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孤芳不自賞1

第10頁 文 / 風弄

    楚北捷立即明白:「原來你是個啞巴。」既然如此,無法打探佳人的事情,他也不沮喪,走到花小姐臥室外,像在傾聽什麼,站著不作聲。

    這人到底要幹什麼?娉婷不敢隨便走開,跟過去站在楚北捷身邊。

    她真想問問那日說很快可以見到小敬安王是怎麼回事,可恨她此刻是侍女,又是啞巴,只能空著急。

    楚北捷看出她眼中焦灼,卻誤會了其中含義,沉聲道:「你別擔心,我不會打攪你家小姐。我只是為心愛的鳳凰守夜而已。」

    娉婷一愣,東林風俗,將要成親的情侶,男子要站在心上人臥室外守上三夜,以示會竭盡全力保護心上人。這是在婚禮三天前才會發生的事。此人如此大膽深情,未有婚約,竟越牆前來守夜。

    想起自己對他一直欺騙,心中不禁內疚。娉婷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對自己說:我也是沒有辦法,若他知道我是敬安王府的人,說不定立即把我拿了送到大牢裡。

    「你去睡吧。」

    娉婷看他一眼,不走不好,走又覺得不忍心,難得這樣深情的男人,萬一日後知道為一個並不是「花小姐」的花小姐守夜,那……

    「去吧,睡覺去。這是東林男人該做的事。」楚北捷打定主意贏得美人芳心。

    娉婷無奈,只好低頭回房。

    回房又怎麼睡得著?她在床上翻了四五次身,勸自己道:我沒叫他守夜,這與我有什麼相干?可過一會,又覺得自己太壞。

    忍不住悄悄起來,在窗後窺看。

    楚北捷還站在原地,仰頭看著月亮。他身材高大,氣勢不凡,月色暈黃,均勻地撒在他身上,驟然一看,像天將下凡。

    娉婷把他高挺的鼻樑,刀雕般的輪廓仔細看了幾遍,楚北捷忽然微微一動。娉婷如受驚的小兔般往一邊縮,臉猛然一紅。

    手按在胸口,心卻似乎已經不在裡面了。

    坐下歇歇吧,你怎麼不坐?

    呆子啊,守夜也不必這樣虔誠吧?此刻難道會有人來瞧你是站著還是坐著?

    娉婷只盼著天亮,天亮,他也該休息了。鐵打的人也不能這樣白折騰。

    天總算露了一絲灰白,娉婷轉身出門。

    誰知一轉身,腳全麻了,她輕輕驚叫一聲,幾乎倒在地上。

    原來楚北捷一夜不睡,她竟然也陪了整晚。

    「這不是發瘋了嗎?」娉婷邊笑話自己,邊慢慢扶牆站起來,等血氣暢通了,才開門走到楚北捷身邊。

    楚北捷站了一夜,居然還是神采奕奕,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發現昨晚的啞巴侍女又來了。

    「你醒得真早,要服侍你家小姐梳洗?」

    娉婷點點頭。

    楚北捷原不想再理會她,但轉過頭去,總覺得身後一道視線熱熱暖暖。他見識無數,從沒有被女子的目光擾亂過,今日居然對一個小小侍女的注視感到不適。他再轉頭,碰上娉婷專著的眼睛。

    晶瑩剔透的眸子。

    那眸子會說話,似乎清澈坦然得像條小溪,可仔細望進去,又如深潭。彩光流逸在瞳內,一個眼神,便藏了千言萬語。

    楚北捷不由心中一顫:「你家小姐一定很喜歡你,你有一雙誰也不比上的眼睛。」

    娉婷唇角剛欲微揚,楚北捷接著歎道:「能有如此侍女,可以想像小姐是何等佳人。」

    娉婷只覺得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她臉色不變,還是一副溫婉老實的模樣,擰頭進了花小姐的臥室。

    在臥室裡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花小姐才懶洋洋地起來。

    洗臉、梳頭,娉婷都近乎沉默。

    花小姐奇道:「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娉婷思量是否要把「冬定南」守夜的事告訴花小姐,但花小姐定又要取笑。

    她現在心焦少爺,又要提防被人識破身份,心裡還有點內疚不安和惱怒,那滋味夾雜起來真不好受,自然也不願招惹花小姐的取笑。

    讓那男人站個夠吧。

    慢慢磨蹭許久,花小姐和娉婷才出了臥室。娉婷出來一看,楚北捷居然不見蹤影。

    「看什麼?這院子忽然變漂亮了?」

    娉婷仔細看了四周,居然真的不見楚北捷,他顯然已經回去了,不由心中好感又生。原本想他站了一夜,第二天一定要向小姐請功,不料他居然一點炫耀的企圖都沒有,小姐一醒,靜靜離開,當得上男子漢的風度。

    花小姐在後面退她:「走吧,今天花店老闆答應了送我兩盆紫牡丹呢,去前廳看看花到了沒有。」

    娉婷若有所思,走到半路,忽然「哎呀」叫起來。

    花小姐唬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萬一楚北捷守夜至清晨不走,她和小姐出到院子,三人碰面一說話,不就什麼都拆穿了嗎?讓楚北捷知道自己是個侍女不要緊,可將來如何刺探少爺的消息?想到這裡,娉婷嚇出一身冷汗,暗責自己思慮不周,又暗暗奇怪:昨晚到底怎麼了?這些大事全沒有考慮,卻傻傻地陪那男人站了一夜。

    可想起自己陪楚北捷站了一夜,心頭又甜絲絲的。

    第六章

    娉婷患得患失的心情在晚飯時分完全轉為憤怒。出乎意料,楚北捷今天沒有登門拜訪,而她思量多時用以刺探的問題,一句也派不上用場。

    一頓晚飯吃得異常沉悶,連大大咧咧的花小姐也瞧出娉婷不對勁,飯後沒有纏著娉婷說這說那,直接讓娉婷回屋休息。

    昨晚一夜無眠,娉婷雖累,卻睡不著。睜大眼睛頂著房頂的木樑,心中忽然無來由的一動,她翻身下床,偷偷挨上窗邊往外一看。

    果然,花小姐臥室外又多了一道魁梧的人影。

    還是那樣瀟灑、神氣、不在乎世俗而深情,娉婷靜靜看著,有點癡了,過了半晌,回過神來,到底覺得不忍心。

    楚北捷今日又來守夜,今日公務繁忙,回了鎮北王府,又馬不停蹄進王宮面見王兄。可他還是來了,站在窗外,耳邊常想起花小姐絕美的歌聲和琴聲,當日每一句對答,都讓他不禁微笑。

    身後腳步聲想起,他轉身:「又是你?」

    娉婷垂著眼,端來一張凳子,在凳子上墊了一塊皮墊,指指楚北捷,又指指凳子。

    「我不累,不用坐。」

    那雙應該是天下最亮的眼睛望了過來,幽幽的,像山間清泉一樣沁人心田。楚北捷忽然覺得這樣拒絕人家的好意確實不該。

    娉婷大大的眼睛裡藏著憂慮,焦急,疑惑,從不見有人能比她更善用會說話的眸子,她靜靜瞅著楚北捷,直到楚北捷說:「那好,多謝了。」

    一時間,那可愛的眼睛居然亮起來,似乎裡面放了兩顆罕見的夜明珠。楚北捷看見娉婷的目光,彷彿在冬天裡被暖水浸著,渾身說不出的舒服,覺得坐下真是一件好事。

    娉婷見楚北捷坐下,轉身回房。

    楚北捷走神似的看著她的背影,一陣失落,猛然想起自己守候的鳳凰,才立即警惕地把心神扯回來。

    過了多時,腳步聲又響起來了。楚北捷眼睛驟然瞇起,卻不回頭,果然,娉婷過來了,在楚北捷身旁放下一個盤子,裡面放著一個小杯,一壺熱茶,居然還有一碟小巧的點心。

    「難為你想得周到。」

    娉婷繞了個大圈子從廚房弄了這些點心來,聽見楚北捷誇她,不由抿嘴笑了笑。

    笑意從唇邊慢慢逸出來,不是臉在笑,倒像這個人、每一個毛孔、每一根頭髮都在笑似的。楚北捷在月光下忽然看得發愣,這可是個絕世美人,他定睛一看,還是那個啞巴丫頭,一雙大眼睛,略為清秀,只能算中等姿色。

    他見過花小姐的畫像,是個美人。

    娉婷被月光照著,被楚北捷這樣瞅著,似乎有點醉了。他低沉穩重的氣味佔據了整個花府,雖然坐在椅子上,他卻比任何人都高大,這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吧?娉婷偷眼看他,一個小小的討厭的聲音蹦出來,提醒她考慮少爺的事。

    對,現在問他少爺的事,他會回答嗎?月亮那麼溫柔,他臉色柔和,該會輕輕告訴他一句兩句。

    再看楚北捷堅毅的臉龐一言,娉婷清醒過來。不行,那怎麼可能?這人不是被女色迷惑的庸俗之輩。

    她的心亂起來,漸漸憎恨起自己的身份。侍女娉婷,騙子娉婷,她覺得自己窩囊透了,可惡透了。她猛然站起來,不管楚北捷的注視,自己回了房。

    躲在窗邊,她又看了楚北捷一晚。

    第二天,楚北捷依然消失得無聲無息。

    而娉婷,連熬了兩夜,沒有根治的咳嗽居然再犯,連著高燒,竟大病起來。

    花小姐知道她病了,命人請了大夫來醫治,寬慰道:「你好好養病吃藥,我那裡另有人侍侯。還有,今天可不許下床。」

    娉婷昏昏沉沉,也知道孤身在外,身體可是第一要緊的,果然聽花小姐的話,把苦藥咬牙喝下,好好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剛巧花小姐吃過晚飯來看她,笑道:「睡了整整一個白天呢,我看你精神好多了。今天啊,你那位冬定南公子來了。我不敢答話,怕露餡,只好裝嗓子疼,把他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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