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絹
「嗯,我知道。」寶卉溫柔一笑,拍拍她的手表示不在意。
「太好了,那我們先到織坊去吧!」嚴靖月鬆了一口氣,也笑著牽起好友的柔荑,繼續走向雲羅織坊。
抬頭望向嚴靖雲消失的方向,寶卉水媚的眼裡倏地閃過一抹譎光──
「只有我才最適合當嚴家少奶奶,嚴大哥最後一定會選擇我……」
第六章
一走上揚州最熱鬧、最寬敞的街道,梁玉慈就被那萬頭鑽動的景象嚇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天啊,舉辦廟會時的恐怖人潮,她之前便有所耳聞,但直到現在親歷其境,她才終於深刻地明白,什麼叫做「擠到連腳都踩不著地」啊!
尤其她個頭嬌小,被圍困在人群之中,空氣都被上頭那些高個兒吸走了不說,要是一不小心跌倒摔跤,很可能被踩死也沒人發覺。
為了保住一條小命,梁玉慈拚死拚活地從人群裡鑽了出來,改為拐入一旁的小巷弄,打算抄捷徑前往雲羅織坊。
踏進這條陰暗狹窄的小巷,她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四周。
其實這巷子人煙非常稀少,空蕩蕩的更添幾分陰森,就連白天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要不是和那些進香客湊熱鬧實在太危險,她平常是不會選擇這條路來走的。
提心吊膽地走了一段路,梁玉慈忽然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她猛地轉頭一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是我太多心了麼?」她疑惑地喃喃自語,抱著花肥繼續往前。
不一會兒,那股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又從背後襲來,她害怕地回過身,雖然依舊什麼也看不到,但左耳隱約聽見了刮耳粗啞的低笑聲。
隨著笑聲漸漸清晰,一個衣衫破爛的中年男子驀地從暗處現身,衝著她猥褻地笑道:「小姑娘,妳是來安慰大爺我的麼?不要逃,過來這兒呀!」
「我只是路過,您認錯人了。」梁玉慈力持冷靜,告訴自己絕不能露出害怕的表情。
語畢,她正想用最快的速度衝出這條巷子,不料右手卻被那人一把抓住──
「不要走呀,先陪陪大爺我啊!」中年男子將她用力扯過抱住,濁臭的呼息噴在她臉上,幾乎要讓人窒息。
「請快些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人了!」梁玉慈一邊劇烈地掙扎著,一邊道出威脅。
但那名中年男子卻一點也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甚至淫笑著想用骯髒的手摸向她的胸前──
「唉唷!」還未得逞,中年男子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捧著自己鮮血直流的右手在地上打滾。
及時脫離了魔掌,雖然弄不清到底是誰救了自己,梁玉慈仍把握這大好時機,拔腿就跑──
只是才跨出那麼一步,一道黑影便竄至她面前,攫住了她的手腕。
被襲擊的陰影再度籠罩全身,梁玉慈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她又哭又叫地拳打腳踢,失去理智地猛力反抗──
「等等,是我!」那道黑影以低沉的嗓音喝道,隨即將渾身顫抖的她緊擁在胸前。
男人身上那股熟悉好聞的氣味飄進她的鼻端,讓她情不自禁松下緊繃的神經,停下了抵抗。
「相……相公?」她怯怯地、存疑地問道。雖然已經從他的氣味、身材和溫暖判定了黑影的身份,仍然不敢解除所有武裝。
她充滿恐懼的聲音、不斷發顫的纖細身軀,都令嚴靖雲心口劇烈地揪痛。
「是我!」他收緊手臂,溫柔地撫著她的背,為她撫去所有不安。「沒事了,有我在這裡陪妳,沒事了……」
心頭的大石這一刻才終於卸了下來,梁玉慈再也壓不住滿眶的眼淚,在他懷裡哭得不能自抑。
「我、我好害怕……還以為,自己就要、就要完蛋了──」她抽抽噎噎地道,像個小孩似的緊攀住他。
「好了,我們先離開這兒吧!」嚴靖雲歎了一口氣,抱穩懷中的佳人,縱身躍出這個陰森的巷弄。
原本有許多話要叨念她的,但現在見她害怕得幾乎要崩潰,他就什麼大道理也說不出口。
陣陣冷風掠過頰邊,梁玉慈知道自己正被男人護在胸前,奔向安全的地方。她閉上雙眼,將螓首埋進他堅硬的肩窩,貪婪地汲取他的體溫。
剛剛那個登徒子抱著自己的時候,她只覺得噁心欲嘔,現下嚴靖雲緊摟著她,她卻一點兒也不感到討厭,甚至還有些眷戀他供給的溫柔暖意……
他們明明都一樣是男人,為什麼會帶給她如此大相逕庭的感受?
尚在怔忡之際,嚴靖雲已擁著她回到雲羅織坊,直接推開那間只有他才能踏入的廂房門。
他將她安置在柔軟舒適的床榻上,在她猶然顫抖的手中塞了一杯熱茶。
「喝完這杯茶,躺著歇會兒,我會再回來看妳。」他輕輕握著她的手,將茶杯舉至她嘴邊,語氣極其低柔和緩。
說著,他鬆開了大掌,轉身就要離開房間。他才剛踏出一步,袍角便被某人急急扯住。
嚴靖雲詫異地回頭,立刻跌入一潭揪痛人心的盈盈秋水之中,她的翦水雙瞳中寫滿了不願他離開的意念,不斷不斷地蠱惑著他……
還未來得及細思,下一刻,他已反握那只束縛自己腳步的柔荑,緩緩走向榻上的淚容佳人。
梁玉慈怔怔地瞅著兩人緊緊牽繫的手,看著他將茶杯拿走,又怔怔地看著他越靠越近的俊雅容貌,直到他輕輕捧住她的臉,吮上她的唇,都還愣愣地忘了閉眼。
「合上眼睛。」嚴靖雲稍稍退開,低笑著命令道。見她還是呆呆的回不了神,乾脆自己伸手蓋住她迷茫的雙眸。
視線一被遮擋住,唇上傳來的軟熱觸感便更加鮮明清晰了。他淺嘗即止地壓吮著她的小嘴兒,愉悅地享受她青澀順從的反應。
梁玉慈覺得自己的心兒跳得好快,簡直要從胸口蹦出來了!她面紅耳赤地承受男人過於親暱的碰觸,卻不感到排斥,反而有一點點喜歡……
他吻著自己的方式好小心、好溫柔,讓她有種被捧在手心呵護的感覺,整個人像浸在糖水裡似的,心裡頭甜滋滋的,好快樂!
她倣傚著男人的方法,試著回應這個吻,卻得到他從喉嚨逸出的低沈呻吟。
「妳真懂得折磨人!」他低吼道,薄唇卻還戀戀不捨地抵在她的唇上。
難道她不曉得,這樣生疏不熟練的吻法,會徹底毀掉一個男人的自制力麼?!望著她因方纔那一吻而氤氳水氣的眼眸和略顯紅腫的誘人唇瓣,他挫敗地歎了口氣,再度覆上那甜美的柔軟……
這一吻,他不再有所顧忌保留,唇舌的攻勢變得極具侵略性,簡直要把未經人事的她狼吞虎嚥地吃進肚裡去。若不是他的大掌還箝在她腰間,梁玉慈早就癱滑到地上去了……
轉眼間,她唇上的嫣紅被吻花了,髮髻也鬆脫散在被子上,她衣衫不整地被他壓在身下,懵懵懂懂地領略他在自己身上引發的簇簇火花──
砰砰砰──
門外赫然傳來的敲響讓榻上纏綿相擁的兩個人同時一震。
嚴靖雲惱怒地拉好紗帳,遮蔽住春光外洩的佳人,才黑著一張臉前去應門。
「少爺,小姐和盛小姐在花廳等您許久了,您……」見主子面色不豫,倒楣被派來傳達的帳房害怕地縮了縮肩膀,硬著頭皮報告道。
「我等會兒就過去。」他冷冷地丟下話,便砰地關上門板。
是了,他都忘了自己還得陪那兩位被寵壞的小姐。想起城裡的廟會,他轉頭剛想踱回床榻,卻發現梁玉慈已經整好衣衫下了床,正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你……你要走了?」她低下頭訥訥地問道。
這不自覺的依賴舉止大大地取悅了他,他忍不住抬起她的螓首,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滿意地得到她怯生生的回應。
「要不要去逛廟會?」他輕聲問道,剛才被人打斷好事的躁鬱心情霎時一掃而空。「我會護著妳,不會讓妳被擠散的。」
「嗯,我想去!」聞言,她綻出好興奮、好雀躍的笑靨,彷彿他方才說的是要把全世界的金銀珠寶都獻給自己似的。
他被那抹誠摯無邪的笑容感染,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揚起弧度。
這些日子以來,儘管他一直告誡自己要與她保持距離,卻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被她柔弱外表下蘊藏的堅強吸引了目光……
過去他從來不曾對誰興起憐惜喜愛的感情,只覺得女人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不必花費太多心思。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竟然極度在意她的一舉一動,貪看她每個細微的表情,希望她每個笑顏,都是為了自己而展露……
擁著懷中的溫香軟玉,嚴靖雲無奈地笑了。
看來,這小妮子不只單單種了牡丹,邇一併把她自己的身影,深深種在自己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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