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孤芳不自賞1

第9頁 文 / 風弄

    「該不該再把那個冒牌冬公子請來,刺探一下消息?」她心裡藏著冬定南說不定就是楚北捷的疑慮,生出點忐忑不安:「萬一露餡了……」

    腦裡的圖像一跳,忽然閃出鳳桐古琴,她像初次見到古琴的時候一樣心跳起來。想起「冬定南」的談吐,想起「冬定南」的見識,想起「冬定南」豪邁又貴氣的舉動,臉不知為何忽然燒著似的熱。

    娉婷跺跺腳,摸著臉蛋嗔道:「娉婷,你胡想什麼?現在找少爺要緊。」

    胡思亂想,天已經快亮了。

    梳洗後進屋中服侍小姐,花小姐一見她便拍手取笑:「昨晚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怎麼睡出個黑眼睛出來?我看你想情郎想了一夜吧?」

    娉婷轉頭找鏡子,果然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臉不由微微透出粉色,不滿道:「小姐胡說什麼?再這樣我不侍侯你了。」

    她從小在王府裡就這樣跟少爺說話,也不覺得不敬。偏花小姐被人奉承多了,單單喜歡娉婷的脾氣,反而忍住笑勸:「別生氣。我明白的,當日我第一次見他,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著呢。」

    娉婷本來不存這樣的想頭,被花小姐這麼一說,心反而撲通撲通跳起來,垂了眼睛,正經道:「快讓我幫你梳洗吧,水都涼了。」

    「才不要你,笨手笨腳,還是我自己梳洗的好。」花小姐奪了娉婷手中擰好的毛巾:「你本來就是不是服侍人的料。」

    「我不是服侍人的料?」娉婷睜大眼睛。她從小服侍最難服侍調皮搗蛋的少爺,只有人誇,從沒人說過一句不好。琴棋書畫,談心論事,善解人意,誰能比得上她?娉婷自尊受損:「不過前日幫你梳頭弄斷了幾根頭髮而已。」

    「你必定從來沒有幫人梳過頭。」

    花小姐倒猜對了,娉婷在王府裡有自個的丫頭服侍,別說別人的頭,自己的頭也不常梳。偶爾興致來了,抓著少爺幫他梳頭,何俠斷了頭髮挨了疼自然不作聲。

    梳洗後,被花小姐纏著教導刺繡,沒一會,花小姐芊芊十指挨了幾針,便又叫起苦來。

    娉婷無奈:「說了學這個要吃苦,你偏偏要學。每纏著我教,教又叫苦。小姐怎麼就不倦呢?」

    花小姐嬌聲歎了一口氣,用手托著腮幫,無聊地盯著繡花屏風道:「有什麼法子?我一會想他,要幫他繡件東西;一會手指疼了,又怨他,都是他給我惹事;後來想想,我在家這麼為他,他又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心裡發酸……」

    娉婷見她果然癡心,原本要笑,此刻卻笑不出了。低頭專心管自己手上的繡活,「冬定南」的模樣偏偏這個時候出來搗亂,在她眼前一晃,針猛然紮在手上。

    「哎喲!」

    花小姐拍掌,偏頭笑道:「你可也紮著了,我說這針兒偏心,怎麼淨往我指頭刺呢。」

    兩人閒聊多時,娉婷看似興致勃勃,其實心裡發急,她本來想「冬定南」今天會來,那剛好可以刺探一下少爺的消息,可眼看日頭漸漸從東走到西,卻沒有任何人登門拜訪。

    她那模樣被花小姐看在眼內,花小姐嘴角微微一翹,俏皮地勸道:「不要急,他三天內定來。若三天內不來,我們再不理他。」

    她不明白娉婷心裡正想什麼,滿眼都是逗趣的神色。

    入夜,兩人一塊在屋裡吃了晚飯,花管家匆匆過來,在門外道:「小姐,有人求見。」

    娉婷猛一抬頭。花小姐高聲吩咐:「快請進來。」

    下了簾子,娉婷的心突突跳起來,直盯著門外。

    不一會,沉穩的腳步聲傳來,門外一個影子閃了閃,現出高大的身形,剛入門,就對簾子極有禮的一躬,朗聲道:「拜見小姐,小人楚漠然,又奉命送禮來了。」原來不是「冬定南」,是他那屬下。

    娉婷象燒旺的火頭被人猛潑一盆冷水,失望透頂。

    楚漠然彬彬有禮地笑著:「這是歸樂鑄造的銅器一件,雖然不頂名貴,手工倒還過得去。」

    娉婷從簾縫望去,她眼光厲害,一眼看出,楚漠然親手奉上的歸樂銅器不但名貴,而且是歸樂三十年前逝世的銅器大師洛賓所造。

    這銅器鑄的是一個正在山間彈琴低吟的少女,神態逼真,栩栩如生,讓人一見愛不釋手,想必「冬定南」用這絕世珍品恭維她的琴技。

    娉婷既驚「冬定南」出手大方,又讚他心計過人,卻用冷冰冰的語調道:「如此大禮,不敢擅自領受。請將此物帶回。」

    楚漠然愕然:「花小姐,這是我家主人……」

    「上次是古琴,今天是銅器,明日又是什麼?」娉婷珍珠落地般的聲音清晰地傳出:「若以物易物,我一介女子,身無可回贈之物;若想用這些換別的,也沒這麼容易。」

    花小姐機靈非常,在旁邊脆生生叫了一句:「只叫人送禮過來,人怎麼不見影子?如此不誠心誠意,怨不得我們小姐惱。」嘴邊忍著笑,揚聲喚:「花管家,送客!」

    「小姐,請聽漠然解釋,實在是……」

    花小姐不容情道:「不聽不聽,你們男人只知道傷女子的心。」不知是否想起她自己的情郎現在不知蹤跡,居然把火順道撒在楚漠然身上,連聲叫花管家送客。

    楚漠然還沒有機會解釋,花管家已經到了,對楚漠然連連拱手:「客人莫怪,我們小姐累了,要歇息。你看,天也晚了。」邊鞠躬邊讓道,把楚漠然連那歸樂銅器一起送出花府。

    楚漠然為鎮北王辦差從不曾丟過這樣的臉,在花府顧忌著這是主人心愛的小姐,不好失禮,只好回到鎮北王府,對楚北捷把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一遍。

    他歷來幹練,說完事情就閉嘴,把銅器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楚北捷正埋頭批公文,聽完了,正巧把一疊公文批完,抬起頭哈哈大笑:「料不到她這樣有氣魄,若是男人,我定要她到我帳下當個將軍。這樣的人是能帶千軍萬馬的。」

    笑了一會,犀利的眼睛半瞇起來:「棋縫敵手,看來我可不能輕敵。」

    楚漠然沉吟道:「如此佳人,美貌上好,難得琴技無雙,見識也廣。將軍若喜歡,不然明日打了鎮北王的旗號,上門提親?」

    「不,」楚北捷沉聲道:「這不同平日宮裡的鶯鶯燕燕。她是鳳凰,我便用鳳凰的禮求之。」站起來將寬大的黑披風往背上一旋,「走,去表現一下我的誠意。」

    「現在?……」

    今夜娉婷又睡不著,平白無故攆走了人家派來送禮的使者,她有八成的把握明日「冬定南」會登門拜訪。

    若他來,先要好言化解他的怒氣,再來……自然是挑起關於敬安王府的話頭……唉唉,那雙烏黑的深邃的眼睛又跳出來搗亂,娉婷心神不安。想起明天要和一個還沒有明白來歷的男人交戰,而這個男人,正在熱烈地追求自己。

    追求也罷了,她白娉婷雖然不是美人,在敬安王府也有不少愛慕者。可這個男人,偏偏那麼霸氣;那麼霸氣,偏偏又挺有心計;有心計又不顯得狡詐,反而帶著一種叫人起不了惡感的瀟灑。

    「娉婷,你又亂想什麼?」她挨在窗前,對自己蹙眉。

    窗外的地上一片銀霜,今夜月亮真圓。她索性披上衣服,出屋賞月。

    花府的假山造景,平日看有點俗氣,此刻被月亮一照,顯出從容肅靜。周圍安安靜靜,連蟲子也識趣不叫喚。娉婷抬頭看月,眼角有個影子一閃。

    牆頭上立著一個高大身影,驟然讓娉婷嚇了一跳。

    有賊!

    娉婷剛要作聲,那影子已經像長了翅膀的老鷹一樣從高牆下朝她直撲下來。還來不得叫出一絲聲,娉婷嘴巴連鼻子被粗糙的大掌牢牢摀住,一股男人的氣息將她籠罩。

    「別作聲。」男人沉聲命令。

    娉婷眼角一跳,居然是他?

    楚北捷捂著娉婷,在她耳邊輕道:「你是花小姐的侍女吧?在下冬定南,並無惡意。我放開你,你不要叫喚。」他一手捂著娉婷的嘴,一手漫不經心將腰中的寶劍拍了拍,聲音卻斯文有禮,讓人瞧不出惡意。

    娉婷點點頭,楚北捷看她目光清澈,是個聰明人,當真放了手,對她微笑頜首。

    他眉濃眼亮,鼻高而挺,唇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娉婷第一次如此靠近看他,心頭居然忍不住劇跳,想起他那日在簾外表達仰慕之情,只覺得花蕊間的蜜滲到齒邊,一片清甜。

    楚北捷從小被宮中女人圍繞,早習慣了受人傾慕,根本不在意,問娉婷道:「小姐已經睡了?」

    娉婷怕他聽出自己聲音,不敢答話,點點頭。

    楚北捷暗道:用兵須先探敵情,這個侍女既然在佳人身邊,定然知道她的喜好。淡淡揚唇,又問:「你小姐喜歡彈琴,你知道她的琴是跟誰學的?」

    娉婷指指喉嚨,呀呀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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