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白雙
可,他會想去嗎?
神谷攏是個沙文主義者,更對她所講授的佛理嗤之以鼻,她只稍提起一個字,原本臉色就不甚好看的他眉心一皺,駭人的陰冷氣勢直教她無法領教。所以,繞了兩圈的公車站牌,唐欣容索性坐在候車亭裡歎氣。
「你乾脆說你到底想去哪裡,直接坐出租車到目的地就好了啊!」她無奈地瞄了他一眼,充滿困惑。
他的背景已不須贅述,財力更不容計量,何以他不願搭乘又快又舒適的計程車,卻寧可選擇坐公交車來完成他的台灣之旅?
他無所謂,她可慘了!如果再這麼下去,要達到他滿意的程度,她必須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家?
「這樣有什麼樂趣可言?」神谷攏凝視著公車站牌處的站名介紹,一派興致勃勃的模樣。
又是樂趣!前前後後,她從他口中已聽到這個形容詞不下十次了。
「可是我帶你去的地方,你連一次也不肯進去,嫌東嫌西!」
「妳帶我去的地方不是佛堂就是廟,我又不是要出家,幹嘛老逛那種地方呢?」他反問。在日本國境內,寺廟、古都一樣不缺,他何須大老遠的跑到台灣的小廟參佛?
令神谷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為什麼只知道這種地方?從她的年齡來看,她對神佛的虔誠度起乎想像。
「妳才幾歲,怎麼會這麼迷信?」他冷冷地問,眼中透露著責備的訊息。
唐欣容翻眼一瞪,糾正他的用詞。
「什麼迷信?相信佛祖不等於迷信!你少亂說!」
他冷哼道:「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同!總之,妳再帶我去那些地方,我會考慮將妳鎖在賓館裡。」
聞言,唐欣容的背脊一陣發涼。一想到那個又陰又暗的詭異地方,就好似要她跳入地獄,打死她都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地方。
「好、好啦!」她很快的投降了。「那你到底想去什麼地方?」
「先帶我去喝個好茶吧!」神谷攏突然提出一個很特別的意見。
「茶?」她露出了個怪臉,深深地打量他一眼,一陣納悶。「你才奇怪咧!喜歡泡老人茶?」
他冷凝地睇著她道:「妳有意見?」
「不、不、不。」她對他的目光怕得要命,連聲的否認之後,緊張兮兮地補充道:「這麼高雅的活動,才配得上你高貴的氣質嘛……嘿……嘿嘿……」
聆聽她沒什麼誠意的笑聲,他難受的歎了口氣,返回站名介紹前深思。
走出那陰冷的房間之後,唐欣容對神谷攏無意中常表現的深思神態感到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但她總覺得……他該是有目的才是。
可他什麼都不說,要她陪著他繞了好多地方,她卻始終猜不出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凝視著車水馬龍的街頭,唐欣容發現這個地區始終沒有變化的地方就是它的交通狀況:每到上下班時間,街上的人個個匆忙,沒一刻閒暇,這讓她想起了當初離家的情況。
街坊鄰居都說她是個荒謬乖僻的女子,年紀輕輕競有執意出家的念頭,受不了流言嘲諷的家人哭天搶地的求她別做傻事,看在兩老日益年邁,她只好作罷。
在所有人認定她有病的情況下,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做她想做的事,唯獨不能提到「出家為尼」這四個字。可是,她沒有瘋,也沒有病。
離家兩年,她並沒有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走訪各大寺廟、庵房,甚至闖入基督教的聖地教堂,就算無法出家,也都足以填補她心中的一絲缺憾。
可是,日子一久,每到夜深人靜,她總是覺得心裡頭少了些什麼,她變得不安,尤其在遇到神谷攏之後。
她對他的瞭解只憑著報紙上的一則新聞,再加上這兩天的短暫相處,她埋怨他的不通人情裡,無法自拔的慾望卻也催促著她——
她想瞭解他!
「喂,妳在想什麼?」
神谷攏所帶來的陰影馬上籠罩著唐欣容,清冷的語氣讓她神遊的腦袋瞬間清醒。
「沒什麼。」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為剛才莫名其妙的念頭感到不可思議。
她居然想瞭解他?這種猶如遇鬼的念頭又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那麼,妳想到什麼好地方了嗎?」瞧她這麼費心的思考,他等待可以聽到一個好答案。
「呃……」她老早忘了他剛才的問題了。瞧他又變了臉,她忙補充道:「我很認真的想了,可還是想不出有什麼好地方。」
「妳到底是不是本地人?」他忍不住抱怨。
她心虛的淡笑,「除了廟,我實在……」
「妳的生活真是一點也不精采!」他無情的批評了一句。
「是呀,我哪時說過我的生活很精采?我又不是你!」她委屈地低喃。惶恐不安一直追隨著她,她怎麼還有心情思考遊樂景點?
「妳說什麼?」耳尖的他還是聽到了埋怨的聲音,眼看著公交車又留下一陣黑煙,他的耐性幾乎用盡。
「沒什麼、沒什麼!」她邊忙著否認,邊起身向站牌查看地標:心中默默地歎氣。
基本上,她也算是個路癡,除了她愛去的幾個定點之外的地方,她其實並不熟稔,但神谷攏想泡茶,她倒是想到一個好地方.
「我們到貓空去吧!它通常在晚上會特別熱請,不過白天去的話,可以先繞道去看瀑布。」
「好吧,我們就到那裡去吧!」他同意。
「不過,坐車會滿久的哦!」她提醒他。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他說。
既然目的地已經決定,唐欣容也鬆了口氣,回眸的瞬間,她看到神谷攏隨性坐在候車亭的長椅上,淺淺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掃去了他那陰沉的色彩,原本俊俏的他更顯俊美。
她下意識的看向四周,果不其然,一道道愛慕的眼神全投注在他身上。他有吸取光彩的能力,讓人無法輕匆他存在的魅力。
可,只有深切的接觸,才會知道他的可怕之處。
唐欣容深受其害,然而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因為神谷攏真的非常好看。
匆地,他的目光和她相觸,嚇得她連縮回視線的機會都喪失了。
「你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她心虛的應了句,「那……那個公交車要來了!」
「好吧,我們上車吧!」他起身之後,光芒更顯耀眼。
她無形中被神谷攏牽著鼻子走,心中的無力感也跟著愈來愈沉重,四周的目光愈聚愈多,她的壓力也跟著上升。
就當是神佛給她的考驗吧!唐欣容暗想,那麼她拼了命努力做到讓他滿意的程度不就行了?
她想快點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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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欣容尾隨神谷攏上車後,順從的在他的指示下坐到他身側。
在這個擁擠的車廂裡,他居然可以搶到兩人的座位還真是稀奇。
也不知是她太多心或是多疑,前方不遠處的男子臉孔,她總覺得很面善……
「神谷先生!」唐欣容是個有話藏不住的人,既然心裡覺得奇怪,不說出來她更難受。
「什麼事?」他凝視著窗外的街景,淡漠的反問.
「那個人你有在哪個地方見過麼?」
她的手正預備舉起,忽然橫過來的手掌結結實實的握住她的手,牽制的意味濃厚。
他的手勁不輕,抓得她犯疼。
「你、你幹嘛?我只是問……」
「沒什麼事,妳最好閉嘴。」
神谷攏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可威嚇的力量絲毫未減,也令她恍然大悟。
「你老早就注意到了?」她刻意壓低聲音。
「沒什麼,只是個小角色,一點也用不著擔心。」他頭也不回地解釋,彷彿他的後腦勺有長了一雙眼睛,足夠盯著他口中所言的小角色。
唐欣容可一點也不這麼認為。在遇上他之後,對幫派角色的既定印象都已消失,端看眼前這位跟蹤他們的老兄,上半身是誇張的花襯衫,下半身是卡其色牛仔褲,怎麼看怎麼怪。
更好笑的是他鼻樑上的墨鏡,整體的搭配不想引人注意都難。
仔細的思考後,她同意他的說法。這人橫看豎看,都只能用小角色來形容他了。
「這麼說,你老早就注意到了?」她好奇的追問。
「我不想告訴妳。」他冷淡地道。
「可是……我得和你相處一段時間耶!你不說,我要是不小心洩露了不該洩露的事,那怎麼辦?」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劈哩啪啦的說了一串,終於教他的目光移回她身上。
「請問我有什麼事需要妳來洩露?」
「這個嘛……有很多啊!」急急忙忙間,唐欣容的腦袋瓜子蹦出了好多事。「堂堂一個火影組的接班人利用下三濫的手段讓清白無辜的女性成為他的階下囚,還乘人不備帶她上三流的賓館,這種醜聞傳出去,會影響到你的名聲耶!」
聞言,神谷攏沒有預期般出現怒顏,唇邊反而漾開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