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晏柔
「這是哪兒?我不是還在比賽嗎?」記憶顯然還停留在昏倒當時,殊不知距離比賽已整整過了三日。
「甜兒!」那兩名面貌姣好的中年男女,讓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你、你們是?」她著實不知他們的身份。
張月華聽到甜兒發出的疑問,淚水像斷線珍珠似地,自美麗的眼中不住流出,並轉頭向丈夫說道:「天哥,她、她是不是不認得我們了?」
「沒事的!她才剛清醒,沒事的。」黃天霖攬住她的肩膀,不住低聲安慰。
見她哭得如此哀傷欲絕,甜兒不禁內心一酸,幾乎也要跟著哭出來。
「甜兒!」何季展衝上前去,擔心地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季展哥哥,我、我覺得心好痛喔。」話一說完,她雙手捧著胸口哭了出來。
何季展焦急之下,也忘了甜兒爹娘在場,趕緊執起她的手腕將一股真氣傳進她體內經脈,然後送至胸口。
不一會兒,甜兒的雙眉逐漸舒緩開來,輕啟櫻唇說:「我、我記得了!他們說、說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這是真的嗎?」
「嗯!」何季展柔聲回道,這才不再輸出真氣。
「當然!」黃天霖夫婦連連點頭回應。
「對了,那比賽呢?」
小皿接著回答,「已經結束了!」
那天的廚藝大賽在出乎意料的情況下暫停,但隨即又恢復賽程,不過甜兒卻因昏迷不醒,而無緣爭取御用尚食的頭銜。
「是嗎?」她的語氣平淡,似乎沒有將比賽的得失放在心上。
經過何季展真氣的灌注,甜兒稍稍回復精神,不過臉色猶然蒼白。她將視線停在眼前親生爹娘身上,內心猶豫該不該開口叫他們。
「甜兒!」張月華眼見愛女清醒,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上前一步企圖將她攬在懷中。
不過甜兒卻對她突來的舉動感到一陣驚慌,下意識將身子往後移動,讓張月華撲了個空。
「甜兒,你怎麼了?我是你娘啊!」張月華見她閃躲,以為自己不想與她相認,內心一陣激動,眼眶一紅,哽咽地說:「我真的是你娘啊,難道你不相信?!」
至今為止,她們母女分開整整十六載。這十六年中她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她的下落,擔心她挨餓受凍,擔心陳仁錫會對她狠下毒手,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她是在氾濫的淚水中醒過來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愛女,可是她卻拒絕她的擁抱,這叫她情何以堪?!
倒是黃天霖見到甜兒此刻困惑的表情,知道她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整理心緒,於是他對妻子柔聲說道:「算了,我們先讓她好好休息吧。」然後轉頭又對何季展說:「何公子,就麻煩你好好照顧她。」
「你們放心,我會的!」
黃天霖才這扶著妻子離去。
「甜兒姊姊,你是不是還不舒服啊?」小皿上前用手撫著她的額頭,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小皿,你也兩天沒睡了,先進房間休息,你甜兒姊姊由我照顧就行了。」
心思細膩的小皿意識到眼前這種狀況不是他能夠幫得上忙的,懂事的點點頭,又對甜兒說:「甜兒姊姊,那你休息吧,我晚點兒再來看你。」話說完,便到隔壁休息。
此時,房中剩下她與何季展兩人。
何季展拿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床前,關心地看著她。
「甜兒,你還好吧?」
「季展哥哥,我……」她眼眶含淚望著他,不知如何表達內心目前的感受,更為娘親因為她的抗拒流下淚水感到自責不已。
「我知道事情的發展的確太過迅速,要你馬上接受這個事實很難。畢竟從小到大,李善仁師傅就一直告訴你你娘早就死了,可是後來,在他出走的留書中又說你娘沒死,人在京城。結果三天前,卻又忽然變成你是被李師傅偷抱走,面對這些變化任誰都會無所適從。」
「季展哥哥,我、我並不是討厭我親生爹娘。只是當娘要抱我時,我腦海中就不自覺浮現爹一個人坐在窗邊喝酒的身影。雖然爹一直以來都對我不苟言笑,甚至不允許我學習廚藝,但他原可以將我拋棄,任憑我自生自滅的,可是他沒有!還為了養活我四處工作,要我如何相信他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在我的心目中,他始終是養育我的爹。可是看到娘傷心落淚,我又好難受喔。季展哥哥,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甜兒說著,一顆顆斗大晶瑩的淚珠便自眼眶中不斷落下。
何季展萬分心疼地將她緊緊摟在懷裡,輕聲安慰,「甜兒,我明白你心裡的難受。盡情地哭吧,把所有難過都哭出來,我會一直在這陪你的!」
「季展哥哥……哇!」面對他的溫柔,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哭吧!甜兒,哭吧。」何季展任由她的淚水濡濕他的衣襟,然後一手撫著她的長髮,一手拍著她的背,希望藉由此次的宣洩,能將她內心所有的悲傷以及不愉快全都付諸流水。
宣洩完情緒的甜兒,在他溫暖堅定的臂彎中沉沉睡去。
何季展以手指輕輕拭去她瞼上殘存的淚水,讓她舒服地躺在床上才轉身走了出去。
甜兒醒來後,一直努力調適內心,接受黃天霖與張月華是她親生父母的事實,加上黃天霖夫婦每天都會來流苑探視她的恢復情形,她內心對於他們的感情日漸濃厚,對親情的渴望也愈來愈明顯,昨日她終於向何季展提出請求,想要前往太官令府向雙親請安。
在黃家家僕的帶領下,何季展和甜兒一同進入府邸,而黃天霖夫妻早已高興地在大廳等候。
何季展率先向他們作揖問候,「黃老爺、夫人,晚輩在此向你們請安。」
「何賢侄,不必多禮!」黃天霖打從心底欣賞眼前這個對女兒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年輕人。
張月華眼睛則是眨也不眨地看著愛女,眼神充滿期待。
「甜兒,快向你爹娘請安啊!」何季展對她柔聲催促,同時投以鼓勵的目光。
深呼吸了幾口氣,克服了內心的不安後,甜兒抬起頭,以堅定的語氣向兩夫妻說道:「爹、娘!甜兒、甜兒回來了!」
這一開口,張月華激動萬分地上前緊擁住她,「甜兒,我的寶貝女兒,你終於回到娘的身邊了!」說著,忍不住又珠淚漣漣。
黃天霖也上前擁抱生命中最珍貴的兩名女子,低聲哽咽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何季展看著眼前這幅全家團聚的天倫畫面,內心又是欣喜又是滿足。他終於幫甜兒完成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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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在黃天霖夫婦的安排下,甜兒和小皿搬出流苑,住進太官令的官邸中。
少了兩人身影的流苑,恢復了往常的寧靜,可是裡頭的眾人卻是怎麼也無法習慣沒有他們的日子。
這些天雖然已經不用到流苑教小皿練功,但何仲展卻還是依舊天天報到,不同的是,他都是提著酒壺前來。
「阿興、年來,你們也來一點吧!」何仲展舉起酒杯,邀請在一旁灑掃的兩人一同喝酒。
「唉!也好!」他們一個放下掃把,一個放下畚箕,無精打采地坐到他身旁,舉起桌上的酒杯,咕嚕咕嚕地灌進嘴裡。
「酒入愁腸愁更愁喔!」兩人當中不知是誰感歎地說了這麼一句。
「你們兩個怎麼坐在這兒偷懶,活都不用幹了嗎?」何福手裡提著幾本帳簿走進庭院,看到阿興和年來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忍不住大聲斥道。
「福伯,別這樣。小皿這一走,大夥兒都提不起心情幹活,我看你也來喝一杯吧?」
何仲展知道平時何福說話的口氣不是這樣的,想必也是受到小皿離開的影響。
「唉!不知道這孩子過得怎麼樣了?」何福喝了口酒,歎氣道。
「是啊!我也好懷念甜兒小姐做的料理。」阿興跟著表示。
只見院子裡圍坐的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香菊捧著一疊要曬的衣服走過,在眾人的招手下加入懷念的行列。
「你們是怎麼啦?怎麼大白天就在這裡暍起酒來?」何季展一進到庭院,不禁為眼前五人異常的行為感到不解。
「呦!小季你怎麼來了?」何仲展悶聲說道。
「三少爺——」其餘四人同時出聲向他打招呼。
「你倒好了!想到就可以上太官令府看看甜兒,但你也要為我們想想啊。」何仲展抱怨道。
在愛女失而復得的情況下,黃天霖夫婦對甜兒自然極盡保護,甚至不願讓她離開家門半步,若不是對何季展印象極佳,恐怕一年半載也不會讓外人隨意進出府邸。這種情形到目前為止已經持續個把個月,而且似乎沒有稍微舒緩的跡象。
「你們別這樣,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何季展對於眾人的消沉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