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夜的囚犯

第53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十年,她想著,為另一個國家處理最複雜、最敏感的事務和問題,面對最卑鄙、最低下的壞人。凡是英王陛下認為太困難、太骯髒、太噁心的事都塞進亞穆那雙優雅的手中。

    「如果國王陸下對你的服務都能感到滿意,」她小心地說。「那我也應該滿意了,即使——即使你殺了我父親,你似乎也付出代價了。」

    「我沒有殺你父親,請你務必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說。「但是,我……想知道經過。」

    「那不會很愉快。」他說。

    「我從不期待那會很愉快。」

    他的表情稍微放鬆,改成盤腿而坐,準備細說從頭。

    一開始,他向她父親的合夥人購買偷來的武器,這個合夥人的姓名,亞穆認為他沒有權利透露。他說出他的革命因為所托非人,以及他本人迷上傑森的女兒而失敗。接著,阿里巴夏找人對他下毒,而因為他的兩名僕人十分機警,巴夏並未得逞,而後他去威尼斯找白樵納,逼他說出合夥人的姓名。亞穆承認他利用他並沒有看見的黎柔加速她父親的坦白,以及他讓人給她服下鴉片。

    他又說他不顧僕人的反對,兼程趕到英國,同他認為背叛他的所有人報仇:匿名的軍火商、愛玫的情人伊甸山伯爵,當然還有愛玫本人。他說出那場血淋淋的槍戰,後來愛玫怎樣救了他,以及他用珠寶償付自己的罪行。

    他說他被放逐到新威爾斯,他們遇到船難,他救了船主和看守他的人,而後他遇到昆丁,後者認為他若能為大英帝國工作,應該會比被監禁在鳥不生蛋的殖民地更有用處。他說完了,低下頭,好像準備承受另一次攻擊。

    「看來一八一九是你生命中最多事的一年,」她說。「難怪,這麼重的打擊都沒法把你打昏。事情這麼多,你不可能還記得白樵納的女兒。」

    「但我記得,」他嚴肅的說。「你一說出你父親的名字我立刻想起來。只是,即使當時,我也很困惑。當你告訴找,畢樊世在怎樣的情況下帶你離開,我便知道他偷走了你的童貞。你也因此嫁給他時,我羞愧到想要死去。因為我,你受了十年的折磨。」

    她不悅地抬起頭。「我沒有受折磨,不准把我變成可悲的受害者。我承認,樊世或許是一隻可惡又可憎的豬——」

    「可憎?他在外面胡作非為,卻連在床上滿足你的補償都做不到。他酗酒、吸毒、敲詐、勒索、背叛……」

    「他使我成為藝術家,」她用力的說。「他至少懂得尊敬我這一點。他看出我的天分,送我去學校。他讓我的第一個師傅願意收一名女學生,我的第一個顧客也是他介紹的,而且他忍受因此產生的不便,容許我有事業、有野心。他或許破壞了別人的生活,但是他並沒有毀掉我的。我是我父親的女兒,我也是有仇必報的人。不久前,我才差點用暖床熨斗把你打昏,不是嗎?我向你保證,男人被我的脾氣所害,這絕對不是第一次。我不准你再同情我,或為我難過。」

    她用力把手抽回去,猛地站起來,在壁爐前面怒氣沖沖地走來走去。

    「同情,」她喃喃自語。「你說你愛我,原來只是同情,以及想要補償我的莫名其妙的心理。別人或許可以不知道,你應該是什麼都知道的:我的缺點,我毫無女性美的一面。我在你面前毫無秘密,結果,我在你眼中只是個可憐的小受害者。」

    「黎柔。」

    「都是那該受詛咒的男性優越感,」她繼續發怒。「邢夫人說得沒錯,只因為你們自以為體力比較好,就自認為是造物主。」

    「黎柔。」

    「因為你們不敢承認需要我們。連亞當都需要某個人,這是可以確定的。他一個人絕對沒有勇氣去吃那個蘋果,夏娃真應該自己整個吃掉,任由他無知地在伊甸園遊蕩,跟四周的呆子一樣笨。那白癡連自己沒有穿衣服都不知道。是誰縫了樹葉給他遮羞的?當然不是他自己縫的。他根本——」

    門砰然發出聲音。她轉過去,他不見了。

    她跑過去,拉開門,卻迎面撞上他的身體。他用力抓住她。

    「我的確比你強壯,」他說。「我的頭也比較硬,但我不是呆子。我做錯了一件事,我很抱歉。我無意要侮辱你,我知道你堅強、勇敢又危險,我就是因為這些而愛你,還有你魔鬼般的頭腦、熱情的心,當然還有你美麗的身體。好啦,我的母老虎,我們可不可以講和了?」

    ☆☆☆

    亞穆醒來的時候,軟玉溫香的女性臀部壓著他的胯間。他的手臂滑到她豐滿的胸前,半夢半醒地進行早晨的做愛。

    早晨?

    他的眼睛猛然睜開,面對一室的陽光。他壓下心中的慌亂,想要掙脫她的懷抱,可是她轉過身來,喃喃低語著把臉埋入他的頸窩。

    於是,他只能白癡般地歡喜著,撫著她的背想他們多麼契合,以及擁著心愛的女人在陽光中醒來是多麼甜美的經驗。

    她在他的愛撫下扭動著,抬起臉睡眼惺忪的問:「什麼事那樣好笑?」

    「我感覺到快樂,」他說。「像個笨蛋,但是很快樂。」

    她終於眨眨眼睛,注意到了。「我的天,早上了。」

    「是啊。」

    「而你還在這裡。」

    「所以我才說我笨嘛,我睡著了。」

    她扮個鬼臉。「都怪我打了你。」

    「不,是我的良心。這麼多星期的罪惡感,使我焦慮和筋疲力竭。你掃去了所有的激動與煩亂,我因此得到純真嬰兒那般的睡眠。」

    「哎,我知道這有點邪惡和危險,但是我很高興你睡得很好。」她揉弄著他生出鬍渣的下頜。

    「如果我們結婚就不會邪惡和危險了,」他說。「你願意跟我結婚嗎,黎柔?」

    她摀住他的嘴。「我會假裝沒有聽到。我希望我們真正乾淨的開始,雙方都乾淨的。你似乎弄錯了一些事,我昨晚也沒把事情說清楚,這對你不公平——」她深吸一口氣。「我不能生育。我試過,我找過醫生,吃過許多藥和各種飲食,細節就不必說了。可是,我不能生育。」她放下捂著他的手。

    他望入她焦急的雙眼。「如果你想要孩子,無父無母、需人照顧的孤兒多得是,你要幾個都可以。但是,你若不要,我們兩人就是一個家。你願意跟我結婚嗎,黎柔?」

    「孤兒?你真的願意接受領養的孩子?」

    「領養孩子也有很多優點,如果他們不爭氣,可以怪到他們的生身父母頭上,而且年齡性別都可以任由我們搭配。我們也可以收留流浪兒,尼克就是街上的流浪兒,但是我這個單身漢帶他,一點問題都沒有。我碰上他的時候,他已經快成年,當然,這樣要打他屁股會比較困難。你願意跟我結婚嗎,黎柔?」

    她擁抱他。「我願意,噢,我願意。你真是最特別的人。」

    「那當然,我是一個王子。」

    「連內心都是最高貴的。」

    他笑起來。「我的內心其實很壞,這是個大問題。但是,只有你看得到我的內心。別人都只看到我的族譜就夠了,他們也沒錯,為了符合我的爵銜,我也是非常努力的。」

    她往後退。「努力?你是說你的爵銜是合法的?」

    「我的爵銜是查理國王親自授與的。」

    「但你並不是狄亞歷。」

    「根據法國的法律,我是。」

    依他解釋,尋找狄家最後的繼承人是他最早的任務之一,他終於在西印度群島找到皮耶,並打算綁架他送回法國。

    「他非常生氣,」亞穆說。「他已經跟當地一個女人在一起生了六、七個孩子,衷心喜歡西印度群島的生活。他討厭法國社會,尤其討厭波旁王室。折衝之間,我們採取了聰明的作法。我需要一個身份,而他不要他的身份。這其中的巧合,讓我迷信的天性相信這是天公做美。我合法的接收了皮耶的爵銜,查理國王很高興地正式授爵予我,多了一個忠誠的支持者;在此同時,我那把我當奴隸使喚的英國上司也很高興。」

    她大笑。「原來你是真正的艾司蒙伯爵。」

    「而你將成為我的伯爵夫人。」

    「多麼荒謬,我變成了貴族。」

    「一點也不荒謬,你的傲慢從來不輸貴族。」他繞著她的頭髮玩。「你不討厭吧?」

    「我會盡力不要太傲慢,」她說。「私下裡,我仍然要叫你亞穆。如果公開場合說溜嘴,我會解釋那是暱稱。」

    「你可以隨時寵溺我。」他把她的手往下拉。「讓我幫你多找幾個地方。」

    第十八章

    公爵遺孀邢夫人在黎柔與亞穆享用第二杯咖啡時抵達。

    她跟在一臉不堪其擾的嘉伯後面,等不及男僕請求主人的同意,就推開他擠進餐廳。

    亞穆鎮定的迎接她,為她拉開座椅。她凌厲地掃了屋內的人一眼,坐下來打開她的巨無霸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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