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唐絹
在她心裡,別人永遠排在她的前面,她不知道要好好善待自己,只看得見娘親的病痛,只看得見小妹和阿爹的嘴饞,成天為他們忙得團團轉,連和他這個丈夫相處的一點點時間也要剝奪!
忽然間,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儘管自己大發醋勁的對象正是自己的家人,他還是覺得……很不愉悅!
「你……你在看什麼?」察覺到一股異樣的視線,梁玉慈一回過頭,便見丈夫若有所思地直瞅著自己,嫩頰不禁浮上兩片紅暈。「天色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嗯。」只是他嘴裡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卻仍是盯著她不放。
不管她走到哪兒,做了什麼,就連背對著床榻,都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如影隨形地監視著。梁玉慈的臉皮漲到不能再紅,終於隱忍不住滿腹的疑問,忽地旋身,瞪住那個肆無忌憚地以眼睛騷擾自己的男人──
「你你你……咳、咳咳咳──」
呃,本想要插腰擺出凶狠一點的模樣,卻突然被自己的唾沫嗆到……失敗,再來一次。
「咳咳,你到底要幹嘛?!」她雙手環胸,挑起一道柳眉做質問狀。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兩頰因剛剛的嗆咳而留下的紅雲。
嚴靖雲也挑起了一道濃眉。他斜倚在床榻上,姿態慵懶得有如一隻正在午睡的大貓。
忽地,他扯唇露出極其邪美的微笑,朝她勾了勾手指。
「做什麼?」她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一頭霧水地踱過去,不明白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她一走近,腰際就立刻被男人佔有性地以鐵臂勾住,拉到自己跟前密密圈住,還親暱地將頭枕在她柔軟溫暖的胸脯上。
雖然他們已經有過好幾次的夫妻之實,但是這樣親密的碰觸仍是讓初經人事的梁玉慈全身竄紅,幾乎可以冒出煙來。
「那、那個,相公……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她竭盡所能地忍住羞赧慌亂,以平穩的語氣開口,可惜聲音還是照樣發抖結巴。「我真的,真的應該去煎藥了!」
嚴靖雲從她胸前抬起頭來,改以下顎抵住她的柔軟,這讓梁玉慈身上的熱度不由自主地又上升許多。
「妳不冷麼?身子也沒有什麼不對?」他靜靜地瞅著她好一會兒,終於陰陽怪氣地問道。
昨天他也纏了她一整晚,照理說她應該會腰酸背疼才是,怎麼今天還這樣有精神,起得比平日都要來得早?!難道他的「功力」退步了?嚴靖雲緊蹙著眉頭,不悅地暗忖。
她愣了愣,不明就裡地據實回答道:「我很好,也不會冷啊……」
「哼。」嚴家大少爺從鼻腔發出一個單音,明白地表示他對這個答案的強烈不滿。
呃?她被「哼」了?!梁玉慈怔怔地望著他,不明白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麼,夫君才這樣不悅,連原本在她身上放肆的大掌都收了回去。
「去吧。」見她還呆呆站在原地,嚴家大少爺又多施捨了兩字箴言。
他莫名的火氣讓她一頭霧水,根本弄不清楚他到底在生哪門子的氣。
不過人家都叫她走了,硬要留下來的話,也只會碰了一頭一臉的灰吧?!她摸摸鼻子,無奈地丟下突然耍起性子的丈夫,走出房間。
一邊朝灶房的方向前進,她一邊納悶地回想方纔的對話──
她記得……自己睜開眼要下床,就被他拉住,在這之前,氣氛都還好好地,怎麼她一下了床榻,這男人就開始不對勁了?
所以,原因是出在她下床的時候囉……她歪著腦袋,認真地思考起來。
莫非,是因為她不繼續留在床上陪他,他才生起悶氣的?!一道靈光乍現,梁玉慈忍不住以拳擊掌,越想越確定絕對是這樣沒錯!
憶起夫君暗示她「冷不冷」的時候,自己竟然老實地否認,也難怪他那張俊臉會驀地黑了一半啊……她忍俊不住地掩唇竊笑,忽然覺得這男人真是好可愛呀!簡直像個要不到糖葫蘆便使起性子的孩子。
帶著這樣的好心情,即使煎好了藥、送到嚴母房裡,固執的嚴母仍拿一張冰臉瞪她,她也能不在意地維持臉上的笑容。
「娘,我給您送藥來了。」她輕聲道,在桌上放下食盤,那上頭除了不變的湯盅外,還多了一個小碗。「若您嫌藥苦,這兒有一碗蜜水,可以去去苦味。」
嚴母垂下眼。「妳這麼說,是在暗罵我吃不了苦麼?」她的語氣仍有點兇惡,但卻意外地比平常柔了一些。
「不是這樣的……」梁玉慈臉上的笑容斂了斂,依舊好聲好氣地道:「我讓銀釧服侍您,待會兒我再過來收拾好麼?」
昨天被潑中湯藥的地方還有些紅腫,雖然並無大礙,但她實在有些害怕嚴母會潑自己潑到上癮,打算故計重施。因此,儘管有點窩囊,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要退遠一點……
「我是缺手還是斷腳,自己不會喝麼,還要人來喂?」嚴母說話刻薄歸刻薄,但總算願意喝下她辛苦熬煮的湯藥了。「還不快點拿過來?!」
梁玉慈喜出望外,趕忙把桌上的湯盅端給嚴母,看著嚴母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黑漆漆的湯藥喝下肚。
她還以為,今天婆婆興許又會把好不容易熬出的藥給灑在地上,沒想到婆婆竟意外地合作!
一連串發生的好事,讓她忍不住綻出喜悅甜美的笑靨,就算嚴母再說些掃興的冷言冷語,也不能破壞她的大好心情。
接下來,事情會越來越順利,婆婆也應該很快就會承認自己了吧?她端著變輕許多的食盤走出門外,樂觀地想著。
第九章
銀釧和往常一樣,為主子添水遞物讓她盥洗更衣。唯一不同的是,向來面無表情的她,今日臉上卻一直帶著微微的笑意。
嚴母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做什麼笑成那樣,是碰上了什麼好事?」
「夫人嘴上說不肯承認少奶奶,可今兒個還是把藥給喝完了呀!」聽主子自己主動問起,銀釧便忍不住呵呵地笑出聲來。「其實少奶奶對夫人真的很用心,每天都起個大清早為您熬藥,還持續了一旬,若不是實心為您的身子著想,肯定做不來的!」
嚴母聽最得她寵的丫鬟也開口閉口都在說梁玉慈的好話,不由得冷下臉來,用力擰住銀釧白嫩的雙頰。
「她給了妳多少好處,教妳這樣誇她,啊?」她擰擰擰,擰死這個吃裡扒外的臭丫頭!
「夫人、夫人饒命啊……」銀釧痛得哇哇叫。「人家說的都是真的啊!您就老實承認您已經不怪少奶奶了──」
「妳還說、妳還說?!」嚴母又多使上一分力氣,把原本標緻可人的丫鬟擰得小臉紅通通的。
當嚴靖雲踏進這間廂房,看見的就是這主子欺凌虐待丫鬟的景象。若非嚴母的臉色還有些蒼白,氣息也不太平順,他還真懷疑這兒哪裡有病人。
「銀釧,夫人身子不舒坦,妳還惹她惱火?下去吧。」他似笑非笑地開口,適時解救丫鬟那張快被擰寬的小臉。
「是。」總算是劫後餘生,銀釧連忙三步並作兩步逃出去。
轉向娘親,嚴靖雲揚起淡淡的微笑「娘,妳看來氣色不錯,身子可有好些了?」
見到已有好幾日未來晨昏定省的兒子,嚴母還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你也知道要來看我?」她故意酸溜溜地道:「怎麼,是那個女人又說了我什麼壞話,才讓你突然想起還有我這個娘?」
一想起自己的寶貝兒子居然搬回新房去住,還和那個女人圓了房,兩人竟日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在下人面前也一副濃情蜜意的模樣,她就一肚子火!
當初說要聯手冷落那女人,讓她知難而退的人,是他;但率先變節,還拐過頭來責備自己和月兒心胸狹窄的人也是他!而他現在居然還為了那女人跟親生的娘嘔氣,一連好些天,都不來探望問候臥病在床的娘親……
枉費她含辛茹苦地將兒子從個小毛娃兒拉拔成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他眼裡究竟還有沒有自己這個娘?!
嚴母幽怨地咬著被角兒,用控訴的眼神瞪著兒子。
嚴靖雲露出為難的表情。「娘,妳不是說,只要玉慈還留在嚴府一天,我們就不准喊妳一聲『娘』麼?」
嚴母愣了愣,努力在一團泥呼呼的記憶中搜索這段對話。
唔……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她臉色稍霽,仍忍不住罵道:「那麼你現在過來是啥意思?決定要趕她走了?」
「娘,妳到底為什麼不喜歡玉慈?」嚴靖雲故作困惑地問:「她嫁進咱們家也好幾個月了,妳應該已經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連小妹都已經對她卸下了心防,惟獨妳還放不下偏見。」
「誰說那是偏見?我這叫真知灼見,」說到這個,嚴母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旺盛地燃了起來。「那是你沒瞧見,她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會打我、罵我,還會踹我哩……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