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彤樂
左衛明回過神,縱騎靠近馬靜書,「怎麼回事?」
馬靜書微微一笑,「好事。回寨子再跟寨主稟報。」她可不想也騎進溝裡。
「嗯。」眼下的確不是談事情的好時機,再看女兒一眼,唉,那乖順的模樣真教他心裡發毛。
風家屋外陰暗的一角,一抹頎長俊秀的身影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人影都被街道景物掩去了,仍是癡癡地望著,俊逸的臉龐寫著失落,清明的眸子敬微濕潤,長指撫著胸口,低聲喃道:「玲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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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大廳建好了!」虎子難掩興奮之情,拉著大勇在大廳裡轉了幾圈。
他們才下山一個月,大廳就完工了?!看看這些巨大的樑柱,想必是旗山深林中的千年檜木,廳中的佈置莊重威嚴,幾個偏廳也弄得舒適宜人,兼具實用和美觀,寨子裡的兄弟真不是蓋的!再次,他們對身為曲和寨的一員感到無比榮幸。
左衛明在烏木大桌旁坐下,「虎子,你們跟小姐去了哪裡?」
寨主還是知道了!大勇推推虎子,自己則是躲到他後面。
虎子硬著頭皮向前一步,「桐普城。」
左衛明靈光一閃,「張家的事是你們做的?」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的確很有可能幹出那種事。
「是,小姐說他們是壞人,硬要我們幫忙收拾他們。」事實上是因為自己被她抓到小辮子,不得不答應。虎子擦擦冷汗,忐忑不安地觀察寨主的臉色。
「那你們就由著她胡來?」左衛明眉心猛跳,眼看就要發怒──
「等等!」一道女音介入他們的談話。
馬靜書好整以暇地走至左衛明面前,「我來跟寨主報告一件好事。」
「那個等會兒再說。」他要先解決這兩個助紂為虐的傢伙!「你們──」
「這兩件事是一起的。」她平靜的語調引起左衛明的注意。
「喔?怎麼說?」他濃眉一挑。丫頭整人會跟好事相連?奇了!
馬靜書微微一笑,「小玲是因為風公子才去整張家的,而這其中的原由,小玲自己懵懵懂懂的,我們旁人可是看得真切。」
虎子和大勇鬆口大氣,感激地對馬靜書笑笑,在一旁猛點頭。
「嗯嗯!風公子,就是風公子!」
「小玲喜歡風公子,張家又犯到風家,所以活該遭整。」
「風公子?那……」人家看得上她嗎?不是他對自家女兒沒信心,實在是她太令人頭痛了,教養良好的風公子會喜歡她嗎?
「風公子對小玲有好感。」馬靜書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初時,她也頗為驚訝。
左衛明略微沉吟,風家是個正經人家,風公子也不失為一個好對象,風老爺子……想起離開風家前他那番含意不明的話,想來是贊成這門親事的。
「不過,小玲不曉得她對風公子的心意,還當人家是玩伴。」可憐的風公子。
「所以就乖乖跟我們回來了?」原來那丫頭頻頻回頭,就是要找風公子啊!
「嗯,她過一陣子就會明白了,我們等著辦親事吧!寨主。」馬靜書等著看好戲,屆時看小玲震驚的模樣,一定很有趣,她忍著笑意,嘴角不住抽動。
左衛明懷疑地看著她,怎麼她好像唯恐天下不亂?「有這麼順利?要等多久?玲兒整天只想著玩,只怕時日一久,就會忘了風公子。」
馬靜書收拾笑意,正經地說道:「要不了多久的。她已經開始想念風公子了,剛剛還跟我說她一定要乖,然後去找風公子。」還露出幸福的笑容,一臉嚮往,看得她想笑又不能笑,忍得好辛苦。
「是嗎?」左衛明喃喃自語。除了玩,玲兒竟有心顧及其他事物了?這未嘗不是個好現象,但是……「風公子……呃……制得了她嗎?」他不禁為風公子捏一把冷汗,玲兒調皮的性子讓一寨子武林高手頭痛不已,一個文弱書生到她手裡,不被整得七葷八素才怪!
說到這裡,馬靜書興致全來,眼裡閃動有趣的光芒,「這個才妙!風公子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小玲制得死死的。他一說話,她就會乖乖地順著他。」小手一拍,「對了!風公子還可以不動一根手指就把她叫醒。」
「叫醒?!」三個大男人驚呼,「風公子沒受傷吧?」
左玲瀟的難叫醒是眾所皆知的,剛開始大家拿手去搖她、在她耳邊大吼大叫,結果她竟然在睡夢中施展拳腳,把干擾她睡眠的人全揍了一頓,幾個沒防備的人被她丟到樹上、扔到房外,還賞了一個大鍋貼,搞到最後,只剩馬靜書和寨主敢叫她。
「毫髮無傷!而且他只是叫了她幾聲,她醒來後連起床氣都沒,還跟他聊到大半夜。」難怪她隔天精神不濟,上課老打瞌睡。
大勇呆呆地說:「奇跡啊!真是奇跡!」
「哈哈哈!總算出現制得了小姐的人了!報應!報應!」虎子哈哈大笑,撫掌叫好。
左衛明這才放下心,只要別害了人家風公子就好,那他可以開始準備嫁妝了。
「嗯!就等著看她什麼時候開竅了。」馬靜書說出眾人衷心的期望。
第七章
火紅的夕陽懸在天邊,色彩斑斕的雲霞點綴即將沉入黑暗的穹廬,晚風穿過窗外竹林,夜晚的氣息飄進屋內,帶來徐徐涼意,遠方歸雁啼聲淒切,由遠而近劃破書房內的寧靜。
風竹沄立在窗前,指間把玩著左玲瀟給他的臨別贈禮──玉玲瓏。
圓球狀的玉石質地溫潤細滑,栩栩如生地雕上八仙過海的景致,放在眼前瞧,可以穿過玉石看到遠方的事物,將鏤空技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在信上說了,這是她珍藏多年的寶物,想他會喜歡,便托人從寨子拿來,當作是兩人的分別之禮,信中還謝謝他的照顧,要他保重身體。
這番心意他領受了,卻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
如今,那封令他心碎的留書也成了他的寶物,跟之前的「風」字一起珍藏在他的胸口。
他沉靜而蕭索的目光望向遠方,茫茫然失了焦點,清俊的面容上,溫和宜人的笑容不再,徒剩空虛和回憶。
莫竟庭一走進書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竹沄,怎麼你還不回府?」就連天色暗了也不點燈?他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為昏暗的室內添上光明。
左姑娘返家已過半月,他也失魂落魄了半月有餘,勉強自己到書肆來辦公,卻整天精神恍惚,連簽名都少了一半,只得再拿回來請他簽上另一半,這也還好,更誇張的是簽上左玲瀟三個大字,教一干人等摸不著頭緒,懷疑他們老闆患了失心瘋。
風竹沄回頭,拉動臉皮做出笑容,笑意卻不曾到達眼裡,「嗯,我等會兒回去。」知道好友擔心他,他也想振作精神,然而他滿心都是她,如何能輕易回到從前?
「你要是想她,怎麼不去探望她?讓人捎信去曲和寨,請人帶你上山就行了,也好過你整天咳聲歎氣的。」旗山形勢險峻,尋常人上不去,但風老爺子跟他們寨主有交情,請人來帶他上山不成問題。左姑娘不來,他可以去找她啊,他現在成天魂不守舍的,讓人看了就難過。
風竹沄悠悠一歎,「以什麼名義呢?我不過是友人之子,怎好麻煩人家?」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他要如何面對再次的別離?若今生無緣,不如就此斷了,他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只要他能夠放下她……
「你就試試看嘛,聽說左寨主為人豪爽,一定不會拒絕的。」見他有點動搖,莫竟庭再接再厲,「如果左姑娘真是你尋覓已久的佳人,你這樣就放棄,可是會抱憾終生的。」都半個月了,還是這般念念不忘,跟以前看心儀女子琵琶別抱的落寞比起來,這次的情況很嚴重,要是他還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那就錯了!他只會越陷越深、越想越傷神。
「我再想想吧。」風竹沄迴避好友關懷的視線,不願多談。
莫竟庭受不了地拍拍額頭,「又想?你都想了半個月!天天想,還想不夠嗎?」
風竹沄一歎,默默走向門口,修長的身影在明月初升的夜晚顯得寂寞而冷清,竹林受風吹拂輕輕搖動身子,沙沙作響的聲音吞噬他口中逸出的一聲長歎,「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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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靜書打量身邊的左玲瀟,回寨子半個多月,她不改玩性,成天滿山遍野亂跑,想些整人的主意,又忙著把山下帶回來的新鮮玩意兒妝點在她那已經夠怪的屋子裡,實在很難看出她對風公子抱有什麼樣的心思。
硬要說的話,就是她多了一些恍惚吧!
偶爾,會看到她對著滿天彩霞失神;春風驟起時,她會不自覺地停下手邊的事,小臉轉向風兒拂來的方向,享受春風拂面的滋味,一臉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