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琳達·霍華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之前都沒注意到我們兩個都沒說過「我愛你」。我想男人不像女人那樣,把說出「我愛你」這件事看得那麼重要。對他們而言,愛要用做的不是用說的,但就算他們不懂這有多重要,至少他們知道這對女人的意義。我沒說過這句話的事實讓他警覺到,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像他想的那麼水到渠成。
「遲早會的。」他最後說,我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說「我愛你」來逼我說出這句話
,因為這樣我會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天哪,男女之間這回事還真複雜,簡直像在下棋,而我們剛好棋逢敵手。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要確信他願意維持長久的關係。這是我的希望,但在確信之前,我還是要保留一點。到目前為止他很開心,至少我這麼認為;我也很開心,即使我們吵架也一樣。棋局終究會結束,到時候才看得清各自的立足點。
他握著我的手,所以我整隻手都不能動彈,因為他在開車,所以握的當然是左手。他輕輕把手伸到我手下面,十指緊扣。不用懷疑,他確實是個該死的陰謀高手。
那天晚上跟前兩夜完全不同。他洗衣服,我的和他的都洗了,而且沒有搞得一團糟。雖然天已經黑了他還是去割草,他的割草車有大燈,他也打開院子的探照燈。我覺得自己像只雌性造亭鳥,看著雄造亭鳥用各種新奇閃亮的東西築巢,表現他肩負家計的能力,接著在巢的前方徘徊,希望能誘使雌鳥進去。現在出動的是家居版白懷德,不過老實說,他家後院真的整理得很好,看得出總是固定除草。
他進屋的時候已經十點了,他打著赤膊全身髒兮兮,胸前汗水閃爍,雖然天已經黑了,外面還是很熱。他直奔洗碗槽牛飲一大杯水,健壯的喉嚨起伏鼓動著。我好想跳到他背上,把他扭倒在地上,可是受傷的手臂讓我無法如願。
他把水杯放在水槽裡轉身看著我。「可以洗澡了嗎?」
也許這會是戰略失策,但今天晚上我不想讓他太難過——唉,其實我也沒有總是刁難他,不過我的確盡量讓他日子不好過。今天晚上我連試都不想試。「可以順便幫我洗頭嗎?」
「當然。」
「用吹風機一下子就可以吹乾了。」
「沒關係,」他緩緩笑開來。「我可以邊吹邊欣賞美景。」
用膝蓋也想得出接下來那個小時是怎麼過的。我們弄得全身又濕又滑而且慾火高張,我把自製拋在腦後——只有這一次——全心投入於跟他歡愛。整個過程從浴室開始,接著兩個人氣喘吁吁地中場休息,他幫我吹乾頭髮,最後在床上畫下句點。
他呻吟著從我身上翻下來平躺著,一隻手臂遮著眼睛,大口大口吸著氣。我自己的呼吸也是又快又猛,因為歡愉及疲憊而幾乎癱軟,只是幾乎。我用最後的力氣爬到他身上,一面伸展全身一面吻著他的下巴、嘴唇、頸項,和任何我碰得到的地方。
「我棄權了。」他無力地說。
「你都還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就放棄了?」
「不管要做什麼我都不行了,我快掛了。」他的手在我赤裸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又無力地跌回床上。
「我只想事後溫存一下,抱抱而已。」
「若只是抱抱,應該還行。」他的唇抿成微笑。「也許吧。」
「你儘管躺著,我來就好。」
「這句話怎麼不早個十分鐘說?」
「我像那種笨蛋嗎?」我把頭埋在他肩頭凹處,滿足地歎著氣。
「不像,我說過你像支甜筒。」
而且他還真的舔了我,想起這件事我就全身發軟。如果我站著,膝蓋一定會發抖。我滿意地想著他的膝蓋一定也會發抖。他不是唯一有能力出招的人。
我笑了,想要再來一次。不過不是現在,稍後。我打個呵欠,抱抱到一半就熄燈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我媽打了電話來。只是我不曉得那是她,懷德接起電話,重複了兩遍「是,女士」,接著說「七點」。然後又說了一次「是,女士」才掛上電話。
「你媽?」他回來繼續吃飯的時候我問。
「不,是你媽。」
「我媽?什麼事?你怎麼不讓我跟她說?」
「她沒有找你。她要我們今天過去吃晚飯,我答應一定會去。」
「真的嗎?要是你得加班呢?」
「套句你的話,我像是那種笨蛋嗎?我一定會去。你也要去,就算你又踢又叫,我也會硬把你從好美力拖走。」
我翻了個白眼,他忍不住試探地問:「又怎麼了?」
「隊長大人,你下命令之前也許該先問問我做了什麼安排。」
「好吧,你做了什麼安排?」
他真是自作聰明的混蛋。「琳恩會先去開門,等我過去她就可以回家,我負責上半天的工作。她五點會過來換班直到打烊。這樣她白天工作三小時,晚上四小時。在我的手臂復原之前都先這樣,因為早晚有一些工作一定要用到兩隻手。所以你的命令根本沒必要。」
「好主意。」他對我擠擠眼睛。
很容易猜得到我媽為什麼找我們過去吃飯。一半是因為她想寵一寵受了傷的大女兒,另外一半是因為她想探探懷德這個人。她一定好奇得快發瘋了,可是只能忍耐,因為他必須把我藏起來,而這又讓她更好奇。在一定的範圍內我媽可以忍受挫折,但超出那個範圍,就會爆發大海嘯。
我興奮地期待著接下來的一整天。我終於可以拿回車子,還能去上班,下班以後可以回家。我已經把東西整理好了,懷德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有點不高興。早上我盡力自己穿好衣服,包括胸罩。我還是不能把手臂繞到背後去扣胸罩,可是我把有鉤子轉到前面,扣好以後再轉回背後,接著把肩帶套上手臂。這種作法不像平常那麼性感,可是還是可以穿。
「今天不要太累,」送我回家去開車的路上他提醒我。「要不要繞道去藥房幫你買條吊帶,用以提醒你不要用那隻手臂做太多事。」
「相信我,」我無奈地說。「我絕不會忘記的。」要是我動得太快,剛縫合起來的肌肉會立刻提醒我。
過了幾分鐘他說:「我不喜歡你離開我。」
「可是你很清楚我只是暫時待在你家。」
「不一定非得是暫時的,你可以搬進我家。」
「不不,」我毫不遲疑地說。「這不是個好主意。」
「為什麼?」
「就是不好。」
「喔,解釋得真清楚啊,」他酸溜溜地說。「為什麼不好?」
「原因很多,那會讓事情操之過急。我覺得我們應該要退一步,給對方有喘息的空間。」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經過這五天,你仍然認為搬進我家是操之過急?」
「嗯,看看這陣子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正常的,從星期四晚上開始沒有一天是平常日子。我們遭遇到緊急狀態,但那已經過去了。現在重新回到真實的人生,我們得看看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什麼發展。」
他一點都不高興。我自己也不太喜歡這樣,可是我知道搬進他家絕對是大錯特錯。我個人認為結婚之前女人不該跟男人住在一起。我猜世界上也許還是有些好男人,不會把女人當成廚子與女傭,不過猜猜看同居最後的下場通常是什麼?不,謝了,我不來這一套。
養育我長大的媽媽非常清楚自己的價值,而她的女兒也都相信讓男人太容易得手,女人不會有好日子過。人的天性就是這樣,拚了命得到的東西才會珍惜,不管是車子或老婆。在我看來,懷德做的還不夠彌補兩年前造成的傷害。沒錯,我還在氣那件事。雖然我已經開始原諒他,但還沒有到可以搬去跟他住的程度,就算我改變心意認為同居沒什麼壞處。
我們到了我的公寓,我可愛的白色敞篷寶貝車就停在專屬的雨棚下。懷德停在它後面,把我的行李從後座拿出來。他還是一張臭臉,但沒有多說什麼。我知道雖然他沒說什麼,其實已依照我的要求退了一步,但說不定他只是忙著計劃如何偷襲。
我打開側門進去,警報器嗶嗶響起,證明香娜來拿我的衣服、離開我家的時候,確實設了保全。我解除警鈴,站在廚房裡因週遭都是自己心愛的雜物而開心,我是如此想念這一切。心愛雜物對女性的人生,意義重大。
我告訴懷德樓上哪間是我的房間,怕他沒辦法光看房間裡面就找出來。他來過我家,可是從未上樓。我們的激情戲是在沙發上演出的,後來我把沙發換了新坐墊,不是因為髒或怎樣,而是我想徹底忘掉一個男人的時候就會這麼做。我把旁邊的傢俱也全換掉了,牆壁也漆成別的顏色。我的客廳跟他上次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