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琳琅
新茶採摘之後,根據各地風土、茶葉特性不同,用蒸之、搗之、拍之、焙之、封之等各種辦法來制做成茶。
到了明代,炒青制茶法盛行,更有烘、曬等各式各樣的制茶法,所制茶葉口味多樣化,不但飲茶之風無比繁盛,甚至還遠銷至歐洲。
最極品的茶只能用當天清晨陽光未出時,沾著露水採下來的嫩尖所制,這樣的茶葉在開水沖泡過後,色綠香高,味道鮮醇,芽葉完整。
只是各家制茶方法與茶葉都有些微不同,誰家的茶葉才擔得起極品一詞,能送入皇宮做為貢茶,便是各家茶莊爭奪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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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嬌嗲的聲音出自身穿粉紅色重紗長衫的粉嫩小姑娘口中。她頭戴泉州琉璃坊進口的琉璃發墜,手搖秋意坊出產的手繪絹制扇,搧出來的風香噴噴的,那是法蘭西國上個月才運來的玫瑰水的味道。
呀,她擦的胭脂是應天府凝碧居出品的粉霧霜,那可是宮中貢品級別的東西。嘖,這年紀不過二八的小丫頭,光全身上下的行頭大概就要上百兩銀子吧。
跟在謝木棟身後的張來福,以總管的專業眼光仔細打量面前這位年方十六,人稱泉州一枝花的程家茶莊大小姐程羅衣。
其實程大小姐在泉州城裡也算是個名人,先不說她《女誡》、《女兒經》、《相夫教子論》讀得滾瓜爛熟,她對茶葉的特有天分更讓她去年榮獲茶葉仙子的稱號。
而這樣的大家閨秀、美麗才女、賢良淑德,就算是喜歡一個人,也只能在禮教所允許的範圍之內,將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含情脈脈地喊上一聲「大表哥」。
張來福在心中拚命地搖著頭。可惜,這謝木棟是名草有主了,誰叫妳來晚了一步呢。
「姑父,姑母,這位就是人人稱讚女扮男裝、英勇護主、萬死不辭、大難不死的那位張來福張姊姊嗎?」程羅衣蓮步輕移,一陣香風就這樣飄啊飄地飄了過來。
其實張來福很想大叫一句,別、別過來,您身上的玫瑰水味道實在是太香了!不過,這個時代的香水怎能要求太高,她只能暗自幻想自己掉到了香水槽裡。
「表小姐如此形容,在下實是慚愧,小福不過是在做身為謝府總管應該做的事情罷了。」張來福微微躬身。
「還總管哪,剛剛姑父、姑母還在說,要將張姑娘收為義女,到時候我見了木棟叫表哥,見了張姑娘就要叫一聲表姊了。」體態婀娜的人兒往張來福與謝木棟中間一站,有點向她示威的意味。
這個小姑娘可不簡單,想是謝木棟這幾天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已經讓府上的人們看出些端倪來,雖然大家未明說,但足以讓這位自以為是謝家內定的媳婦人選焦躁不安了。
張來福抬起頭,迎向那對著她而來的凌厲目光。
來吧,來吧,誰怕誰。想我讀過五百本羅曼史小說,熟知女配角的一切伎倆,妳以為我還會怕妳嗎?
哼!張來福眉毛一緊,大剌剌地回瞪著她。
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讓誰地在客廳上學金魚比起眼睛大小來。
一旁的謝木棟自然是不明白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他正在躊躇著如何向父母親說張來福的事情呢。
令他感到安慰的是,爹娘對他的要求沒有什麼意見,答應了暫緩收張來福做乾女兒之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嘛。」謝老爺自從女兒離家出走,又在應天府和陳家小子不是冤家不聚頭之後,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不論兒子喜歡的是誰,只要年輕人高興就好。
「夫人,我們先離開吧。」裝作對客廳中的詭異氣氛毫不知情,謝老爺對著自己的妻子說道。
兩位長輩一起離去,客廳中只留著三個年輕人。
謝木棟不知所以,程羅衣銀牙暗咬,只有張來福最輕鬆,她居然盡起下人本分,拿起茶壺為他們倒起茶。
故意忽視情敵舉動,程羅衣別過臉看向謝木棟。「大表哥,我們程家茶莊這次前來參加茶會,帶來的可是程家絕品--銀山雪尖。大表哥,你要不要嘗一下?」她知道表哥此時心思都在賽茶會上,故而說道。
「表妹,關於茶會一事,我們謝程兩家雖是親戚,但大哥我也不會以此關係藉以打探妳家內情。」謝木棟婉言謝絕她的好意。
「表哥,反正我們將來、將來……」
將來、將來怎樣?!張來福在一旁對這位處在花癡狀態中的大小姐擠眉弄眼。難道說,妳現在就要自己來做這個媒不成?
「將來的事誰知道呢?所以說,表小姐您還是公私分明的好。」張來福插嘴道。
「妳一個下人,我和妳少爺說話,妳怎麼能插嘴?!」程羅衣一臉不悅,轉頭便罵。
張來福看著這張描繪精緻的小臉,冷笑一聲,「表小姐,且不說我是謝家的下人,不是妳程家的,就說剛剛妳還要認我這個下人做姊姊呢!」
程羅衣一時氣結,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鼻子一皺,眼中淚光亂閃,一臉梨花帶淚的樣子。
「表哥,你看她欺負我。」
謝木棟一瞼無奈地看著她。這位表妹也算是從小就認識,打不得罵不得,可是她這種行為著實很困擾他。
「羅衣,有件事我想要和妳說清楚。」
「我不聽!」程羅衣不是笨蛋,她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便搶先轉身就跑。
看著程羅衣就這樣跑了出去,張來福忍不住拍手稱讚了一下,以退為進,妙招!這是個值得她費神的對手呢。
「小福,妳可要相信我,我和她……」謝木棟拉住正在閉目養神的張來福。
她微微一笑,睜開雙眼看著面露緊張的謝木棟,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領,主動獻上一吻。
「我相信你,這個時代中我只相信你。」
「妳為什麼這樣說?」經歷這次怪異昏睡事件之後,他對這位神秘的小總管總有一絲不踏實的感覺。
「秘密!」她才不打算告訴他呢,免得因為事實過於驚世駭俗而讓大家都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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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茶會的準備工作如火如荼地展開,雖然謝木棟以她的身體不好為由,不准她再工作,可張來福是個無事也能生點事的人,她怎麼會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
何況,還有程羅衣那位不可小看的勁敵。
她抬腳往庫房走去。
聽說山上茶莊的人連夜趕工才做出區區十斤茶花,現在她又有了新點子,準備和謝木棟好好商量一下。
剛轉到庫房門口,就看到程羅衣正黏著謝木棟。
正牌女朋友就該在這種時候跳出來,好好捍衛一下自己的權利。
「木棟,表小姐,好巧啊!你們又在一起。」她身形款款地走了過來,口氣像是剛剛在廚房裡打翻了一缸醋。
「原來是張總管來了。表哥,我有事先走了。」程羅衣看了她一眼,立刻宣告撤退。
懂得避其鋒芒,實在是不能小看呢。
「我不是叫妳休息嗎?」謝木棟心無芥蒂地對著她笑了笑,又說道:「不是叫妳別再穿這種僕人服嗎?」
「難道要我去穿那種長到拖地的衣裙?我可不想連路都不會走。」張來福擺擺手,嘟起嘴巴小聲地說。
從小到大,她就對這種繁複的衣服沒感覺,小時候是穿牛仔褲過日子,來到這裡,她就自然而然穿起了男裝。
就算是正在戀愛中的她,也不想換掉這種俐落的裝扮,而得知她真正性別的老爺、夫人也給她極大的自由。
「我有事找你。」
「什麼事?」謝木棟停下手上的工作,在這種最忙碌的時候,她不會無事來打擾他的。
「是這樣的。」張來福將她昨晚在房裡奮鬥了很久的東西拿出來。
「這是什麼?」他拿過那張宣紙,看著紙上奇形怪狀的線條。
「你看不出來嗎?」她很是焦急地問了一句。
「看不出來。」老實人說老實話。
「真的看不出來?」
「的確看不出來。」
「一點也沒有看出來?!」張來福的聲音已經隱隱帶著一點哭腔了。她昨晚為了想這些,差點通宵沒睡,可是這個人根本一點心有靈犀的感覺都沒有。就算她自認毫無繪畫天賦,但是他怎麼能一點也看不出?
「請運用一下你的想像力,再看一遍。」她不死心地引導著這塊大木頭。
「三團麻線?」謝木棟不確定地問道。
張來福一把拿過那張紙,氣急敗壞地喊,「什麼三團麻線,這是我新畫的設計圖!」
「設計圖?!」他看著這個不時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的人。
這又是什麼東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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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文學家與政治家范仲淹曾為斗茶一事寫下《和章岷斗茶歌》,其中有這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