她耳邊壓低聲。

    哼,管你愛理不理!流火反而樂了,有舒舒服服的馬車不躺,傻瓜才寧願騎馬呢!

    不過她也沒有高興成,剛向後面的馬車走了幾步,沈頤就叫住她,「流火。」

    唉。她在心底長歎一聲,只好轉身走回二少爺馬邊,仰起頭,「二少爺,還有什麼事嗎?」

    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讓他失笑,「把手給我。」

    流火不明所以,愣愣地伸出手去,卻冷不防被沈頤用力一拉,轉瞬間抱到了馬上。

    他一手緊摟住她的腰,一手甩動馬鞭,胯下那匹馬吃痛,便在淨是黃上的官道上快跑起來,跑了好一陣,他才勒緊韁繩。

    她向後一望,不安地道:「哎呀,把他們都甩在後面了。」

    他望了望前方的一片蔥翠,毫不在意地笑笑,「那有什麼打緊?」說著,向前一指,「你看前面遠遠的像有座茶肆,我們去那裡再等他們。」

    信馬由韁地走了一會兒,路上忽然走過來兩個漢子和一個小孩。此時春日融融,天候頗為暖和,只見三個人都捲起了褲管,赤著腳喜孜孜地走在路上,兩個漢子各拎著一隻大竹簍,那孩子黑呼呼的小手裡正拖著一個草串,上面吊了四條半大不小的魚,濕淋淋地還在不斷翻騰。

    「喲,他們捕了好多魚回來!」她看著也替他們高興。

    沈頤道;「這陣子容易發春汛,這些魚多半是從不同流段被潮汛趕在了一起。一說罷,他忽然揚高聲詢問迎面走來的三人,「兩位大哥,前面可是有河發了潮汛?」

    「是啊,」其中一位方臉黑面的樂呵呵地回答,「公子可是要過松陵往平望方向去嗎?勸你們還是在我們松陵鎮上住一宿吧。」他往來時的路一指,「前面澧河發了大潮汛,比往年都大,還把方圓幾十里的橋都淹了,船也難渡,我估計要等水退,起碼得等明早日出。」

    唉,怎麼這樣?!

    流火一聽不禁大為沮喪,她原來還巴望著快些到杭州,好痛快地跟那位傅家小姐道別呢!

    可那位黑面漢子說得沒錯,沈頤他們一行人到了前面松陵的鎮上時,所有人都這樣告訴他們。且澧河流經松陵往平望方向的一大片地,想繞過它是斷不可取的,只會耗費更長時間。沒有其它法子,沈頤只好命家丁在鎮上找了一家客棧,徒等著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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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沈頤的憂心更重,因為從傍晚時分他們聚在樓下大堂內用晚飯開始,他便隱隱察覺這客棧內有些古怪,似乎有人總在窺視他們。

    「二少爺,這件衫子你騎馬時有一處磨了,」流火邊說邊從包裹內取出一件嶄新的月牙白外衫,抖開來,細細地看了看,「明早起來別忘了換上這一件新的。」

    他又習慣性地從後面抱住她,「你怎麼不會幫我補補?」

    說到這個流火可真是臉紅了。「我這人天生手腳笨,二少爺你早知道的……唉,不過我大姐的針線活可好啦,縫縫補補甭提,就是刺繡她也是不輸給任何人的。」

    他笑,「可惜你大姐早被佔春接去邑州成婚了,你現在跟我提,我能撈到什麼好處?再說,她是她,你是你,她的針線活再好,那名聲也攤不到你這丫頭的身上去。」

    「哦,對了,二少爺,」她突然想起緊要的事,忙從少東家的懷裡轉過身,皺起眉說;「先前在樓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像、像……像暗地裡有幾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們。」

    「你也察覺到了?」他盯著她。

    「嗯。」流火用力地點頭。

    「看來今晚很可能會出事。」他放開她,自顧自地負起手,憂心忡忡地在房內踱了幾步又忽然停住,低低地道;「不過我已叫阿仁他們在隔壁隨時準備著,一有風吹草動就趕過來。」

    「那我去向老掌櫃借根竹竿來,我不怕他們!」

    「流火,你現在哪兒都不要去,隨時會有危險的。」沈頤頓覺哭笑不得,急忙拉回她,「傻丫頭,對方若真是衝著我們來,必是道上的人,他們會怕一根小小的竹竿嗎?何況還是握在一個小女孩的手裡。」

    「可是……」她迷惘了,「少爺不是教過我『聊勝於無』嗎?」

    他苦笑,「這意思並不適用於眼前,你不要胡亂拿來用。」

    她還想說什麼,但沈頤突然摀住她的嘴,又疾走去桌邊把燈吹熄了,「有人!」他低低地道,並摟著她往床邊退。

    此時窗外月光正明,即使滅了燈,房內的情形仍然可讓人窺視得一清二楚。

    果然,等了片刻,門板的陰暗處忽然冒出一縷細小的白煙,悠悠不絕。

    「是迷煙。」她縮在少東家的懷裡說。

    沈頤顧不上低頭看她,只用極低的聲音冷冷道:「屏氣凝神。」

    又過了片刻,一陣夜風拂過,兩邊的窗俱是吱嘎一聲,隨之竟躍進來三團黑影!他們落地滾至桌邊,倏然站起,六雙眼睛緊盯住沈頤和流火。

    居中的一個用粗啞的聲音喝問;「那本賬冊在哪裡?」

    他心念一動,把流火護在身後,不動聲色地反問;「你們是什麼人?」

    「這你就不必知道了,沈二少爺。」那人笑得詭異,「你不認識我們,我們可認識你。」

    三個王八蛋!流火忍不住了,在少東家身後大聲叫囂,「真是孬種!有本事你們就把臉上的三塊黑布都撕掉,大家坦坦蕩蕩地說話!」

    「流火——」沉頤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這丫頭就是吃虧在太沉不住氣。

    「小丫頭片子,這裡有你什麼事?滾開!」另一人惱怒地斥喝。

    但他話音剛落,房門外就傳來重響,夜深入靜,那門板轟然倒下,沈府的七、八個家丁一湧而入。

    「二少爺!」阿仁當先護到了少東家的身邊。

    形勢立時逆轉。

    「出了什麼事?」偏偏門板倒下的響聲驚醒了傅曉蓉,她披上外衫就匆匆忙忙地跑過來,轉瞬間又嚇得尖叫一聲,因為離門最近的蒙面人當即把她拽住了。

    「嘿嘿,要保這妞兒的性命,沈二少爺,你就乖乖把賬冊交出來。」他笑得邪惡。

    沈頤緊皺起眉,「鄭大人如何斷定賬冊就在我手上?」

    那人卻惡狠狠地道:「什麼鄭大人,老子不認得!」

    「呸!還敢說不認得!」流火又忍不住跳出來搶白,「你們若不是那個姓鄭的狗官派來的,幹麼要什麼賬冊?!笑話,誰都知道二少爺是做買賣的,成天過目的賬本要多少有多少,你們倒說明白,死咬著的賬冊到底是哪一本?」

    「哼,流火姑娘說得對,你們三個是什麼東西,也敢向我們二少爺要賬冊?」阿仁跟著幫腔。

    挾持著傅曉蓉的蒙面人想開口回罵,但方纔領頭的那一個伸手止住了他,只盯住沈頤道:「二少爺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我們兄弟要的是哪一本。實話告訴你,這差事幹砸了,我們三個也活不成,嘿嘿——」他陰森地咧嘴一笑,「所以今兒晚上,不問出賬冊的下落就不算完。」

    「啊!」雪白的刀光在她頰邊一閃,傅曉蓉又嚇得尖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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