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米蘭夫人

第28頁 文 / 維多利亞·荷特

    「它很快會來到的。」

    那天晚上我進去和她道晚安的時候,我坐在她的床上,我們又談起了賽馬。

    我為她深感不安,因為她過於激動,我想方設法讓她平靜下來。我告訴她一定要睡覺,因為如果不睡覺,第二天早上頭腦就不會清醒。

    「但是,小姐,」她焦急地問道,「一個人要是壓根兒不想睡的話,怎麼才能睡著呢?」

    我此刻意識到我所做的事的份量了。幾個月前,當我剛來這個家時,這個女孩連上馬都害怕,現在她卻盼望在賽馬場上嶄露頭角了。

    那也好。我寧願她的心思不是毫無保留地集中在她父親身上。他的認可對她來說是事關重大的。

    她不僅急於上場,而且憂心忡忡,她是那麼渴望得到父親的讚許。

    我回到自己的臥室,取來了一本郎費羅先生的詩集。

    我在她的床邊坐下,開始給她讀了起來。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比他的敘事詩《哈亞瓦瑟》更能使人心情平靜了。我想入睡時,常常複述這首詩,而後我總覺得擺脫了我所居住的世間的煩雜,在想像中沿著原始森林遊蕩,口中唸唸有詞:大河奔騰……沖波逆折。

    這些詩句從我口中湧出,我知道自己是在為阿爾文召喚幻覺。她忘記了賽馬……忘記了她的畏懼和希冀。她與小哈亞瓦瑟同坐在善良的諾科米斯的腳下——她酣然入睡了。

    賽馬的那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霧氣湧進了室內。我跳下床,走到窗前眺望。只見縷縷晨霧繚繞在棕櫚樹之間,長綠的松樹那羽毛狀的葉子被晶瑩的小水珠裝點起來。

    「我希望在下午之前霧氣能升走。」我自言自語。

    但是整個上午,霧氣一直沒有消散。這個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在想著賽馬,人們的臉上露出不安的神色,竊竊私語。絕大多數僕人將去觀看賽馬。基蒂對我說,他們總是如此,因為主人作為裁判之一,對此有著特殊的興趣,並且比利和幾個馬倌還是競賽的參加者。

    「看到他的馬得勝主人心裡會樂開花來,」基蒂說,「但是大家說他對自己的馬總比對別人的馬評得嚴。」

    一吃過午飯,我和阿爾文就出發了;她騎著黑王子,我騎的是羅亞爾。騎著一匹駿馬真叫人興奮,我像阿爾文一樣流動,我恐怕也像她一樣急於在康南·特裡梅林眼裡顯得出眾些。

    賽馬在村莊教堂附近的廣闊田野上舉行,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人群已經聚攏了。到了場地時,我和阿爾文分手了,我參加的項目排在第一輪。

    比賽原訂在兩點十五分開始,但是按照慣例總是要推遲一點,到二十分的時候,我們還在等待比賽開始。

    霧氣徐徐升起,但是天氣依然陰天;天空像一條灰色毯子,萬物上面都彷彿沾上了一層潮氣。海水的氣味很濃,不過海浪今天倒還平靜,海鷗的鳴叫比以往更加淒厲。

    康南與其他裁判來到了,他們共是三個人,都是當地的知名人士。正像我預料的那樣,康南是騎著五月晨來的,因為羅亞爾給了我。

    村樂隊奏起了傳統的樂曲,大家佇立在原地唱起來。我導思在這片霧氣籠罩的土地上,聽著人們帶著那樣的熱情唱這些歌詞,實在是非常感人的。

    我想,對於島民來說,這是一支自豪的歌曲,唱的時候,他們全神貫注地肅立著。我注意到小吉利弗勞爾也站在那兒,與其他人一起唱著。見到她,我感到驚訝,她與戴茜在一起,我希望這位姑娘會照料她。

    她看見我了;我向她招手,但是她立刻垂下眼睛。不過我可以看到她在暗暗喜滋滋地微笑著,為此我十分高興。

    這時一位騎馬的人走近我身邊,傳來一個聲音:「啊,如果不是利小姐本人那才怪哩!」

    我轉過身來,見到了彼得·南斯洛克,他騎著傑辛思。

    「下午好,」我說,目光久久滯留在盡善盡美的傑辛思身上。

    我的背部別著一塊寫有號碼的標布,那是一位賽馬的組織者給我別上的。

    「你不用告訴我,」彼得·南斯洛克說道,「你和我是第一輪中的競爭對手。」

    「那麼你參加了?」

    他轉過身,我看到他背上的標布。

    「我沒有希望。」我說。

    「與我抗衡?」

    「與傑辛思抗衡。」我回答道。

    「利小姐,你原可以一直騎它的。」

    「你那樣做簡直是發瘋。你讓馬伕們講閒話。」

    「誰理會那些馬伕?」

    「我倒要理會。」

    「那麼你就不像你平時那樣是個清醒的人了。」

    「一個家庭女教師必須理會所有人的議論。」

    「你並非是個尋常的家庭女教師。」

    「你知道嗎,南斯洛克先生,」我輕聲說道,「我相信在你生活中,所有的家庭女教師都不是尋常的人。如果她們是普普通通的人,也許她們在你的生活中就毫無地位了。」

    我在羅亞爾身子的一側輕刺一下,它立刻跑開了。

    直到彼得參賽我才又見到了他。他是在我之前上場的。我看到他騎馬繞場,和傑辛思似乎渾然融為一體。像一個半人半馬的怪物,我想,他們不是變成了具有人的頭、雙肩和馬的軀體的一體了嗎?

    「啊,好極了。」我望著他在場地上優雅地跳躍、慢跑,刻薄地對自己說,要是騎著像他的那匹馬,誰又不能做到這樣呢!

    當他跑結束時,四周響起一片掌聲。

    過了好一陣子才輪到我。

    我看見康南·特裡梅林在裁判席上。我低聲耳語道:羅亞爾助我一臂之力吧。我希望你能戰勝傑辛思。我想贏得這項獎品。我盼望康南·特裡梅林表明我能做到這件事。幫我一把吧,羅亞爾。

    就在羅亞爾輕巧地向前挪步的時候,它那敏感的耳朵似乎豎起,我知道它聽到了我說的話,會對我的懇求作出反應的。

    「來吧,羅亞爾,」我悄聲說,「我們能夠取勝的。」

    我們無懈可擊地跑了一圈,我希望正如傑辛思剛才那樣。在我結束這一輪時,我聽到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讓馬溜步離場。

    我們直等到其餘的選手全部表演結束,宣佈結果。我很高興他們在每一項單項競賽結束時宣佈結果。人們對剛看完表演就知道結果更感興趣。在運動會的結尾再宣佈所有獲獎者的名單,我一直認為,是一種虎頭蛇尾的做法。

    「這一場是平局,」康南說,「兩位參賽者在這場比賽中都得滿分。這是很不尋常的,不過我很高興地宣佈獲獎者是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騎羅亞爾的馬撒·利小姐以及騎傑辛思的彼得·南斯洛克先生。」

    我們拍馬小跑去領獎。

    康南又說:「獎品是一隻玫瑰形銀碗。我們又如何將它分開呢?很明顯不可能那麼辦,因此由女士來領這個銀碗。」

    「當然羅。」彼得說。

    「不過你可以領一把銀匙。」康南告訴他,「作為與女士比成平局的安慰獎。」

    我們接受了禮物,康南在給我授獎時,臉上浮現出微笑,他是很滿意的。

    「精彩的表演,利小姐。我不知道有什麼人騎羅亞爾,能取得這麼高的分數。」

    我拍著羅亞爾說道:「我不可能有更好的夥伴了。」這話主要是說給他聽,而不是說給別人聽的。

    然後我和彼得拍馬離去;我帶著玫瑰碗,他帶著匙子。

    彼得說:「如果你騎的是傑辛思,你就會是個無可爭辯的獲勝者。」

    「我還會在別的方面和你競賽的。」

    「傑辛思在任何比賽中都會取勝……只要看看它的模樣就行了。它難道不是完美無缺的嗎?沒關係,你還是得到了玫瑰碗。」

    「我會總是覺得這不完全是我的。」

    「當你擺放玫瑰花的時候,你總會想:這部分屬於那個男人……他的名字叫什麼來著?他老是對我那麼體貼,可我卻對他那麼尖刻。我現在表示抱歉。」

    「我很少忘記人們的名字,我感到在對你的行為方面我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關於這個玫瑰碗倒有一個解決辦法。設想我們一直建立起家庭來,它就有了榮耀的歸宿。我們可以說『這是我們的』,兩人都會對此感到高興。」

    這種輕薄使我惱怒,於是我說:「我相信,除了這一點以外,我們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會感到高興的。」我騎著馬走開了。

    當阿爾文出場的時候,我想離裁判席近一點,以便在她表演時觀察康南的面部表情。當她領獎時我想靠近些——對於她會獲獎,我是胸有成竹的,因為她一心想取勝,一直鍥而不捨地練習著,對於跳躍她不會感到有什麼困難。

    八齡兒童的基礎跳躍開始了,我如坐針氈,看著這些少男少女進行表演,心急火燎地等待阿爾文出場。可是阿爾文始終不見。比賽結束了,比賽結果宣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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