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洛
「你想吃什麼？」沈茉莉看著地下一樓美食街各商家的廣告看板流口水，壓根兒不想搭上他的話。
「隨便。」他沒好氣地說。選擇性回答是她沈茉莉慣使的伎倆。
「吃涮涮鍋怎麼樣？這家的皮蛋香菜湯底很贊哦！而且雞肉丸子也很好吃！」沈茉莉扯著他的衣襬，話裡帶著不自覺的撒嬌味道。
她軟軟的要求傳入耳中，傳遞進身體裡，心裡彷彿有一艘小船晃晃蕩蕩的，原先不耐的眸色不受控制地轉柔。
「我只能待一個小時。」他撇嘴道，無意間便妥協了。
「沒關係！」沈茉莉拉著他興奮落坐，很快地點好餐後，她不忘催促服務人員稍微加快腳步，好讓他們能盡快用餐。
在等待火鍋沸騰的空檔，沈茉莉一雙手放在桌面上，指頭隨著美食街播放的音樂打拍子，偶爾哼哼唱唱，心情好極了。
鄭人維藉著喝水的動作悄然打量她。
他從來沒想到，有一天他跟沈茉莉會重逢，或是還能一如以往地平和共處──甚至是像現在這樣同桌用餐。
他對於她最後的記憶，是高一快要結束的時候。
那時家裡已經決定要遷往巴拉圭，基於兩人的關係勉勉強強也算是朋友，他應該要把這件事告訴沈茉莉，但是他卻因為發生過的「那件蠢事」，賭氣地沒向她提起即將搬家的事，心裡也自暴自棄地認為她應該也不會在意，畢竟他只是她口中的好兄弟、好哥兒們。
她沈茉莉好兄弟、好哥兒們那麼多，少一個鄭人維又怎樣？
而後在國外多年，他接觸過各式各樣的人，忙著適應新環境，「沈茉莉」三個字隨著時間在他的印象中淆淆淡去，想起她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可是誰知道，他們兩個人相隔多年後竟然又重逢了，原本在他記憶中淡去的影子在相遇的那一瞬間又變得鮮明，過去那些與她有關的記憶也重回他的心中了。
他不諱言，跟她重逢以後，他總是帶著防衛──怕她又要惹什麼麻煩、又要讓他頭痛──卻又不能抗拒她的靠近，矛盾充塞心底。
然而緊張了好一陣子，總像一匹脫韁野馬的她卻變得安分，雖然還是常常跑到他跟前嘻嘻哈哈，說些讓他很想立刻扁她一頓的話，可是什麼衰事也沒發生，他也因此卸下心防，變成現在這種常常一起吃飯、逛街的怪異關係。
偏偏他目前感情正值空窗期，又與她頻繁往來，腦中難免會滋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親愛的，我們吃火鍋好不好？」眼前的茉莉笑得甜美可愛，還攀著他的手臂，撒嬌地晃啊晃，晃得他春心蕩漾。
「好啊！」他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來，雞肉丸子給你吃，啊──」她用筷子把丸子送到他嘴邊，然後笑著看他品嚐的表情。「好吃嗎？」
「當然，是妳喂的當然好吃。」
「你真壞！」她不依地嚷道，臉頰羞紅。
他看著，笑意更深……
「在想什麼？笑得像個傻瓜一樣？」
沈茉莉的嗓音傳來，鄭人維才回神。他眨了眨眼，看著對面一臉不解的沈茉莉。他不禁皺眉，一副遭受莫大打擊的神情。
老天！他剛剛……他剛剛幻想了些什麼？親愛的？親個鬼啦！鄭人維扒梳頭髮，挫敗得想去跳樓。
沈茉莉在桌子底下踢踢他的腳。「還發呆啊？」
他彎腰拍拍被她踢髒的褲管，強自鎮定，哼道：「我在想妳這個無業遊民未免太閒了，三不五時就跑來煩我。」噢，他會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全都是她害的。
「我哪是無業遊民啊，拜託！」她喊冤。
「不然呢？」一起吃飯多次，她從沒提過自己的近況，他不免好奇，趁這機會，裝作不經意地問問也好。
「你也知道我是玫瑰幫的唯一女繼承人，可是現在我們玫瑰幫已經改邪歸正了，轉型成了正正當當的保全公司，我姨媽是總經理，現在我是她培訓中的繼承人。」沈茉莉抬高小下巴，一臉得意。
「這個決定真是不智。」鄭人維正經八百地做出評論。
「哪裡不智？你說你說，哪裡不智？」她咬牙問，水眸不甘心地瞪他，非常不服氣。
「以妳這種粗枝大葉的個性，要怎麼領導一家保全公司？妳以為在玩扮家家酒啊？」他很實際地指出問題癥結所在。
她沒有縝密的心思，只有一股腦往前衝的傻勁，這樣一個傻大姊，要怎麼經營一家保全公司？別開玩笑了。
「怎麼會不行？現在也許還不夠格，可是我在接受訓練啊，幫內的兄弟也都很服我，更別提……」她哼了一聲。「我可是幫內兄弟票選出來的夢中情人第一名呢，要凝聚向心力不是問題。」
「噗∼∼」鄭人維不給面子地笑出聲。夢中情人？她？沈茉莉？
「笑什麼笑？！」沈茉莉羞紅了臉蛋，怒斥他道：「還有兄弟跟我表白過呢！」見他忽然臉色變得怪異，她很得意。
嘿嘿嘿……怕了吧怕了吧？敢取笑她？哼──
「那妳怎麼回答他？」鄭人維一雙濃眉挑得老高，好整以暇地問。
「拜託，當然不可能啊，我跟他只是兄弟耶！」
又是兄弟……鄭人維幾乎要無奈苦笑了。
這女人天生神經粗，對感情之事似乎一點感應也沒有。她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心動、什麼叫暗戀、什麼叫喜歡？
原來他不是唯一一個被她這麼對待的，可為何他竟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呢？
他沒接話，也沒繼續這個話題，正好火鍋已經沸騰，可以開動了，話題便到此為止。
「來，你吃吃看雞肉丸子。」沈茉莉夾了一顆丸子到他碗裡，一臉期待，等著他將丸子入口。
鄭人維的表情變得很怪異，剛剛腦中的幻想又浮現，與眼前的畫面重迭，身軀頓感燥熱。
「不要看著我好嗎？這樣我吞得下去嗎？」他瞪著她，有些氣惱自己在她的注視下竟會無所適從。為什麼他老是輕易受她影響？為什麼他就是沒辦法不在意她？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還害羞呢。」她收回目光，也開始進食，看得出來神情愉悅，似乎是很享受和他相處的時光。
沈茉莉吃得開心，不時夾菜給他，又替他盛湯，體貼得不像話，害他持筷的手隱隱發抖，好幾次都夾不穩食物。
她難道不會覺得這種舉動太過貼心親密了嗎？他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該死，他們哪有可能是什麼關係？她根本不把他當個男人看吧，這全是他自己在胡思亂想。
「嗯……鄭人維，你認識那個小姐嗎？她一直在看我們耶！」沈茉莉示意他轉頭看看他身後，離他們三桌遠的地方。
他轉頭一看，發現茉莉所指的人，是公司內有「小侯佩岑」之稱的電梯小姐，因為笑容甜美，逢人就笑，在公司裡很受歡迎，雖然不算熟識，但是碰到面會禮貌性地頷首。對她，自己並不陌生。
「妳看錯了，人家並沒有在看我們。」對方似乎在迴避他的視線，他也不甚在意，聳聳肩便回過頭繼續用餐。
「哦。」沈茉莉心中隱約感覺不對勁，但天生粗線條的她，經鄭人維這麼一說，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因為鄭人維的休息時間只有一個小時，所以之後就剩下沈茉莉一個人解決掉其餘的食物。
好不容易填飽肚子了，她在美食街買完麵包，還不肯離開，留在商場閒逛一圈，想要買杯飲料來喝。
在她專心觀看各家攤位的價目表時，擦肩而過的人不經意擦撞過她的肩膀，她手裡裝著麵包的紙袋沒拿穩，掉落在地，裡頭的麵包一個個滾了出來。
「啊……」她低叫，深怕麵包被來往的人踩扁，連忙蹲下身來撿麵包。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好聽的低沈男嗓傳來，一隻大掌也在幫著她撿拾麵包，最後送到她面前。
沈茉莉愣愣抬頭，一張過分俊美的男性臉龐落入眼中，竟讓她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這個人……真的好美哦！
如果說鄭人維是電影「魔戒」裡頭的人皇亞拉岡的話，眼前這個人就是俊美的精靈王子，簡直閃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沈茉莉從來沒有這種看一個人看到發傻的經驗，而在迎上對方視線的同時，心跳竟然失控地開始狂飆，連呼吸也變得困難，整張臉因為缺氧而脹得通紅，有種要暈過去的錯覺。
「妳受傷了嗎？」俊美男子伸手抹起她，護著她走到一旁，以免與旁人擦撞。
「沒、我沒事……」沈茉莉羞得不敢看他，一雙水潤眼眸只得放在他胸前的名牌上，接著驚叫道：「咦，你在Adore上班？」
「Adore」是名流貴婦與藝人最愛的彩妝品牌，和年輕族群瘋狂迷戀的「LilyPink」算是國內兩大知名品牌。
他掀唇一笑，雙眼微彎，神情很容易電得女生頭昏眼花。「是，我是杜智堯，Adore的彩妝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