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嚴沁
「我意已決,不可能改變。」阿美冷笑。
「可是——可宜已經離開了。」仇戰忍不住。
「那是她的事,」阿美得理不饒人。「她倒精,一走了之,可是所有責任得由田哲人負。」
「阿美,事情沒到這麼糟的地步吧?」宿玉柔聲說。
「我不再要這男人,我只要錢,他所有的錢,」阿美冷冷森森地說:「他有本事,可以把葉可宜找回來,他們之間不是有愛情嗎?」
「前一陣子你為什麼不要求離婚?要在可宜離開之後?」仇戰問。
「我豈能便宜他?」阿美不屑地望著哲人。「受了那麼多年的氣,今天我要報復,我要他人、財、名譽皆失,一無所有。」
「他是你丈夫。」
「他對我像丈夫嗎?我只不過是生孩子的工具、一個免費的女工人,我受夠了。」
「你根本——處心積慮的做這件事。」仇戰說。
「我是,我承認。我卑鄙嗎?」阿美大笑。「他有權那樣對待我,我不能報復?」
「你們曾是夫妻。」宿玉說。
「夫妻是什麼?衣服而已。」阿美仇恨地對著哲人。「我要他名譽掃地,一無所有。」
宿玉的心一直在收縮、收縮。人心太可怕,怎麼阿美會變成這樣?她不能相信。
第八章
幾天了,宿玉一直情緒低落,除了上班之外,她誰也不見,躲在家裡看悶書,又向命運發脾氣,為什麼「它」如此的捉弄人?她和之浩,哲人和可宜,天白和靈之,現在還得加上仇戰,難道真有命中注定這回事?
她告訴母親說誰的電話都不聽,找上門來也說不在。她要仔細地想想,心中存著太多事,她想理出頭緒。
這兩年來的日子簡直是「混」過來的,不記得中間發生過什麼事,也不想記得。之浩的去世彷彿也帶走了她的一切。然而——真是這樣嗎?現在她也開始懷疑。她和之浩的確有極快樂、美麗的日了,然而他對她的傷害卻比任何事、任何人都大,留下永遠無法彌補的痕跡。那麼她對之浩的刻骨銘心到底是受或恨?或兩樣都有?
她不知道。
母親進來告訴她,仇戰又來電話。她漠然搖頭,堅持不接聽。
「人家得罪了你嗎?」母親不滿。
「我煩。好多事我想不通,現在不想見任何人,不想聽任何聲音。」她煩躁地說。
「剛才天白和靈之也來過,看人家雙雙對對的——」
「媽,請不要再刺激我好不好?你想我怎樣?隨便找一個嫁了?或是乾脆去死?」
「不聽就算了,不許亂發脾氣。」母親皺著眉退出去。「好像吃了火藥般。」
她歎一口氣,誰能瞭解她呢?連可宜都離開了——猛然間想起哲人,這兩天他怎樣了?他和阿美之間的事擺平了嗎?或是阿美真的翻臉不認人?
好想打電話去問。卻又提不起勁,心中煩亂她怕說錯話。可宜走了,阿美又如此對待他,他受得了嗎?
忍不住站起來,還是打電話給他,問清楚了也好安心。哲人是那麼接近的朋友。
母親的頭又探進來。
「電話。長途電話。」母親語氣相當重。「可宜打來的,聽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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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當然聽,謝謝媽媽。」她狂奔出去。
可宜的聲言清晰地從另一端傳來。科學發達真縮短了人與人的距離,新加坡打來的電話跟在香港打的沒有分別。
「翡翠?好嗎?我已經安定下來。」可宜愉快地說。
有些話衝到口邊,她強忍下來。還是不說的好。
「很好,此地所有人都好,」她吸一口氣。「他們打電話給你了嗎?」
「你一定想不到,是仇戰打來的,」可宜笑。「他抱怨說我一走他就開始見不到你。」
「別提他,我很煩。」
「矛盾的煩,是不是?」可宜極瞭解她。「有矛盾是好事,我讓他耐心等待。」
「請勿害他。」
「其實你根本喜歡他,只是不敢承認,」可宜一針見血。「你覺得喜歡他會對不起之浩。」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
「你鑽進牛角尖,自從英之浩死後——」可宜說:「我們也不會逼你,你聰明,總有一日走出來,你會知道怎麼做。」
「你肯定知道是這樣?」
「甚至你有什麼決定,我也猜到九成。」可宜笑。
「你居然知道我的決定?」
「看著來。我把你可能的決定告訴了仇戰,以後他為我證明。」
「不要如此算計我,我們是好朋友。」
「你不接仇戰電話,是吧!也不見他。」
「他倒什麼都告訴你。」宿玉笑。
「有什麼辦法呢?我是惟一能瞭解的。」
「你不瞭解,甚至我也不瞭解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每個人都一樣。我瞭解自己嗎?做所有事——也不過一時的衝動。」可宜說。
「你——後悔了?」
「又沒有那麼嚴重。」可宜說:「不論後悔與否,我知道這次做對了,理智上應該如此。」
宿玉想起阿美對哲人的樣子,心中發冷。可宜對不對呢?好難說。但——絕對在這個時候不能告訴她。
「哲人沒找過你?」宿玉問。
「沒有。他大概忙。」可宜聲音很正常。
「是,是,他極忙,」宿玉誇張地說。「我們都沒有辦法找到他。」
「你知道——阿美的情形嗎?」
「知道。一切很好,」宿玉吸一口氣。「那天——你走時,後來他們趕來,他們一起來的。」
「這正是我希望見到的。」可宜像鬆了一口氣,「希望阿美能諒解。」
「你曾以為她會不諒解?」
「不知道。我並不瞭解阿美,」可宜慢慢說:「而且——我有個奇怪的感覺,可能是錯的——我覺得阿美並不只是我們表面上見到的那樣。」
「也——不至於吧?阿美分明是個老實的小妻子。」宿玉故作開朗。
「希望如此。」
「可宜,你變得好奇怪,疑神疑鬼的?」宿玉叫。
「我不知道。這次我走——哎!不說了。」
「怎麼又不說了呢?最討厭這樣。」
「只是我的感覺,不一定對,」可宜猶豫一下。「我感到阿美很特別,面對面時她對我很好,可是我一轉身,她又是另一副神情。」
「你敏感吧?」
「但願是。我不只一次有這種感覺。我認為——如果我不走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更離譜了,是不是?」宿玉只能乾笑。可宜真有那麼靈的第六感覺?「發生了什麼事呢?」
「沒有最好。你知道,我自己沒關係,但不能讓哲人有一絲損傷,我不允許。」
「你對他這麼好,他知道了一定好開心。」
「開心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能保持他所擁有的。」
「你的離去,相信他已所剩無幾。」宿玉說。
「我並不重要,真的。他苦幹到今天,我不能看見他變得一無所有。」
「可宜——」宿玉幾乎忍不住要把真相講出來。可是——這太殘忍了,是不是?她獨自在外,讓她過點安寧的日子吧!
「我擔心的不對?」可宜問。
「是擔心得過分,」宿玉再吸一口氣。「哲人見過大風大浪,阿美也是絕對純良的小婦人。」
「那我就絕對放心了,」可宜說:「明天開始我要正式工作,我會開始大忙,有空你可以來玩,此地很不錯。」
「我會。有空你給我電話。」
「一定。喂——好好考慮仇戰,你不覺得他的突然出現是緣分嗎?」
「沒有那麼多緣分,」宿玉苦笑。「不想害人家在我這兒白白浪費時間。」
「太固執了。旁觀者清,旁觀者也替你可惜。仇戰是個一心一意的人。」
「你叫我怎麼說呢?除卻巫山?太老土了吧!」宿玉笑。
報紙娛樂版的頭條新聞,田哲人突然辭去電視台的高職,為的是私人理由。新聞界對「私人理由」頗感興趣,他們的猜測是:與家庭有關。
看到這消息的宿玉很沉不住氣,立刻打電話找哲人,公司、家裡都沒有,連他和可宜以前那個小窠也沒人聽電話。宿玉很急,很擔心,他到哪裡去了?會不會做傻事?可是因為阿美的壓力和威脅他才出此下策?
愈是找不到他愈是心焦,她連上班都沒有心情。吃完午飯,索性請半天假,她想去找他。這個時候他最需要朋友,對不對?
她去每一個他可能出現的地方,都沒有他的影子,連他們常去的那家酒廊都找了。
四點多的時候,她站在街上歎氣。又累又渴又焦急,哲人沒有理由失蹤,他也不該是個衝動的人,但是,他到哪幾去了呢?
街上車來車往,行人摩肩接踵,煩亂之中,她想起了仇戰,為什麼不找他一起去尋哲人呢?立刻她門進一家店子借電話打。
仇戰家沒人聽電話,響了很久、很久。連他都不在,今天運氣實在不好。街邊報攤上晚報都出了,田哲人三個字斗大的印在上面,居然有「婚變」兩個字。香港的記者真是厲害,沒有任何消息逃得過他們的手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