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彤樂
這些舉動都是往昔未曾有過的,是風家的誰給她的影響呢?風公子?風老爺子?還是任何一個不相干的人?她不知道。
因為那時的左玲瀟沉浸在自個兒的世界裡,根本聽不見旁人的問話,幾回試著跟她攀談,都得不到回應,事後問她,只見她茫茫然,好像不知有這回事。幾次下來都是這種情況,她只好放棄。
難道是她看錯了?她對風公子只是兄妹般的情感,而非男女之情?
左玲瀟苦著臉拉過馬尾啃咬,「靜書,我好像生病了。」
馬靜書挑眉,「哦?我看妳滿山亂跑,挺健康的呀。」
「不是啦!不知發什麼神經,我老想到他。聽別人說話時,想起他好聽的嗓音;被風吹著時,想起他的臉;連閒閒沒事的時候,他的臉都會出現在我腦海。害我老分心、沒法子玩得盡興。」唉,說著說著,又想起他談笑風生的樣子,這就是思念嗎?那她可不可以不要?好累喔!
拿出他給她的白玉在手心摩擦,假裝他在身邊,卻還是止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想念。
她再歎口氣,憂心忡忡,眉心緊鎖,「有時候還會心悶、心酸,胃口也不好,靜書,我是不是病了?」
聽了這番話,馬靜書放心之餘,更覺得她真是個感情白癡。眼兒一轉,面色凝重地說:「妳的確是病了,得了一種叫相思的病。」心裡卻是快笑翻了!
左玲瀟抓住她的胳臂猛搖,驚惶失措,「啊?相思病!那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她吞回差點竄口而出的笑聲,「讓風公子也有相思病。」然後兩個人就拜堂成親,一輩子綁在一起,連相思的機會也沒,不就解決了!
「真的?」左玲瀟傻氣地問。
「當然!這樣才公平啊!只要你們都這樣,就可兩相抵銷,然後就沒事啦!」馬靜書隨口胡謅,說得她暈頭轉向,壓根沒想到這是個徹徹底底的歪理。
左玲瀟偏頭想了片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呃……好像是喔,那我現在還病著,一定是他沒有病嘍?!不公平!」她胸口悶悶的,又發病了?
小臉一皺,激動地握起小拳頭,「那我要爹讓我下山去找他,非要他也生病不可!」就她一個人受苦,太沒道理了!
馬靜書點頭如搗蒜,拖著她大步往大廳走去,比當事人還急,「嗯嗯!這樣最好啦!走!現在就去!」
太好了!等了半個多月,好戲終於要上場了!
左玲瀟給她拉得腳步顛躓,險些摔跤,「靜書,等等、等等!幹啥急成這樣?」她還要去驗收昨天布下的捕蟲網,看看有沒有新貨給大勇哥下飯呢!
「不行!有病不快醫,妳想翹辮子啊!」馬靜書回頭狠狠瞪她一眼,不下點重藥她是不會積極行動的,再等下去,她什麼時候可以看戲──不!是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後天寨子要出隊搶個貪官,現在不說,就得等他們回來後才能說,那又是好幾天後的事,我怕妳的病拖不到那時──」馬靜書故意隱住話尾,彷彿不忍再說下去。
左玲瀟心一驚,再也不敢反對,反過來拉著她火速前進,直闖大廳。
大廳裡正在進行著後天行動的會議,左衛明和幾個重要幹部圍坐一張大桌,反覆討論各項計畫的利弊和人手的分配,靜穆而慎重的氣氛卻被一聲響亮的呼喊給破壞。
「爹!不好啦!」
大呼小叫,朝這兒狂奔而來的人不正是他的寶貝女兒?
左衛明等人有默契地停下討論,靜候那脫韁似的人兒到來。
「我就要死啦!爹!爹!救命啊!」左玲瀟氣喘吁吁地在一票滿臉狐疑的人面前煞住腳步,劈頭就是一句嚇死人的話。
「丫頭!不可胡說!有什麼事慢慢道來。」左衛明濃眉皺得死緊。什麼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她委屈地睇著爹親,「什麼亂說?我真的快死了,不信你問靜書!」
「靜書?」左衛明看向一臉想笑的馬靜書。
「小玲想下山去找風公子治相思病。」言簡意賅,絲毫不提她騙左玲瀟的事。
在席的眾人亦是一點就明,了然之餘還是訝異。這丫頭有心上人了?可她怎麼一點兒喜氣也沒,倒像是死了丈夫?
「對!我的病可嚴重了。爹,我要下山找他算帳!」左玲瀟咬牙切齒,活似風竹沄是個負心漢,而她是受盡欺辱的小媳婦兒。
「這……」左衛明看情勢不對勁,瞄向馬靜書詢問她的意見,只見她擠眉弄眼的要他答應。
「好吧,明天讓虎子和大勇跟妳去。」瞧她心急如焚,他不答應也不行。
「好!看我不讓他好看才怪!」左玲瀟雙手扠腰,豪氣干雲地大吼一聲,嬌小的身子以狂風捲殘雲的氣勢閃電離去,如來時一般突然,留下一票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的英雄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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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雲城外,巨大的馬蹄以風雨雷霆之勢瘋狂踐踏大地,馬上的人兒不斷催促馬兒加快速度,馬兒鼻孔猛噴氣,步伐更快更急。
「小姐,等等啊!騎慢點!」虎子三人追在後頭,也加快速度,卻追不上幾近瘋狂的左玲瀟。
今早出寨時還好好的,怎地一過山腳就發起瘋來了?
「不要緊,沒事的。」馬靜書安撫他們,「小玲騎術好得很。」
虎子盯著前方,不安地說:「這我知道,我擔心的是風公子。小姐此刻氣得不輕,連寶劍都帶了,就這麼直闖風府,太危險了。」
「沒關係,寨主交代了,要是情況不對,我們可以出手。」寨主也說了會保護他們不受小姐報復。大勇現在毫無顧忌,準備在緊要關頭救風公子一命。
四匹狂奔的馬兒進入城門,隆隆的馬蹄聲嚇壞城內熙熙攘攘的人群,驚叫聲此起彼落,慌張的人們逃離大道躲避一旁,免得成為蹄下亡魂。
風府大門近在眼前,左玲瀟加快速度,遠遠地就大吼出聲,「開門!」
而守門家丁看對方來意不善,連忙進屋稟報風老爺子,誤了開門的時機──
「砰!」左玲瀟拉緊韁繩,馬兒前腳離開地面,一個衝撞,大門應聲而破,傾圮的門板倒落地面,巨響夾帶漫天風塵,花了眾人的眼。
家丁還怔愣著,三匹馬又急掠而入。真是沒禮貌的傢伙。他不禁搖頭,這門可要四十兩銀子哪!隨即抓起棍棒進入庭院,準備保家衛主。
「小姐!等等!」
「不要衝動啊!」
大勇和虎子連連叫喚,然而左玲瀟理都不理他們,逕自策馬直奔東廂,扯起嗓門,「風竹沄!風竹沄!你給我出來!出來!」
十幾個僕人聞聲而來,看清馬上凶狠的人兒,「左姑娘?!」
風承統接獲下人通報,匆忙從前廳趕過來,也被她的瘋狂嚇了一跳,「小玲?」
「風竹沄!出來!風竹沄!」左玲瀟血紅的雙眼裡容不下其他人,盯著風竹沄緊閉的房門,連聲大吼。
大勇和虎子跟在她身後,以單手持韁,另一手探入懷中緊握暗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準備她一動作就出手救人。
風承統小心地上前一步,「小玲!沄兒他──」
「嘎──」一聲門開了。此時,風竹沄一臉疲憊,倚在門邊。
手腳伶俐的僕人連忙上前攙扶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少爺,怎麼下床了?您病得不輕啊!」
左玲瀟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蒼白憔悴,滿臉病容,眼中閃過心疼,正要發話──
「小玲,沄兒病了幾日,妳有話慢慢說。」風承統擔心她傷了兒子,趁她失神之際,連忙上前安撫她狂暴的情緒。
風竹沄氣色差得驚人,要不是給人攙著,早倒在地上了。
他僅著單衣,未束的長髮黑瀑一般披在身上,雙眸帶著血絲,眼下的陰影濃重,靠在僕人身上,低喘不已,「左姑娘。」低啞破碎的嗓音從乾裂的唇間流出,細微的音量幾不可聞。
幾日來,黑色的漩渦將他捲入深不可測的迷離世界,渙散的神智在無邊的泥濘沼澤中載浮載沉,沉重的身子已不為他所有,生命力一點一滴地流失,他卻無心挽回。
驀地,一道清脆的女音穿過黑暗,將他拉回光明的世界,儘管那聲音氣急敗壞,彷彿欲置他於死地,他還是用盡殘餘的力氣掙脫黑暗和暈眩,亟欲一見聲音的主人。
如今,人是見到了,只是,她高踞馬背,由上往下睥睨著他,盛滿怒氣和不甘的大眼恨恨地瞪著他,甜美可愛的臉蛋不再對他笑,渾身上下都是盛焰棘刺,宛若復仇女神。
「風竹沄!你可惡!」她壓下滿腔心疼,準備他一答話,便以馬蹄伺候。
「怎麼了?」風竹沄溫和的語調不變,清明卻無力的眸子直直瞅著她,彷彿這是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