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文 / 琳達·霍華
「學學編辮子也不錯啊,」我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著他。「我覺得我們的女兒有一天一定會想綁辮子,而且會要爸爸幫她綁。」
無辜大眼加上小女兒的聯合攻勢,讓他幾乎融化,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他一定是鐵石心腸,才承受得住這種雙重攻擊。「我們全生男孩,︺他趕我站起來。「不要女孩。我需要援軍,再讓你增加同類,我會全軍覆沒。」
我剛來得及抓起我的筆記本,已被他一路催著走進車庫,把我硬塞進白色福特。要是我得整天待在警局裡,那我最好仔細研究我的線索。
我們開到市政府,他帶我進警察局,我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魏警員。他穿著便服,我猜他應該剛值完班。他停下來跟我打招呼。「莫小姐,我好喜歡你送來的甜點,」他說。「要不是我剛好值班到比較晚,可能根本吃不到,真是因禍得福。」
「喜歡就好,」我微笑著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問一下你在哪裡健身?」
他略微訝異,接著顧盼自得一番。「基督教青年會。」
「等這件事結束,我可以去上班的時候,我想請你來好美力看看。我們有很多青年會沒有的課程,而且器材都是一流的。」
「我上星期到處看過了,」他點頭。「感覺很不錯。」
懷德用身體輕輕推我向前,我們快走到電梯轉角的時候,我扭頭越過懷德大聲對魏警員說:「那先再見嘍。」
「別再像只花蝴蝶好不好?」懷德不悅地低聲說。
「我哪有,那是招攬生意。」
電梯門打開,我們進去。
他按下要去的樓層。「你的方法太挑逗,不准再用。」
葛局長正跟馬警官、傅警官和其他幾個人說話,懷德正要把我趕進辦公室的時候,他剛好抬起頭。局長穿著深灰褐色西裝和法國藍的襯衫。我對他大大地微笑,豎起大拇指,他尷尬地摸摸領帶。
「這越來越不像個好主意,」懷德讓我坐在他的椅子上,喃喃抱怨著。「但現在要改變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就乖乖坐在這裡寫你的清單好不好?這裡有些傢伙膽固醇太高,盡量不要對他們笑,免得他們心臟病猝發。不要賣弄風情,尤其是對那些超過四十歲、或過胖、或已婚,或不到四十歲、或未婚的男人。懂了嗎?」
「我沒有賣弄風情。」我爭辯著拿出筆記本,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像只看守牲畜的狗,這也許該加進他的清單裡。
「證據不是這麼說的。自從你跟葛局長說他穿藍色很好看,他每天都穿藍襯衫。也許你該暗示他改點別的顏色。」
「喔,真可愛,」我微笑著說。「他一定當天就去買衣服了。」
懷德仰望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要不要喝咖啡?還是健怡可樂?」
「不用了,我很好,謝謝。既然我佔用了你的辦公桌,你要去哪裡?」
「附近嘍。」他的回答等於沒答,就這樣走了。
我根本沒有時間覺得無聊。好多人跑進辦公室來為麵包布丁道謝,順便問食譜。當然問食譜的都是女的,男人可能根本沒想到。我趁沒人來打擾的時候在筆記簿上亂塗鴉,又寫下幾件可能有關聯也可能不相干的事,但那個可以讓一切連結起來的細節還是沒出現。
快到午餐時間了,懷德帶著一個白紙袋回來,裡面有兩個烤肉三明治,手裡提了兩瓶冷飲。他把我趕下他的椅子——我不懂他怎會這麼迷戀他的椅子,完全不讓人家坐——邊吃午餐邊看著我的線索清單和上面的塗鴉。他一點都沒有稱讚我的進度。不過他很喜歡我在一個愛心裡寫著他的名字然後畫個箭頭穿過去。但發現新的違紀清單時,還是皺起了眉頭。
吃完以後他說:「實驗室的人說那些頭髮是自然的,不是染的。而且還屬於亞洲人,這是一大突破。你認識多少亞洲人?」
這下我真的困惑極了。在這一帶亞洲人不多,雖然我大學的時候有幾個亞裔朋友,但已經失去聯絡了。「我記得大學畢業以後就沒認識任何亞洲人。」
「別忘了,美洲原住民也算亞裔。」
這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這裡很靠近東契洛基保護區,附近有很多契洛基人。我認識不少有契洛基血統的人,但我想他們都不會想殺我。
「讓我好好想想,」我說。「我會列張清單。」
他離開之後我確實列出所有我認識的原住民,但在寫下名字的同時我就知道這只是浪費時間;他們都沒理由殺我。
我重新拿起線索清單,寫下:亞洲頭髮。所有高級的、以真發製造的假髮不都是用這種頭髮做的嗎?亞洲人的髮質又厚又直又有光澤;要怎麼造型都可以,可燙可染。我寫下「假髮」,然後圈起來。
要是想殺我的人聰明到懂得戴假髮,那我們就不用去管頭髮的顏色了。這樣嫌疑犯的範圍又擴大了。我突然有個瘋狂的想法,寫下一個名字,在旁邊打個問號。如果是這個人,那真是吃醋到極致了,但我覺得值得多加考慮。
兩點左右,懷德的頭從門口探進來。「乖乖留在這裡,」他粗魯地說。「有人報案疑似謀殺或自殺。打開你的手機,我有空就會打給你。」
我只要有帶手機一定都開著。最大的問題是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見識過犯罪現場處理工作要多久;說不定要到三更半夜他才能回來接我。沒有自己的車就是這麼不方便。
懷德辦公室外面永遠不停的吵雜聲明顯變小了;我走到門邊,發現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可能全都去疑似謀殺或自殺的現場了。如果有得選,我寧願跟他們去。
在我右手邊,電梯響了,表示有人上來。我探頭出去看的時候,那個人剛好走出來,我看到他也嚇傻了,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傑森。唉,其實我沒嚇到啦,那種反應太誇張了,當然也沒變傻,請大家不要望文生義。
我本來想偷偷溜回懷德的辦公室,但傑森已經看到我了。他掛起燦爛的笑容,大步朝我走來。「百麗,你有沒有聽到我的留言?」
「嗨,」我不太提得起勁,懶得回答他的問題。「你來做什麼?」
「我來找葛局長。你呢?」
「我來交代一點細節。」我含糊地說。這是我五年來第一次跟他說話,光是說話就讓我很不自在。他徹底離開了我的生活,我幾乎想不起來當初在一起的任何事。
他還是很帥,但他的容貌對我沒有作用。現在是州議會休會期間,但他既然是議員,還是得跟警察局長打打高爾夫,雖然他的打扮很休閒,但還是比以前更時髦。雖然穿著牛仔褲與帆布鞋——當然沒穿襪子嘍——還是加了件麥片色的亞麻西裝外套。現在有些混紡的亞麻料子已經不會那麼容易縐,但他笨到不懂得去買那種。所以他的外套看起來活像被穿著睡了一個星期,儘管他可能今天早上才拿出來穿上。
「早上的時候我曾看到局長,後來就沒看到了,」我後退一步想關上辦公室的門結束談話。「祝你好運嘍。」
他沒有走開,反而走過來。「這裡有沒有茶水間?他可能去會倒咖啡的地方。」
「他是局長,」我帶刺地說。「應該有自己的咖啡機,還有專人幫他倒咖啡。」
「陪我去找他,也順便走一走如何?我們可以聊聊從前的事。」
「不,謝了。我還有些文件要填。」我比了比懷德的桌面,其實桌上只有筆記本是我的,其他都是懷德的文件,但我當然又把他所有文件都翻過一次,所以在某種角度上那也是我的文件。
「噢,來嘛,」傑森哄著我,伸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支帶滅音器的手槍。「陪我走走,我們有好多事要談。」
第二十八章
要不是他用槍抵著我的腰,我怎麼可能跟他走。我有點嚇到了,努力想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先想別的事逃避現實,等準備好才面對的方法現在顯然不適用了。等我領悟他不可能在證人——局裡當然還有幾個人留守——面前殺我為時已晚;我已經跟他上車了。
他逼我開車,因為他還要拿槍對著我。我考慮過把車開去撞電線桿,但光想到又要出一次車禍我就膽寒。我可憐的身體才剛恢復。我不想又被安全氣囊打到臉,對,我知道瘀血只是暫時的,挨子彈就永遠沒命了,所以我好像沒做出最好的選擇。不過為了能在最後一搏的時候開車去撞電線桿,我還特別低頭看看方向盤,確定到底有沒有安全氣囊。這輛車是雪佛蘭的最新款,當然有氣囊,但經過那樣一星期,最好小心為上。
很奇怪,我覺得緊張,卻不害怕。關於傑森有件事一定要知道——為了保護形象他什麼都願意。他整個人生都建構在他的政治生涯、選票和野心上。至於明明有兩個以上的證人看到我跟他離開,他怎麼還以為可以僥倖逃過法網,我就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