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文 / 莫瑞絲·蘇勒
「現在你擁有了你想要的一切?」
他回答之前,遲疑了一下,三個月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三個月以前,他的工作是他生活的重心。他看著佩蒂,一直看到她的眼睛深處,他對自己沒有了自信,但是承認別的任何事看起來都太危險,「我擁有我想擁有的一切,」他的謊說得很從容,然後他將話題轉到別處,「我們喝一些酒吧。」
當佩蒂在做沙拉時,卡梅倫啟開了一瓶無糖白葡萄酒,並拿了兩個玻璃杯。她將菜盛到盤子裡,他從亞麻衣櫥中找出了一條海灘浴巾,招手讓她去起居室。
那條浴巾成了桌布,他們的桌子擺在窗前,兩支蠟燭搖曳著,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氛圍;他們盤膝坐在地板上,密執安湖和佈滿繁星的夜空就在他們面前;柔和的音樂從他的音響中傳來,靜靜地環繞著他們。「為了今夜。」他祝願著,用他的酒杯和她的碰撞了一下。
「為了今夜。」佩蒂重複了一句,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還有卡梅倫。一顆淚珠從她的腮邊滾落下來,她轉開了頭。
她不能哭,不能在他的面前哭,他從一開始就將他的情況說得十分清楚,他的不可改變不是他的錯誤,是她沒有從往日的經歷中吸取教訓。
「你到商業區去看聖誕節的裝飾物了嗎?」他問,將一隻雞腿放進他的碟子,並用紙巾擦了擦手。
自從卡梅倫拿來了酒,漫不經心的主題就成了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內容,這更安全一些,佩蒂知道。她也遵守著他們的遊戲規則,「我帶著喬去了迪雷中心的聖誕一條街,」她笑著,拿起了她的紙巾,「他想要帶著國王一起去,我花了很多時間向他解釋,一條四個月或者是五個月大的小狗,是不受歡迎的。」
「那條狗還好吧?」
「它長得很快,你應該去看一看它。」
「我會的。」
她知道他不會。
卡梅倫環視著他的起居室,佩蒂的痕跡無處不在,「帕特想要掛一些聖誕節裝飾物,我告訴她跟你說。」
「她說了,星期一她就會給我看你想要的東西的單子。」
「不論是什麼你認為會是需要的,你都可以直接買下來,我想要晚會有一種節日的氣氛。你確定沙發會按時送來嗎?」
他伸直了身體,躺在地板上,躺在應該放一張八條腿的乳白色真皮沙發的地方,沒有沙發,屋子顯得有些空曠。
「今天早上我又打了一個電話,他們保證十天之內送到。」她交插著手指。
當他從浴室出來時,他曾經告訴自己,再次和她做愛會是一個錯誤;在廚房,關於卡亞的談話更加深了他的決心,他不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發展到足以造成災難的地步。但是望著她,她的嘴唇在燭光下閃著一抹柔和的光澤,她的頭髮馴順地在她的睡袍上起伏著,他知道自己還想要她,不管這樣做是不是愚蠢。
「沒有沙發,就沒有佣金。」他警告著她,向她的身邊滾過去,抓住了她睡袍的後部。
輕輕用力,他將她拉向他,在她跌到地板上以前抱住了她。她叫了一聲,翻身坐在他的腿上,「你不敢,卡梅倫·斯拉德,你是那個想要進口意大利真皮沙發的人。」
「你是簽訂合同的那個人。」
「但是——」
「什麼?」他問,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臀部並舉起了她,於是她落進他的懷中。當他吻著她的時候,他笑了。
☆
他們再次做了愛,在橡木地板上,他的睡袍變成了床墊。當他們做過愛後,他們吃完了晚餐,一邊交談一邊喝著葡萄酒,直到酒瓶裡空空如也。時間已經很晚了,再次和佩蒂做愛的需要強烈地主宰著他,遠遠超過他平日的感覺。
這次他將她抱到了床上,他曾經以為和她做愛會是一種僅此一次的經歷,會是一種壓力的釋放與好奇心的滿足。但是他發現他對她的胃口更加貪婪了,每一次的釋放只會引來更強烈的需求,這是一個進退維谷的困境,如果一個夜晚不夠,還會需要多少個夜晚?兩夜?三夜?一千夜?
一個永久的許諾不在考慮之內,許諾,他已經認識到,就是失去控制,他需要將這件事想清楚,需要採取些措施。
他的思維像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森林。
閉上眼睛,他呼吸到佩蒂身上那種甜蜜的、女人的味道。也許,到了明天早晨,他就會將事情看得更清楚;也許,他只是再次和她做愛。
☆
卡梅倫沒有拉上達琳為他臥室的窗戶所縫製的厚厚的窗簾,因此當他早上睜開眼睛時,臥室內已灑滿了陽光,佩蒂側身躺著,正在凝視著他。「早上好。」他說,伸展著他的手臂和雙腿。
「早上好。」她笑著,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胸膛。
她的手很小很溫暖,她的撫摸激起他的興趣,他對她的需要仍然存在。他將她散落在額前的頭髮拂到腦後,對她頭髮的絲緞般光滑的手感感到驚歎,「你好嗎?」
「很好,」她的笑容在綻放,「棒極了。」
「感到厭倦了嗎?」
「永遠不會。」
「有趣嗎?」
佩蒂不認為這一次會比昨夜更好,但是當卡梅倫吻著她的脖頸時,她為自己的反應感到驚奇。她認為在這方面她不是一個新手,但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卡梅倫這樣的男人,他既是認真的,同時又是頑皮的。她知道她永遠不會像愛上卡梅倫這樣愛上別的男人。
我愛你,她想,這三個字在她的腦海裡閃現了一遍又一遍,她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讓他們更加靠近。
再靠近些。
她的身體驀然間感到了放鬆,快樂的浪潮一陣陣地衝擊著她的情感,我愛你這三個字再一次從她的腦海裡閃過。
她沒有意識到她將這句話說了出來,直到卡梅倫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臉上。她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但是她不想否認。
「我愛你。」她重複了一遍,聽起來比她所感覺到的更加平靜。
「佩蒂。」他從她身邊移開,他們之間幾英吋的距離,看起來就像鴻溝一樣不可逾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想要事情不一樣,但是她無法欺騙自己。
「我只是——」他猶豫著。
「不想重複過去?」她坐起來,用床單裹著她的身體,「卡梅倫,我不是你的媽媽,我也不是卡亞,我是我,佩蒂·瑪麗亞·白奈特。」
「你是誰沒有關係。」他的聲音很冷淡,他坐著,沒有看她。
「現在你想逃跑了?」
「別傻了。」他從床邊站起來,抓過來他的睡袍。
「我很傻嗎?」她不這麼認為,「如果不是逃跑,你把這叫做什麼?」
「是——」他剛開始就立刻不高興地停住了,「如果我要逃跑,這只是因為我想要獲得自由,我不想再被一個女人操縱,決不。」
「我不想操縱你,那不是愛情所具有的性質。」
「它不是嗎?」他面對著她,他方纔的溫柔不見了,他的眼睛現在是冰冷的綠色。
「愛情是關心另一個人,」她說,「從最好的方面為另一個人著想。卡亞不愛你,當初她阻止你去紐約就說明了這一點;如果她愛你,她不會在那之後不久就離開你。卡梅倫,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操縱你。」
他冷冷地笑了笑,「所有的女人都知道如何操縱男人,你也是被這樣教著長大的:眼淚,假裝的脆弱,威脅。」
「我曾經哭過,假裝過脆弱,或者是威脅你了嗎?」
「現在還沒有,但是總有一天……」
「我也許會哭,是的,我哭泣是因為我有感情,因為我讓自己去體味這種感情;我也許會脆弱,因為我不是神,不是不可征服的;但是我不會威脅你,是你在威脅。」
「我早已學會佔據有利位置,我認為這很好。」
「不,你正在採取的是一條逃跑的策略。」
「我採取的是最有效的策略,我叔叔的觀點總是正確的:隨心所欲地生活,多賺錢,讓自己快樂。」
「你知道他快樂嗎?」
「我知道。」
「於是你就關閉了所有的情感,只將女人當做性的滿足,然後拋棄她們?」
「我沒有拋棄你。」
「噢,是嗎?你正在做什麼,卡梅倫?什麼是我們的將來?」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我們以後再討論這個問題,我想去沖個澡,然後給我們的早餐弄些吃的。」
她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她很快地穿上了衣服,在他沖完澡之前,離開了他的公寓。
她一直忍著眼淚,直到電梯的門關上,她的眼淚才流了出來,沿著她的面頰,簌簌落下。到五樓時,電梯停了下來,一對年輕的夫婦帶著一個孩子走了進來。佩蒂很快地擦乾她的眼淚,將手指插進頭髮裡,試著給自己做一個平靜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