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孤芳不自賞1

第11頁 文 / 風弄

    娉婷「呀」一聲,整個從床上坐起來,一臉懊惱。

    「別急啊,他若對你有意,日後還會來的。」

    娉婷心裡著急,白白錯過刺探消息的時機。時間越拖越長,她不知何時才可以回到敬安王府;而呆在花府,心又越來越亂,像管不住自己似的。

    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泥潭,掙扎不是,不掙扎也不是。

    花小姐不懂她的心事,想她病了所以有點脾氣,耐心地勸解兩句,吩咐其他侍女送飯熬藥,便輕輕快快去了。

    這夜,楚北捷又來了。他還是屹然站在花小姐臥室外,可他的耳朵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那個啞巴侍女的身影,就在他身邊轉啊轉,想抓,卻一溜就不見了。楚北捷對自己很不滿,不是來為鳳凰守夜的嗎?竟動了別的心思。他感覺自己對不起印象中天下無雙的佳人,很少出現的愧疚浮出頭來,可侍女會說話的眼睛,還是不肯離開他的腦子。

    幽幽的,無聲說話的眸子。

    腳步聲真的又來了,喜悅在楚北捷心裡唱起低低的歌。他轉頭,剛想露出溫柔的笑,臉色忽然微變:「怎麼了?」

    娉婷腳步虛浮,像隨時會倒似的。楚北捷自然地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扶住。

    觸手,是不同與平常的熱度。

    「病了?」他低聲問。

    娉婷心頭猛地一酸,眼淚似乎凝在眼眶裡了。這麼多天,這麼孤單的影子,忽然像有人來照應一樣,她病一場,花小姐花管家陳媽媽也費了不少心,安慰了不少,可什麼也頂不上身邊這人輕輕兩個字。

    就兩個字,已像什麼都夠了。

    她露出柔弱,可憐兮兮瞅了楚北捷一眼。那一眼,竟把楚北捷的心揪住了。他簡直忘了他的鳳凰。

    「你的房在那?」

    娉婷點點頭,隨之幾乎驚叫起來,緊緊咬著下唇,才沒有露餡。

    楚北捷把她打橫抱起:「休息去,這麼晚的天,又病著。你們小姐怎麼不照料一下?」大步流星進了房,將娉婷橫放在床上。

    他向來為所欲為,也不在乎世間俗禮,笨手笨腳幫娉婷蓋上被子,才直起腰桿。

    「睡吧。」他看著他喜歡的眼睛滿是倦色,失了幾份神采,渾身都不舒服,叫娉婷睡覺的聲音倒像平日在戰場上對士兵下達的命令。

    娉婷只覺得安心,聽話地閉上眼睛,片刻,不捨得似的又把眼睛睜開。

    楚北捷正想走,發現「士兵」並沒有聽話:「閉上眼睛,睡覺。」

    娉婷忽然覺得有趣,像小時候捉弄少爺一樣,可以唱點小小的反調,心裡說不出的越快,她睜大眼睛,靜靜瞧著楚北捷。

    楚北捷被她幽幽盯著,居然手足無措起來,他覺得心在狂跳,血都湧起來了,一種從來不曾出現的感覺突如其來,比戰場上的廝殺更讓他高興。

    他很不服氣,一輩子呼風喚雨,鎮北王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有一根線在他心頭肉上忽然牽動一下,令他呼吸沉重。

    居高臨下,床上的小啞巴成了不折不扣的美人。嘴巴鼻子臉蛋不要緊,她骨子裡的風情雅致都露出來了,經久不衰的,該是這份旁人沒有的氣質。

    「閉上眼睛,」楚北捷沙著嗓子說:「我出去了。」

    娉婷居然有點失望,這次,她乖乖閉上眼睛。

    楚北捷是正人君子,他真的出去了。

    又是一夜,比昨夜難熬,比前夜難熬。

    娉婷凌晨入睡,模模糊糊睡到中午。花小姐神神秘秘地找來,對她附耳道:「你可知道,那個冬定南是誰?」

    娉婷心跳了跳。

    「我告訴你,他是我們東林的鎮北王。我昨日才見了他的畫像,天呀,鼎鼎大名的鎮北王!」

    娉婷眼前一陣發白,身子搖晃兩下,才勉強坐穩。

    鎮北王?冬定南,那個夜夜守候在外面的男人,抱她的男人,叫她意亂神迷的男人,居然是鎮北王--東林的王爺,東林最厲害的將軍,歸樂最大的敵人,少爺最可怕的對手。

    花小姐把這當成奇遇,連連祝賀娉婷,興奮地拍著她的肩膀說:「好小紅,我們就像姐妹一樣,你一定會幫我對不對?」

    「嗯?」

    「這個忙很簡單,我已經派花管家送信給鎮北王。說明花小姐有婚約在身,不得自由,只要他願意幫花小姐退婚,萬事都可商量。」花小姐得意洋洋道:「這下爹可不能逼我成親了。等退了親事,我們把話向鎮北王說清楚,我再送你一套豐盛的嫁妝。對了!我的嫁衣可以送你。」

    娉婷聽到一半,已經急得渾身亂顫:「你……你……你瘋了嗎?鎮北王豈是好惹的,他比你十個夫家還厲害,萬一知道我們騙他,花府要出事的。」她剛大病,一口氣提不上來,滿眼都是五彩的玄雲。

    花小姐仍不在意:「他對你仰慕甚深。雖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和模樣,可我想堂堂鎮北王不會在意這個。」

    「不是這回事!」娉婷抓住她:「你快叫花管家回來,這信不能送。」

    花小姐見娉婷激動,不由有點害怕,怯怯地低頭:「可花管家已經回來了,還帶著鎮北王的回話。」

    「他怎麼回?」

    「他說,明日,花小姐必定回復自由身。」

    「明日?」

    花小姐瞧娉婷神態不會,吐吐舌頭:「我該練琴去了,明日再說。」居然溜了。

    娉婷愣了半天,將此事從頭到尾思量一次。

    「不會善了,鎮北王,他居然真是鎮北王……」她沉吟片刻,眸中精光一閃,已經下了決定:「少爺還沒有找到,我不能莫名其妙被困在這裡。花府……花府自求多福吧。」

    她勉強起來,收拾了衣物,想想花府上下對自己著實不錯,覺得不忍。可不忍還是要走,她是東林敵國的人,萬一被鎮北王發現,花府更逃不過去。

    將東西匆匆收拾,越過花府不常有人使用的小後門,娉婷離開了花府。

    出了花府,第一夜投宿客店。她似乎陪楚北捷守夜習慣了,總無法入睡,許多事一起擠上來,反反覆覆煎熬著她。

    咳嗽又重了,一聲接一聲的咳,渾身都沒有勁似的。

    第二天城裡一片寧靜,她病得厲害,無法出門,向店夥計問了問外頭的風聲,似乎沒出大事。

    又咳了一夜,第三天早上,店夥計一早過來送熱水,隨口道:「昨天夜裡出大事了,城裡挺殷實的花家,不知為何,竟把鎮北王得罪了,要全部砍頭呢。」

    娉婷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麼?全部砍頭?」

    「不知道什麼事讓鎮北王氣成這樣。」店夥計歎氣說:「花家一定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才會遭滅族之禍。我們鎮北王可是好王爺。」

    後面的嘮叨娉婷全沒有聽進去。她猜到楚北捷會怒,但料不到是這樣的震怒,將花府全家抄斬,那是多少條人命。

    楚北捷倔強的眉,剛毅的輪廓浮現在眼前。她閉上眼睛,是的,她早知道這個男人不能惹。他是個男子漢,但殺戮起來,是最血腥的魔王,娉婷見識過鎮北王在戰場上的邪惡,歸樂士兵流成血的河,是凝聚在這個男人腳下的。

    「他要滅花府滿門?」娉婷眼前桌子椅子,簡單的屏風擺設都晃動起來。她喃喃著搖頭:「不該……」

    可,以鎮北王在東林的權勢,莫說滅一個區區的花府,就算滅十個花府,也沒有人敢吭一聲。

    花老爺、花小姐、花管家、陳媽媽、若兒、紫花……這些人頭通通要被血淋淋地砍下來。娉婷忽然覺得胸口發悶,幾乎要嘔吐起來。

    「不行,我不能這麼眼睜睜著。」她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

    鎮北王府這日比平日更肅靜,兩隊侍衛目不斜視站在大門外,內裡侍女們都踮著腳尖走動,誰若覺得嗓子癢,必要趕緊偷偷走到遠離王爺的地方,才敢輕輕咳嗽一聲。

    連一向鎮定從容的楚漠然,垂手站在書房裡,此刻額頭也滲了汗珠。

    楚北捷在成堆的公文中抬頭:「你很熱?」

    「不是。」

    「擦擦汗。」

    「遵命。」

    楚北捷倒不像娉婷想像中那般氣急敗壞。

    前日處理了花小姐的未來夫家,準備了一個晚上,再次登門時,花小姐對他坦言相告。他沒有瞪眼,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發脾氣,只在娉婷屋外站了半晌,一句話也不說地走了。

    當時花小姐還以為危機已過,天真地對花管家笑道:「我沒猜錯吧?鎮北王氣量大著呢。小紅這次可糊塗了。」

    回到王府,楚北捷坐下慢慢喝了杯熱茶。楚漠然跟在一旁,喘氣也不敢大聲,他知道,主子怒了。

    果然,楚北捷把熱茶喝完,放下杯子,淡淡吩咐:「明日太陽落山時,在王府門前斬花府一門。」

    見楚北捷發話,楚漠然才算鬆了口氣,立即朗聲道:「遵命。」

    「雞犬不留。」楚北捷加了四個字。

    現在,太陽快下山了,哀哭的花府一門,已經被反綁著押到王府大門處跪著,磨利的刀抵在脖子上,只等王爺一聲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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