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於兒
「干……什……麼?」他突如其來的笑臉,教沃洹的寒毛全數豎立。
「幹嘛嚇成這樣,剛才不是有人說很懷念以前的我嗎?」怎麼他一變回去,沃洹就彷彿一副見著鬼似的?
「老大,你真的回來了?」沃洹瞠大眼,一臉狐疑的上下瞄著他。
「唉!不回來行嗎?萬一有人以此作借口而不再認我這個拜把大哥,那我豈不是虧大了。」慕容殷出手拍了他肩頭一記,嚇得沃洹當場傻眼。
「老大!」沃洹猛地一聲大喝,接著狠狠地將他抱個滿懷。
「喂,你少噁心了,快放開本少爺!」慕容殷有些哭笑不得,卻也帶有一絲感動的調侃他。就在此時,他放在沃洹肩頭上的手霍然一緊,然後迅速將沃洹從自己身上拉開。
「老大……」沃洹想再次飛身撲向慕容殷之際,就見他的目光像是穿透過他的腦門般,直盯住他的身後。「冷神醫。」他猛一回頭,就看到一身孤冷的白衣男子正靜靜地站在那兒。
「告辭。」冷神醫朝慕容殷丟下這句話,即轉身離開。
「雲公子,請留步。」今兒個才是第六天,難道說愬的情況……
「我有事在身。」意思是指他已經很給慕容殷面子了。
「愬的腿傷。」
「看他造化。」
眼見冷神醫去意甚堅,慕容殷自知無法再挽留住他,然而,在冷神醫舉步欲走前,一句深藏已久的話終於在此刻忍不住脫口問出:「雲公子,你會答應醫治愬的雙腿,是不是因為左蟬宓的關係?」
冷神醫並沒有馬上回答他。
「老大,你有沒有搞錯呀?左姑娘怎麼可能會認得冷神醫!」沃洹滿臉狐疑地環胸說道。
「她是不認得我,但我卻見過她。」若不是左蟬宓曾經救過「他的人」,他根本不會醫治慕容愬。
「雲公子是在哪裡見過宓兒?」慕容殷的語氣含著一絲急切。也許他可以根據這條線索,找到她失蹤的原因。
「後梁山下。」吐出毫無高低起伏的冷淡語調,冷神醫即飄然離去。
不過,他的答案卻讓沃洹怪叫起來:「什麼?左大姑娘曾經出現在後梁山,那個出了名的山賊窩。」
後梁山……宓兒怎麼會在那裡出現,莫非十年前帶走宓兒的人就是那群山賊?這樣一來,他可要好好調查山賊與「那個人」之間到底有何關聯。
不過,此時的慕容殷沒發覺到,這六天來一直在啃咬著他那顆心的妒蟲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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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大,你不覺得奇怪嗎?左大姑娘怎麼會獨自跑去那個山賊--」
「殷大哥,殷大哥,不好了……」
這時,左蟬宓纖柔的身影伴隨著慌亂的叫喚聲突然插入。
慕容殷深思的精眸冷不防地斜睨沃洹一眼,沃洹會意,便摸摸鼻子,識相的將亭子留給他們二人。
「殷大哥,冷神醫他不見了,我四處都找不到他,怎麼辦?」左蟬宓不自覺地拉住他的袖口,神情慌張,語氣急促。
「他已經走了。」
「什麼,冷神醫走了,那你為什麼沒有留住他?」左蟬宓語帶指責地問。
「你以為我有那種本事留下他?」慕容殷目光轉冷。
「當、當然有。」
「哼!承蒙表妹這麼看得起我,不過恕大表哥無能,沒有那種本領將冷神醫強留在府中。」
怯看著他那張異常柔和的譏誚面龐,左蟬宓陡地意識到自己的言辭好像太過無理取鬧。「對不起,殷大哥,我不該這麼說的。」
「毋需向我道歉,因為你的指責非常貼切。」
「不不,是我太過無理取鬧,冷神醫是走是留,我們根本做不了主。」
「嘖,要是我沒聽錯,表妹方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慕容殷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她老是因愬而質問他一事,感到非常寒心。
「我、我都已經跟你道過歉了。」慕容殷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令左蟬宓非常吃不消。
「對,你是跟我道過歉,但你怎麼從不問我是否願意接受你的道歉。」她總是在傷得他千瘡百孔之後,才一副若無其事地同他道歉。
左蟬宓囁嚅欲語,但整排貝齒卻陷入下唇,難以啟齒。
「老實說,愬能否站起來,我比你更著急、更擔心。四天後,愬的腿傷若是沒有好轉的跡象,那我這個做兄弟的將會內疚一輩子,你懂嗎?」
三年來,他都一直封閉住自己的情感,小心翼翼地不讓哀傷顯露出來;但自從左蟬宓平安回府之後,他便在不知不覺中釋放出心底那份壓抑已久的情感。有好幾次,他都以為宓兒會發現到「慕容殷」的不同;可惜的是,每每他都只能以失望來作為收場,讓他飽受無形的痛苦與折磨。
是否當時的宓兒年紀太小,才會全然忘卻屬於「愬哥哥」的一切。
「我懂,我懂的。」左蟬宓突然覺得自己錯得離譜,誠如殷大哥所說,她總以為最關心愬哥哥的人就是她,然而跟他相比,她才發現除了會指責別人之外,她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沮喪與失落緩緩流露在她微白的臉蛋上,她低頭凝視絞扭在一塊兒的雙手,冷不防的,一種後悔回到慕容府的意念在腦海漸漸成形。
「怎麼,後悔回來了嗎?」
罩著一層水霧的大眼,倏地抬起。
「你心裡是不是在愬,早知道愬哥哥不良於行,那我就不出後梁山是不?」
慕容殷冷哼一聲,教左蟬宓全身為之驚顫。
「我、我……」左蟬宓宛如一隻受傷的小兔似的,痛楚與惶恐相互交織在她雪白的臉上,她不住地往後退,直到抵在石柱上,她才不得已地停下腳步。
殷大哥怎麼知道後梁山的,是誰告訴他的?
「不解釋,那就代表默認了。」宓兒的淒楚、哀慟,他並不是沒看到,但他必須狠下心來,否則宓兒心中的那粒疙瘩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一顆毒瘤。
「我會後悔回到慕容家,是因為我對愬哥哥的傷勢不但一點幫助都沒有,還不斷地給你添惹麻煩;所以我、我根本就不應該回來。」左蟬宓故作鎮定地面對慕容殷,但她握緊的雙手已泛白。
對,她只要抓著這個話題打轉就好。
「哼!原來你就是這樣認定自己的價值,那敢情好,你就不要嫁給愬,改嫁給我算了。」慕容殷怒極反笑。
「殷大哥,你不要對我開這種玩笑。」左蟬宓的俏臉益發透明,尤其是他慢慢踱來的身形,更讓她全身僵硬無措。
「既然你可以這樣藐視自己,為什麼會承受不了我的一句玩笑話?」慕容殷的雙手猝不及防的探出抵住柱子,將妄想逃脫的她給圈在自己的雙臂內。
「這才不是一句玩笑話。」左蟬宓猛然脫口而出,隨即又恨不得一口咬斷自己的舌頭。
「那我可以解釋成你很高興做我的妻子嗎?」任誰也沒注意到他抵在柱子上的手,已收攏成拳;同時,骨關節聲喀喀直響。
「我沒有。」
「你不必說這麼大聲,我聽得很清楚。」
「我、我要回去看愬哥哥了。」左蟬宓心虛的道。
「每次都拿愬作為逃避的借口,你不嫌煩嗎?」
「我沒有。」
「你有。」
「我跟你說了我沒有就是沒有。」愈是心虛,左蟬宓就吼得愈大聲。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後梁山?」
「那是因為我被人擄到那--」左蟬宓激動且含有硬咽的清靈嗓音陡地中斷,瞠圓而不住收縮的瞳眸,隱藏著極度的倉皇與恐懼。
怎麼辦?她說出來了,她說出來了……
也不知哪兒生來的氣力,抑或是慕容殷故意放手,反正她順利地推開橫在她眼前的臂膀,頭也不回地立刻衝出去。
慕容殷如鷹般的眸子,緊緊瞅住她逃走的小小身子,許久許久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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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愬哥哥,慢慢來!」
「愬兒,別太心急,一步一步來,娘相信你一定可以重新站起來的。」
慕容愬的雙手搭在椅把上,用力地想撐起自己沉重的身子,但試了幾下,總是力不從心地又坐了回去。
「愬哥哥,你拿這根枴杖試試。」左蟬宓將已準備好的枴杖遞給慕容愬。她並不奢求愬哥哥一下子就能健步如飛;但他可以倚靠這根枴杖的幫助,離開這坐了三年的輪椅。
慕容愬薄唇緊緊抿住,才試不到幾回,他的額際就已經淌出不少汗水,雖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雙腳已經流回一些力量,但還不足以令他站起來。
「愬兒,你再多用點力。」慕容夫人滿心期盼那個冷神醫能夠盡早讓愬兒脫離這場惡夢。
「愬哥哥,別灰心呀!」
突然,砰的一聲!慕容愬再次跌回椅子上,火大的將枴杖用力甩向一旁。
就這麼巧,枴杖的前端正好擊中左蟬宓的手臂,她硬生生的將驚痛聲給含住,沒讓其餘人發現到。
「我說大姊呀,那位冷神醫的醫術好像也……唉!」慕容二夫人歎了口氣。
「愬兒,你再多試幾次。」慕容夫人皺了皺眉,卻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