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維多利亞·荷特
坐在櫃檯後面的是位戴著金絲眼鏡的老人。在他端詳我的時候,他讓眼鏡滑到鼻尖上。
「我想看看櫥窗裡的那個飾針,」我說,「那個鞭形的銀飾針。」
「啊,好的,小姐,」他說,「很樂意讓你看看。」
他從櫥窗裡將飾針取出,遞給了我。
「瞧,」他說,「把它別在身上,再看上一眼。」他指著櫃檯上的小鏡子。我按他的指點做了,認定這個飾針淡雅脫俗,格調優美。
在細看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個裝了首飾的托盤,上面還附著小標籤。很顯然它們是他接來修配的珠寶。這時我很想知道,這位珠寶商是不是去年七月艾麗斯送飾針來請他修理的那一位。
珠寶商對我說:「小姐,你是從梅林山莊來的嗎?」
「是的,」我回答,並且鼓勵地微笑著。我變得能隨時與任何在這個話題上可以提供情況的人攀談,這個話題似乎在困擾著我。「實際上,我是想把這個飾針送給我的學生。」
就像小村子裡的大多數人一樣,他對在身邊生活的人都很感興趣。
「啊,」他說,「那個可憐的、沒有媽媽的小姑娘,想到現在有像你這樣一位好心的姑娘在照料她,真讓人高興哪。」
「我要買這個飾針。「我告訴他。
「我來給它配個盒子,拿它送禮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小盒子會增色不少,你不這樣認為嗎,小姐?「
「當然是羅。」
他彎腰從櫃檯下面取出一個小紙盒子,開始把棉絨填進去。
「替它做個小窩,小姐。」他微笑地說。
我估計他不願讓我走。
「這些日子,不大見到他們從梅林山莊來,特裡梅林夫人過去是常來的。」
「對,我相信會是這樣。」
「見到櫥窗裡有個小首飾,她就把它買下……有時是為她自己買,有時是為別人買,可不是嗎,她臨死的那天還光顧過我的小店哩。」
他的話音降為耳語,我感一陣激動控制了我。我想到艾麗斯的日記,這本日記至今還在她的騎裝的暗袋裡。
「真的嗎?」我鼓勵地說道。
他把飾針放到棉絨上,打量著我。「我當時覺得有點奇怪。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她進來時對我說:『馬斯頓先生,你把飾針修好了嗎?這很要緊,我要取回去。我急等著明天戴。我要赴特裡蘭德夫婦的宴會,這飾針是特裡蘭德夫人作為聖誕節禮物送給我的,因此,你瞧,這事至關緊要,我要戴上,表示我很欣賞它。』」他望著我,目光顯得困惑不解。「這位夫人就是這樣談話的。她會告訴你她要去哪兒,為什麼要一樣東西。當我聽說就在那天夜裡她離家出走了,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告訴我她第二天要赴宴會,這似乎不可能的吧,你瞧。」
「是的,」我說,「這確實是非常離奇的。」
「你瞧,小姐,她沒有必要對我說上那些話。如果她對某些別人說,或許像是要蒙蔽他們。可是,小姐,她為什麼要對我說上這些呢?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有時,我想……至今也弄不清楚。」
「我希望有個答案,」我說,「也許你誤解她了。」
他搖搖頭。他並不相信他誤解了,我也沒有誤解。我在她的日記裡看到了那條記錄,我所看到的證實了珠寶商所說的。
第二天,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騎馬來看阿爾文,我們正要去上騎馬課,她堅持與我們同行。
「現在,阿爾文,」我說,「是該來一點預演的時候了。看看你是否能夠讓南斯洛克小姐大吃一驚,正像你希望讓你父親大吃一驚那樣。」
我們要去練習跳躍,於是騎馬穿過梅林村一直到達遠處。
塞萊斯蒂尼對阿爾文的進步顯然感到詫異。
「利小姐,你帶著她創造了奇跡。」
我們望著阿爾文騎馬在場裡上慢跑,「我希望她父親會滿意。她已經在賽馬項目中報了一項。」
「他會滿意的,我肯定。」
「事先請別告訴他。我們確實想來個一鳴驚人。」
塞萊斯蒂尼朝我微微一笑。「他會很感激你的,利小姐。我確信這一點。」
「我正指望他能比較滿意呢。」
我意識到在她寬厚地朝我微笑的時候,她的目光一直望著我。她突然說道:「噢,利小姐,關於我哥哥彼得,我實在很想跟你就傑辛思一事推心置腹地談一談。」
我覺得臉上微微地紅了,我對自己的這種表現挺惱火。
「我知道他曾把那匹馬送給你,你認為這禮物太貴重又還給了他。」
「貴重得使我不能接受!」我回答道,「我也花不起錢來飼養它。」
「這是自然的,我想他太欠考慮了。不過,他是個最為慷慨的人。他怕他冒犯了你。」
「請轉告他我並不見怪。他要是想一想,就會理解我為什麼不能接受這份禮物了。」
「我對他解釋過了,他非常愛慕你,利小姐。不過在這份禮物的背後,還別有一番用心。他想為傑辛思找個理想的歸宿。你知道他打算離開英國。」
「他的確提到過這一點。」
「我盼望他賣掉一些馬匹。我將只為自己留下兩匹馬,我一個人在家,沒有必要在馬廄裡飼養著貴重的馬匹。」
「是的,我也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他見到你騎在傑辛思上,認為你配得上做它的女主人。那就是他要你收下它的理由。他非常喜愛那匹母馬。」
「原來是這樣的。」
「利小姐,你願意有那樣一匹母馬嗎?」
「誰會不願意呢?」
「假如我向康南提出,能否把那匹馬牽到他的馬廄來放在那裡供你騎,那怎麼樣?」
我斷然地回答道:「你太好了,南斯洛克小姐,我十分感激你要使我快樂的願望——也是你哥哥的願望。但是我並不希望在這裡得到任何特別的優惠。特裡梅林先生有足夠的馬匹供我們大家使用。我對為自己謀求特惠是極力反對的。」
「我瞭解,」她說,「你非常堅強,也十分自尊。」
她向前探出身子,友好地撫摸著我的手。她的眼裡湧現了模糊的淚水。她為我的態度所感動,理解到為什麼我始終竭力抱著自尊心不放,因為那是我所僅有的。
我認為她為人和善而又體貼,我能夠理解為什麼艾麗斯會成為她的一位朋友。我覺得自己也極易成為她的朋友。因為她從來沒有絲毫讓我意識到我在這個家裡的社會地位。
有一天,我曾考慮要告訴她我所發現的有關艾麗斯的情況。
可是還不行,我,正如她哥哥所說的,像一個難以對付的人那樣難以捉摸。我從來不認為我會受到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的漠視,不過正是因此我不打算去作任何冒險,
阿爾文來到我們身邊了,塞萊斯蒂尼對她的騎馬技術滿口溢美之詞。然後我們騎馬回家,到潘趣酒室去喝茶,我招待她們,倒了茶遞給她們。
我認為那是個十分快樂的下午。
賽馬的前一天,康南·特裡梅林回來了。我慶幸他在這之前回來,因為我恐怕阿爾文會洩露她的激動情緒。
我參加一個排在前面比賽的項目——跳躍,分數是特地訂好的。這是他們說的混合項目,就是意味著男女在一起角逐。
塔珀蒂,他是知道我要參加的,不同意我騎戴恩。
「怎麼,小姐,」在賽馬的前一天他說,「如果傑辛思送到這裡來的時候你收下它,你會穩拿頭獎的。那匹母馬定能得勝,小姐;那你騎著它,也能得勝啦。老戴恩倒是個好夥計,但是它得不到獎的。那麼你騎羅亞爾怎麼樣?」
「如果特裡梅要先生不同意怎麼辦呢?」
塔珀蒂擠眉弄眼地說道:「不,他不會反對的。賽馬那天,他要騎五月晨,因此老羅亞爾不會有人騎的。我要告訴你的是,假定主人對我說:『替我給羅亞爾上鞍子,塔珀蒂。』好,那麼我就替他給羅弗上鞍子,那樣的話五月晨就給你騎,小姐。我們主人見到他的馬得獎會比什麼都高興哩。」
我急於在康南·特裡梅林面前一顯身手,便同意了塔珀蒂的建議。畢竟,我正在教他的女兒騎馬,那就意味著,得到馬倌頭兒的同意,我可以從馬廄中挑選馬匹。
賽馬的頭天晚上,我把那枚胸針贈給阿爾文。
她高興地手舞足蹈。
「這是條鞭子!」她嚷道。
「把它別到你領帶上,」我說,「我希望它會給你帶來運氣。」
「它會的,小姐,我知道它會。」
「嗯,別過分依賴它。記住運氣只會來到那些應該得到它的人手裡。」我援引了父親曾經常常對我們說的一首古詩的頭兩句:
抬起頭來胸挺起
下巴別翹後跟低
我接著說:「輪到你騎馬跳躍時,你記住……騎著王子去。」
「我記住了。」
「緊張嗎?」
「賽馬似乎來得太慢,時間顯得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