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莫瑞絲·蘇勒
他想最好還是在接待室裡等她,他真的對一個哭泣的女人不知所措。他想起了他媽媽的眼淚,它們隨時都在準備流出來,她用這些眼淚來操縱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她的女兒,還有她的兒子,她操縱著他們所有人。
又全都失去了他們。
十分鐘以後,佩蒂走進接待室。他合上了正在翻閱的《建築指南》,看著她走近桌子。她身上穿的藍綠相間的毛衣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但是她眼中的火焰卻在表示著憤怒。
「男人!」她喃喃地低語,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來。
「出問題了?」他問,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很麻煩。
她看著他,「是什麼使你們男人變得這麼無恥?是你們的性別讓你們變成了不近人情、冷酷無情的動物?」
「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達琳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事實的真相。三年來她苦苦地盼望吉姆能夠成熟,能夠正視生活不總是有趣的遊戲這個現實,能夠回到她的身邊做她的好丈夫。我在過去兩年裡一直勸告她,讓她和他離婚,開始新生活,但是她不聽,她還愛著他。然後他回來了,他告訴她他已經改變了,這又燃起了她的希望。可是這次他耍了她。」
卡梅倫不敢笑,但也不像佩蒂那樣義憤填膺,可是她的那些粗話讓他覺得有趣,「他怎麼耍了她?」
「他編了一個賭債纍纍的不幸的故事。當然,心地善良的達琳被他打動了,她給了他留在銀行的所有的錢,那是星期一的事,那天你在這裡幫我看店舖。星期三,她告訴我他去還他的賭債了,之後他就會回來陪伴她。她不知道對我們之間的合作應該做些什麼,她問我在她不在的一段時間裡,我是否能獨自管理公司,我說沒問題。然後在今天下午,她收到了他的一封信,那是一封絕交信,他說感謝她給他的錢,但是他認為她和他不是一路人,換句話說,她是一個傻瓜。」
「可愛的小伙子。」
「一個真正的勝利者。」
「但是這種卑鄙並不僅僅限於男性,」他也遇到過幾個同樣有資格的女人,而且還從他的朋友那裡聽到過這類可怕的故事。「我的朋友米奇——你見過他——也有一段相似的經歷。他曾經在兩年以前和一個女人結了婚,他認為生活充滿了詩意,然後有一天,當他回家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封離婚書,他的可愛的妻子和別的男人比翼飛走了,她還捲走了他們所有的信用卡,取走了他們所有的銀行存款。當她結束了和他的關係時,他變得一無所有。」
「也許你的觀點真的是正確的,」佩蒂說,「避開婚姻,忘記那句『相愛幸福到永遠』的廢話,它根本就不存在,根本就不是現實。」
「我不想討論那個問題。」這是他多年來的堡壘。
「你僅僅是愛她們,然後再離開她們。」
他懷疑她在暗示什麼,他知道他應該閉上嘴,然而他卻發現自己在問,「如果我要求你和我上床呢?」
她笑起來,「我也正在想這件事。你可以要求勞瑞娜·鮑比特和你上床。」
她的提議讓他住了口,「照你現在這種精神狀態,如果讓你設計我的公寓,我不知道它會變成什麼樣子,在我的盥洗室裡掛上一個鐘擺,加快我每次拉拉鏈的速度?」
「我倒有一個辦法。」她站起來,走到房間後面的卷櫃前,「我認為斷頭機會將速度提高得更快。」
「那會影響我花花公子的形象。」
「我想是的。」
他看著她抽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夾,她已經影響了他作為花花公子的形象了,不論她意識到了還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自從他遇到她,她壟斷了他的思維,她和他所遇到的很多女人都一樣,然而卻又如此不同。
「我不玩遊戲。」她對恩狄娜·米歇爾說。
卡梅倫不相信她的話,所有的女人都在玩遊戲,操縱著男人們以得到她們想得到的東西。她們知道男人的脆弱。
他不會脆弱的,決不會再脆弱。他不會像他父親那樣,投降在女人的眼淚下,也不會向女人頂禮膜拜。他要先看一看佩蒂對他公寓的設計,然後他會……
做什麼?卡梅倫思忖著,對她的設計說不?斷絕和她的一切聯繫?
星期六那天,他以為他已經拿定了主意;今天,他卻不那麼自信了,「如果你想推遲計劃,」他說,「花些時間和你的合夥人在一起,我會理解的。」
佩蒂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查找她的文件,「不用,達琳需要一個人呆著,花些時間自己想一想。」
他也需要花些時間想一想,但是看起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的手臂裡抱滿了書和紙,回到桌子前。她揀出來一系列的設計圖,每一張都用水彩畫好,並做了詳細的標注。他看得出她在這上面花了大量的時間,很多小時,很多天,她原本可以用在別的顧客身上的時間。
他感到內疚的刺痛。
「我想要營造的,」她坐在他的身邊,開始了講解,她的態度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是一種含蓄的、優雅的、而又理性的氛圍:既要讓一切井井有條,又要安逸舒適;既適合於在下午看足球,也適合於在晚上款待顧客,」她向著他微笑著,「或者是款待女人。」
他剛剛在昨天夜裡款待了一個女人,他星期二打電話和她訂下的約會。在星期一見過佩蒂後,他感覺到他需要放鬆,需要重新回到約會的遊戲中去。
問題是,出去赴約會也絲毫沒有幫助,那個女人漂亮而機智,在整個晚餐期間,他被她講的笑話逗得笑個不停,但是當到了決定是送她回家,還是帶她到自己的住處的時候,他選擇了前者。在她的家門口,他向她道了晚安,當她問他是否想進來喝一杯睡前酒時,他委婉地謝絕了。
他一定是出了問題。
「這裡……」佩蒂開始了,他向前傾著身子去看她拿出來的設計圖。
她先從宏觀上對整體做了介紹,然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分解開來做具體的描述。他聽著她的講解,聞到了她的香水和洗髮水的清香,這讓他想起了新鮮的空氣和陽光,甚至她畫的設計圖,都讓他感覺到朝氣與輕盈。
幾分鐘之後,他知道他喜歡她給他看的東西,從最基本的概念到個人的品味,從壁紙到用料,她捕捉到了他追求的那種優雅與情調。
在六點鐘的時候,她將窗外的「營業」牌子轉到「停業」這一面,並鎖上了外面的那道門。電話在六點三十分響起,在佩蒂走過去之前,電話就被接起來。然後在七點三十分,達琳走進接待室。
「我要去吉姆的父母家,」她說,她的眼睛紅紅的,聲音很虛弱,「他們對他所做的一切感到很可怕。」
「你還好吧。」佩蒂問,十分關心。
「我會好的,」達琳有氣無力地說,「晚上我也許會在他們那兒過夜。」
卡梅倫感覺她應該這樣做,這個女人既不像一個星期之前喜氣洋洋地接待他的那個生龍活虎的小妖精,也不像是剛才怒氣沖沖地向他扔了一個托盤的火球。
達琳走了以後,佩蒂盯著關緊的房門,最後,她歎了一口氣,「今晚,我理解了你為什麼一直要逃避婚姻。」
「你很關心她,是不是?」
她望著他,他看到淚珠掛在她的睫毛上,「我希望她能幸福,她真的很愛他。」
他知道她是一個夢想家,「幸福和愛情是不相容的。」
「它們應該相容,愛情不是傷害。」
「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白奈特小姐。」
「我知道,但是我一直盼望,」她又歎了口氣,「你曾經和女人生活在一起嗎,卡梅倫?不是過夜,而是生活——長期的,日日夜夜在一起。你真正地關心過女人嗎?」
他不知道她指什麼,「我在三個女人的陪伴下長大,我的媽媽,我的兩個姐姐,我關心她們。」
「我的意思是——」她猶豫了一下。
「是什麼?」
「我不知道。」她聳了聳肩,將這個想法驅逐開,「算了。」
如果她過去問他這個問題,他是不會告訴她的,他幾乎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然而今夜,談談往事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需要傾訴——也需要回憶,提醒自己過去曾經發生的一切。「實際上,我的確曾經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生活過,我關心她,她的名字是卡亞,卡亞·凱勒。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剛剛大學畢業之後。」
佩蒂立刻產生了興趣,「你和她一起生活了多久?」
「一年半。」
「你愛她嗎?」
他曾經以為他愛她,她讓他知道了感情會讓一個男人變得多麼脆弱,就像他的父親一樣脆弱,「什麼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