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於兒
匆忙跑出府的左蟬宓,氣喘吁吁地來到客棧廂房外時,正巧聽到慕容殷所說的話。
「你走吧!」出聲的人有一副極好的嗓子,可惜一點溫度也沒有。
「公子真的不再考慮?」慕容殷的嗓音也同時冷了下來。
緊接著,她就再也聽不到房內的任何聲響。
怎麼會突然沒聲音呢?
亟欲知道冷神醫會不會出手救人的左蟬宓,幾乎把整張臉都貼到門上。
冷不防的,房門突然開啟,還來不及有所反應的左蟬宓,她的臉剛好撞上一堵堅硬的胸膛。
「你來這裡做什麼?」慕容殷微瞇起眼,語氣不善地睨著手摀住臉的左蟬宓。
「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口中那位冷神醫冷公子。」
左蟬宓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十分愚蠢,但一想到有名醫能治好愬哥哥的雙腿,她就忍不住想跟過來。
「他不姓冷。」
眾人會在他的封號前再冠上一個冷字,那是因為神醫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
不過,盯著左蟬宓眼底所溢出的美麗光彩,慕容殷一雙晦暗的眼,突然罩上一抹難以察覺的譏誚。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悲,全都是為愬一人,而他到底要忍耐到何時,宓兒才會對他……呵!甭癡人說笑了。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突然,左蟬宓被某種被看透自己的詭異感覺給弄得全身寒毛直豎,她一偏頭,一名容顏傲冷卻甚為俊美的白衣男子即映入她眼簾。
「殷大哥,這位就是冷神醫嗎?」左蟬宓不知不覺地往慕容殷身上靠去。
這名白衣大夫著實太年輕,而且他看人的目光,好像與人有仇似的,令她覺得有些可怖。
「嗯。」慕容殷眉頭輕蹙地看著直往自個兒身上捱近的左蟬宓,而他則無聲無息地往房內退去,一種不想與她太過親近的意圖十分明顯。
「雲公子,她是在下的表妹,也是在下二弟的未婚妻。」宓兒既然來此,他也只得向冷神醫介紹她的身份;不過,他並沒有錯過一抹異樣的神色從冷神醫眼中一閃而逝。
「雲公子,我求您救救愬哥哥吧,不然他真的要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了。」左蟬宓盡可能地穩住心神,開口向冷神醫求道。
白衣男子冷冷睇向左蟬宓,不發一語。
「宓兒,你先回去。」慕容殷突然說道。
「要回去可以,但我一定要請冷神醫跟我們一道走。」左蟬宓固執地說著。
「宓兒。」慕容殷嗓音充斥著冷冽的警告。
但左蟬宓故意忽略他的警告,執意留在這兒。
慕容殷冷然的眸光直盯住左蟬宓好一會兒,驟然間,他出其不意的一把扣住她纖細的手臂,欲將她拽出門外。
左蟬宓痛哼一聲,抬起受傷的眼眸看去,卻望進慕容殷那雙分外犀冷的黑瞳;剎那間,她一愣,無法理解他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瞅視她。
怔愕之餘,她已被慕容殷給拖至門口。
「等等!殷大哥,求你別趕我走好嗎?」她的雙手死命抓住門框,但她就算拼盡全身力量,也難以抵抗慕容殷的一根小指頭。
「愬的事我自會處理,不必你多事。」宓兒恐怕看不出來,但慕容殷已經有了警戒。
「這哪叫多事,我可是愬哥哥的--」
「我知道你是愬的誰,不用你一直提醒我。」
「殷大哥你……」
為什麼不讓她留下?她也要為愬哥哥盡一份心力。
就在此時,一直在旁冷觀的白衣公子,陡地有了動作。他就這麼衣袂飄飄地穿越他們兩人,往樓下慢慢踱去。
「冷神醫,你要上哪裡去?」左蟬宓一急,連忙出聲問道。
「慕容府。」白衣公子頭也不回地道。
左蟬宓乍喜,一雙無比燦亮的眸子瞬間對上慕容殷略微幽黯複雜的詭眸。
「殷大哥,你是怎麼了?」他看起來好像不是挺高興的。
「那就要問你了。」
慕容殷沉沉地調開視線,舉步離去。
「問我?」左蟬宓茫然不解。
不過,在慕容殷快要下樓之際,她突然衝向他,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袖問道:「殷大哥,你說冷神醫他真能治好愬哥哥的雙腿嗎?」
下一刻,慕容殷像是嫌惡般地猛然甩開她的手,就在她怔愕之際,回頭對她逸出一句毫無感情的話:「我不知道。」
對,他是真的不知道,然,若連見死不救的冷神醫都不能使愬站起來,那天底下就真的無人能醫好愬的雙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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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竹苑裡,正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詭譎氣氛。
慕容夫人,慕容殷,左蟬宓,還有沃洹等人都站在慕容愬門外等候冷神醫的消息。
而好不容易遇著慕容殷的慕容夫人,才一見面就滿面愧疚地抓著他的手。「殷兒,上次的事是娘的不是,你能原諒娘的一時失言嗎?」
為了避開她,殷兒最近都以生意緊忙不克回府來作為搪塞,敦她連表達歉意的機會都沒有。
「娘說的都是事實,何錯之有!」慕容殷抽回手,淡淡地回道。
「殷兒……」唉!這三年來,她是否太過疏忽殷兒的感受,否則從前的殷兒絕不是這樣的。
「殷大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這樣傷姨娘的心。」見姨娘滿臉愁容,左蟬宓難辭其咎地挺身說道。
「宓兒。」
「你們誰也沒錯,因為有錯的人是我。」慕容殷自我解嘲地說完,隨即甩袖往一旁的竹林走去。
「殷兒……」
「姨娘,我去就好。」
左蟬宓緩緩走近,望著慕容殷依著竹子,漠然地眺望著遠方,她已到口的話硬是吞了回去。
站定好一會兒,她還是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輕道:「殷大哥,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若這個心結無法解,那他、姨娘,還有愬哥哥永遠擺脫不了陰影。
「給我你失蹤的原因,我就給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慕容殷此刻慵懶的神情,極像在洞裡的那一夜。
見狀,左蟬宓突然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感。
她極不自然地漾起一抹笑,視線游移不定。「殷大哥,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不是失蹤,而是被一對--」
「宓兒,別再跟我打迷糊仗。」他忽而捏住她的下巴,語調異常柔和地道:「說,你跟冷神醫是怎麼認識的?」他瞧得非常清楚,冷神醫會答應替愬看傷,全是看在宓兒的份上。
難不成在她失蹤的這段期間,她跟冷神醫有……一抹強烈的嫉妒逐漸浮現在他黑煞卻又帶笑的俊臉上。
「我……我連冷神醫姓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與他認識!」左蟬宓驚愕的說。
「宓兒,我是很想相信你,可惜你的說法卻無法取信於我。你說,這要怎麼辦才好?」他攫高她的下顎,詭異的氣息全噴拂在她微白的臉上。
「我、我不知道……」她的腦袋已一團混亂。
「你又在撒謊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老話,記住自己的身份,別讓我查到你不安於室的證據!」
「我--」正待辯解的她,被一陣粗獷的嗓音給震回心神;同時,原本扣住她下顎的五指也隨之松落。
待左蟬宓趕忙追著慕容殷來到慕容愬的寢房前,她正好聽到已踏出房的冷神醫對慕容殷說:「你要的結果,就在十天之後。」
第五章
一隻粗肥的手掌毫無預警地朝慕容殷面上擊去,所幸慕容殷回神得快,也夠機警,一出手便將突襲的肥掌給打落。
「老大,怎麼你這幾天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孬德行,要不要我出馬替你找幾個像樣的姑娘來伺候你--哎喲!」沃洹輕快的口吻頓時變成慘叫聲。他捂著受重創的面頰,痛得咬牙切齒。
可惡,老大竟下這麼重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裡頭就只有一個左大姑娘,可惜人家是『愬』的未婚妻,你碰不到也吃不著……等等,我自己打,自己打。」二道彷彿淬著劇毒般的眸光冷不防地射向他,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沃洹唯有乖乖地自掌嘴巴。
但沃洹的自制力畢竟差了慕容殷一大截,安靜不了多久,他又是一副很替自己兄弟抱不平的忿忿模樣。
「老大,你不要把愬腿殘一事全攬在自己身上好嗎?」在江湖闖蕩的俠客有哪一個沒招惹過是非的,而那些失去利益的人渣當然也就會想盡辦法要除掉像老大這種「好管閒事」之人;沒想到好死不死的,他們找來的殺手竟然碰上老大的雙生兄弟,結果愬雖然逃過一劫,卻從此無法行走。
他知道老大一直很自責,而愬也似乎不肯原諒他;但情況假使顛倒過來,他相信老大一定會坦然面對,而不是像愬一樣的憤世嫉俗。
「老大你知不知道,我好懷念以前的你呀。」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沃洹,突然一臉鬱悶地重重一歎。
聞言,慕容殷隨之一震,一股掙扎在手足親情間的無可奈何,霎時浮現在他的眼眸裡。而在沃洹以為他又要繼續沉默下去的時候,他倏地逸出一抹十分詭譎的笑容,再以極緩慢的速度叫道:「沃、大、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