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七月流火

第18頁 文 / 橡果

    傅曉蓉一聽喜不自勝,可她偏偏裝作失望的模樣,「哎,怎麼不是玉瓏妹妹呀?我原本還想著和她結伴同行,兩個女孩子才親近呢。」

    二夫人只是搖了搖頭,「玉瓏還是小孩兒家脾性,我不放心。」

    「哦,那一切就聽憑君姨做主了。」她笑瞇瞇地回答。

    第八章

    哼,讓天打個雷劈死你算了!流火恨恨地瞪了一眼,才不甘願地牽起兩匹白馬。

    此時,天色已漸昏暗,他們準備在這家客棧打尖過夜。因為那本賬冊的緣故,沈頤變得十分小心,方纔已派了幾個家丁四處查看有無可疑的人,自己又和老掌櫃一起上樓查看地勢。

    結果他一走開,流火就遭了麻煩。

    隨行的幾個家丁趕緊都跑過來搶走她手裡的韁繩,討好地道;「流火姑娘,這種活兒我們來就好!」他們都是長年習武之人,平時住在府上沒什麼大事,主人家要出遠門,就由他們跟著伺候保護。

    流火卻正在氣頭上,一把又搶回韁繩,「不就給馬兒喂些草料嗎?我也會!」

    自從那天來了個瞎眼的老道士,後來二夫人又過來,讓二少爺代她去杭州給外公祝壽,他們出門已經快兩天了。可這一路上,她極度不痛快,那位姓傅的小姐不會看人眼色,明明二少爺都不捨得差使她,她偏偏逮著機會就喜歡支使她幹活。

    本來幹活自己也不怕,可她是沈家的丫頭,憑什麼要聽一個不相干的人趾高氣揚地差使?

    她正和家丁們搶奪韁繩時,沈頤尋過來一看便皺起眉,「你們在幹什麼?」他一看流火氣鼓鼓的神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忙拉下她的小手,「誰讓你做這種粗重的活兒?我不過和掌櫃的上樓去看了看,怎麼你就跑來和他們搶起韁繩來了?」

    「又不是我想來的。」她跟在他身後含糊不清地嘀咕。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大堂,傅曉蓉原本托著腮等在飯桌邊,一見到沈頤忙站起來陪著笑,三個人一桌,一頓晚飯草草吃罷。

    到了該掌燈的時候,流火正在沈頤房真幫他鋪被褥。

    沈頤原本在一邊負手看著,忽然忍不住從背後抱住了她,羞得她小臉一發燙,急急地脫口,「二少爺,你、你可別胡來!」

    他失笑,湊在她耳畔低聲道:「我說過,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你不許再叫我二少爺,要叫我隨雲,知道嗎?」

    「那我可搞不清啦!」她立刻聰明地反駁,「我如果叫你隨雲,那也是奉了二少爺的命令,可我要是不把二少爺當二少爺,那我也就不用再聽你的吩咐啦!」

    好伶俐的丫頭!他一怔,這兩句話還真難倒了他。

    「但你要是不叫,我就永遠是你主子,主子就有讓丫頭改口的權力——照這樣論理的話,我們倆豈不是牽扯不清了?」

    「成了成了,我還是乖乖叫一聲隨雲吧。」流火任他摟著,笑盈盈地一擺手,「這理我可論不過二少爺,你這麼一說,我的頭都快繞暈了!」

    沈頤把她的身子轉過來,扶著她的雙肩,柔聲誘哄,「那你叫來我聽聽。」

    「咦,我剛剛不是已經叫出口了嗎?」她故意將目光轉開去,笑得像只小狐浬。

    「你別想唬弄我,剛剛那可不算。」他輕輕一刮她俏挺的鼻子,「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正正經經地叫我一聲。」

    叫就叫嘛,有什麼了不起?流火垂下眼,低低地叫了一聲,「隨雲。」

    她雖然平日裡講話時常大剌剌的,但畢竟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眼下又是在心愛的人懷裡,這一聲叫喚出來,已不覺多了幾分嬌柔甜美的味道。

    但他還不滿意,依舊逗她,「這不成,我是要你看著我的眼睛。」

    怎麼這麼麻煩呀?

    流火一聽心就有些跳得慌亂,但沒有辦法,只好鼓足勇氣慢慢地抬起頭,她的目光一接觸到他的,就變得有些出神,好半天才呆呆地叫出口,「……隨雲。」

    結果她話音一落,他就忍不住低下頭去,吻住了那嬌小甜潤的唇瓣。此時一室靜寂,惟有燭火爆出輕微的劈啪之聲,並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映照在地板上……

    「我、我要回自己房裡去睡了。」一番唇舌纏綿之後,流火清醒過來,長睫不停扇動著,羞怯地推開他。

    她回到屬於自己的那間房,剛關上門,卻聽到外面廊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咦,三更半夜的運有人亂走動?她小心地將門打開一條縫,驚訝地發現原來是傅家小姐。

    按說這時節天氣還未完全回暖,尤其入了夜,更有寒意襲人,但傅曉蓉卻穿得十分單薄,只見她用兩臂環抱住自己,一邊走一邊像是冷得直發抖,而看她走的方向,分明是去沈頤的房間。

    好哇,她是想去向二少爺「獻寶」!

    「想到有這可能,流火心裡就升起一把火來。哼!她白日裡一趁二少爺不留意就找她麻煩,現在居然還想趁著夜色去引誘他!

    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她憤憤地一想,立刻計上心來,藉著月光,她轉頭瞅見房裡的床幔恰好是白色的,嘴角一扯,眼裡不自禁閃出惡作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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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

    「你、你是人是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細的怪叫聲,傅曉蓉當即嚇得打了一個寒顫,待轉身一看,更嚇得面無血色,咚的一聲,背貼著牆壁滑坐在走廊地板亡。

    只見一團人形的白布在她面前張牙舞爪地晃動。

    「嗚……小娘子,我是你的老朋友……嗚……嗚……我現在好冷,你冷不冷啊?」

    「我……我不冷。」她死命地搖頭,已駭得淚流滿面。

    偏偏那團可怖的白布猶在顫悠悠地飄出聲,「可是我好冷……求你、求你扶我一把……嗚……我好冷,我冷得站不住啦……你快扶住我……」邊說邊向她「飄」至。

    可憐傅曉蓉背脊僵得筆直,嚇得動也不會動了。

    人形白布向她伸出手,「來……扶我一把——」

    「啊!有鬼啊!」她尖叫出聲,聲音淒切得讓白布裡的「鬼」都嚇了一跳,趕緊閃了開去。

    而沈頤剛想解衣入睡,聽到尖叫聲立即推門出來,「出了什麼事?」

    「有、有鬼……」傅曉蓉依舊一動也不動,癱坐在原地。

    鬼?他皺緊眉,第一個想到的是跟賬冊相關的事,但當他蹲下去想扶起傅家小姐時,卻發現她右手中居然握著一隻死人手骨,他嚇一跳,眨了眨眼,心念在電光石火問又放下心來。

    他知道這「鬼」是怎麼回事了。

    「三更半夜的出了什麼事呀?」流火也從旁邊推門出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二少爺!」樓梯上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睡在樓下的七、八個家丁們全數趕了上來。連客棧裡其它的住客也被吵醒,紛紛探頭出來。

    「沒事,傅小姐在廊上滑了一跤,錯口亂叫而已。」沈頤一邊強行扶起她,」

    邊跟家丁們解釋。「阿仁,你們幫忙把傅小姐扶進房去。」他轉身又一把拉過流火的手,「我有話問你。」

    進了房關上門,他先踱過去點亮了燈,然後才負著手轉過身,「流火,你過來。」

    一對上少東家那種平靜無波的眼神,流火反而覺得頭皮直發麻。她在心底歎了口氣,才慢吞吞、一言不發地走到他面前。

    他憂慮地看著她,忽然從身後拿出了那根死人手骨,遞到她眼前,聲音不軟不硬地道;「這種東西不該隨便拿出來嚇人。」

    「我只是討厭她那麼虛偽。」她垂下眼,悶悶不樂地說。

    沈頤把手骨放到桌上,轉而扶住她的雙肩,「為什麼這麼說,嗯?」

    她卻推開他的手,逕自在桌邊托腮坐下,「從一跟她同路我就倒霉,她老是趁著二少爺你不注意就差使我做這做那,不喜歡我就明白說出來嘛,幹麼在你面前一套,在你背後又一套?何況她方才……衣服穿那麼少,又鬼鬼祟祟地往你的房間走,我一時氣不過才——」

    「傻丫頭,你有時欠缺的就是一些容忍之心。」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安撫地從背後環抱住她,「曉蓉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很嬌氣,又會耍些小心機,所以我從小到大也只把她當妹妹看待。至於這趟去杭州,我既然答應了娘把她平安送回家就不好食言,何況她只是一個外人,路上相處幾天而已,有不痛快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你說對嗎?」

    他放柔聲音一解釋,她的氣就全消了。「好嘛,剩下幾天我再也不捉弄她。」

    「你這丫頭。」他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放開她,轉而拉她起來,「我看她剛剛是真的被你嚇壞了,我不方便,你現在進去看看她吧。」

    「我不要。」流火執拗地垂下眼。

    「去吧,」他半催半哄地拉著她走向門口,「解鈴還需繫鈴人,你方才扮鬼嚇她,現在就得做菩薩去哄哄人家,她若是嚇得丟了魂,我看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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