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致命危情

第20頁 文 / 琳達·霍華

    「你來縫吧。」我對他說。

    他似乎有點驚訝,但還是動手了。把我的手臂麻醉之後,他無比緩慢地把傷口兩邊拉在一起開始縫合。我想我的選擇讓他很有面子,所以他也決心做出最好的成績。

    縫到一半的時候,我聽到外面一陣騷亂。「我媽來了。」

    麥醫生抬起視線看著一位護士。「要所有人待在外面等我弄完,只要再幾分鐘。」

    辛西雅溜到小隔間外面去,回頭把簾子緊緊拉上。外面的吵鬧聲更大了,接著我聽到我媽的聲音壓過一切,用非常堅定的語氣說:「我『現在』就要看我的女兒。」

    「有點準備,」我對麥醫生說。「我想辛西雅擋不住我媽。她不會尖叫或昏倒,她只想親眼看到我活得好好的。媽媽都是這樣。」

    他笑了,藍眼睛閃著光。他似乎是個很隨和的人。「她們這樣還滿有趣的,不是嗎?」

    「百麗!」我媽又來了,只因為急著要看到她受傷的女兒,也就是在下本人我,就任性地打擾了急診室裡所有的人。

    我提高音量。「媽,我沒事;只是得縫個幾針。馬上就好。」

    這樣有讓她安心嗎?當然沒有。我十四歲的時候也這樣安慰過她,說我鎖骨斷掉的地方只是瘀血。我那時候蠢到以為綁上繃帶就可以繼續啦啦隊的演出,就算我手臂一動就疼得想尖叫也不管。我那時候的判斷力實在不太好。

    我現在評估傷勢的能力好多了,可是我媽絕對不會忘記,現在才會堅持要親眼看到。所以嘍,當簾子唰的一下打開來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驚訝——老媽,真感謝你這麼尊重我的隱私——我的全家人都站在那兒。老媽、老爸、香娜,連小珍都來了。看到懷德跟他們站在一起我也不覺得驚訝,他還是一臉嚴肅又生氣的樣子。

    麥醫生張口想要說些類似「滾出去」的話,只是他的說法只可能會是:「如果各位可以出去一下,不用一分鐘我就可以縫好了。」可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我媽就突然忘記要說什麼了。

    大家都這樣。我媽今年五十四歲了,可是看起來像四十。她當選過北卡州小姐,身材高佻,秀髮金黃,容色艷麗。只能這樣形容她了。老爸為她瘋狂,不過沒關係,因為她也為他癡狂。

    她衝到我身邊,可是一看到我似乎沒有大礙,立刻恢復冷靜,用冰涼的手指摸摸我的額頭,彷彿我還是個五歲女孩。「槍傷是吧?」她溫柔地問。「好個可以跟子孫吹噓的故事,不是嗎?」

    我說過了,我們像得嚇人。

    她把注意力轉向醫生。「你好,我是莫婷娜,百麗的媽。她的傷勢會有永久傷害嗎?」

    他眨了眨眼繼續縫合。「啊,不會。她可能幾個星期沒辦法用這隻手臂,可是大概兩個月左右就會跟新的一樣了。我會告訴你未來幾天要注意什麼。」

    「我知道那些規矩,」她淡淡地笑著說。「休息、持續冰敷、服用抗生素。」

    「沒錯,」他回了她一個笑容。「我會開些止痛藥,其實一般成藥也可以。只是不要吃阿司匹靈,會造成傷口出血。」

    注意到了吧,他說話的對象已經變成老媽了。她對男人就是有這種影響力。

    我家其他人也都擠進小隔間裡來。爸走到媽旁邊伸手摟著她的腰,支持她撐過子女的又一次危機。小珍走到訪客長椅那裡蹺起長腿坐著。麥醫生看著她又開始眨眼睛。小珍跟媽很像,只是頭髮顏色比較深。

    我清清喉嚨,將麥醫生喚回現實。「快縫吧。」我小聲對他說。

    「喔——對喔。」他對我擠擠眼睛。「我一下忘了自己在做什麼。」

    「都是這樣的。」老爸充滿同情地說。

    我爸長得又高又瘦,淺棕色的頭髮、藍眼睛。他總是冷靜又隨和,搞笑的幽默感在我們小時候總逗得我們很開心。他在大學的時候是籃球校隊,同時主修電子,家中有四個女人,身為唯一的男性當然有壓力,他卻處理得相當好。我知道他開車過來醫院的路上一定很焦慮,可是看到我基本上沒大礙,他就很快回復平常不慌不忙的樣子。

    我對香娜笑笑,她就站在床邊上。她也對我一笑,把眼睛瞄向右邊。接著她揚起眉毛看著我,這是我們姊妹的暗號,意思是:那個猛男是誰?

    那個猛男,懷德,就站在檢查台床尾瞪著我。不,不是瞪,甚至算不上盯著我。他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我,眼睛瞇起來,下顎繃緊。他稍稍向前傾,抓著欄杆,前臂上有力的肌肉鼓起。他還戴著槍套,黑色的大型手槍就掛在左臂下方。

    我家人也許已經放心了,可是懷德還沒有。他的心情非常惡劣。

    麥醫生縫完最後一針打好結,坐著有輪子的小凳子溜到櫃檯那裡,在一疊處方簽上寫了幾個字,撕下最上面那頁。「好了,」他說。「辦好手續就行了。我開了抗生素和止痛藥。就算你覺得比較好了,也要把所有抗生素吃完。就這樣。包紮完就可以走了。」

    護士過來幫我包紮,在我的上臂和肩膀裡上一大堆紗布跟膠帶,這樣我根本不可能穿回自己的衣服。我做了個鬼臉,「這樣不行吧。」

    「要多久才能換繃帶?」媽問辛西雅。

    「要等二十四小時。明天晚上就可以淋浴了,」她對我說。「我會寫一張注意事項給你。如果不想等人送衣服過來給你,先穿這件漂亮的禮服回家也可以。」

    「禮服。」我說。

    「大家都這麼稱呼它。我自己不覺得啦,可是,唉,喜歡的就會喜歡嘍。」她走開去準備必要的文件手續,離開的時候很熟練地把簾子扯上。

    那件禮服半掛在我身上,一半快掉下來,我的右手穿在袖子裡,左肩及手露在外面。我一直努力用手把它按在胸前免得曝光,可是要這副模樣回家還不春光外洩實在難度太高。

    「各位男士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開口,就在這時候媽拿起綺紗放在我床邊上的記事本,打斷了我的話。

    「這是什麼?」她說,皺著眉頭念:「非法羈留。綁架。對證人動粗。態度傲饅——」

    「那是懷德的違紀清單。媽,爸,見過白懷德隊長。懷德,我父母,莫百力和婷娜,我妹妹香娜跟珍妮。」

    他對我的父母點頭致意,香娜伸手拿那張清單。「給我看看。」

    她和媽湊在一起。「這張單子上有些項目是可以提出控告的。」香娜的酒窩不見了,用律師的眼神打量著懷德。

    「『不讓我打電話給我媽』,」媽念著,對他投以指責的眼光。「罪大惡極。」

    「『我倒在地上流血的時候嘲笑我。』」香娜繼續念。

    「才沒有。」懷德對我皺著眉頭說。

    「你微笑了,差不多啦!」

    「看看,還有誘拐、騷擾、跟蹤——」

    「跟蹤?」他的臉色和颱風天一樣陰沉。

    「『不把我受的傷當一回事。』」香娜玩上癮了。「『用髒話罵我。』」

    「我才沒有。」

    「我喜歡列清單這個想法,」我媽說著把記事本從香娜手裡拿回去。「非常有效率,這樣事情就不會忘記了。」

    「反正她本來就什麼都不會忘記。」懷德很委屈地說。

    「真感謝你讓婷娜學到列清單的方法。」老爸對懷德說,他當然不是真心的。「這邊來,」他拉著懷德的手臂拖著他轉了個方向。「我們出去,讓她們幫百麗穿衣服,我順便跟你解釋一些事情。看來你很需要幫忙。」

    懷德不想去——我從他臉上看得出來——可是他也不敢傲慢到不理會我老爸。不,他只會對我這樣。兩位男士出去了,他們當然不會記得把簾子拉起來。小珍站起來過去拉上。她一直捏著鼻子努力忍住笑,直到他們走到聽不見的地方才大笑出來。

    「我特別喜歡『態度傲慢』這一項。」香娜摀住嘴格格笑著。

    「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媽笑著小聲說。「可憐的傢伙。」

    的確是個可憐的傢伙。

    「他活該。」我邊抱怨著便坐起來想把左手穿進袖子裡。

    「坐著就好,我來。」媽說。

    「你的手臂不要動。」說話的是小珍,她走到我背後。「讓媽把袖子穿過你的手臂。」

    媽非常小心地繞過那一大捆繃帶,那真的很厚,就算麥醫生沒有在縫合前幫我麻醉,我大概也感覺不到痛。小珍把袍子的背後拉在一起,綁好小小的帶子。

    「你好幾天都不能用那隻手臂,」媽說。「我們會去幫你拿幾件衣服帶你回家住。」

    我早知道會這樣,所以點點頭。回家去讓爸媽寵愛幾天正符合醫生的命令。唉,他沒有這麼命令,可是他該要的。

    辛西雅帶著要簽字的表格、指示單和一名推著輪椅的護佐回來的時候,老爸跟懷德也回來了。懷德的心情仍然不好,但至少不再對每個人都擺個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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