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水翎格格

第27頁 文 / 季瑩

    水翎病體初癒的這天,已近臘月中,靖王府從這時才開始有了年節氣氛。這天,早巳過了臘八,可是鴻飛還是央司管廚房的僕婦熬煮了一碗八寶粥品,讓水翎飽飽口腹。

    他是一湯匙一湯匙將粥餵進水翎口中的,一如最近,他將藥丸或藥汁送入水翎口中一般,對病中的水翎,他一適是溫柔呵護且無微不至的。

    當鴻飛在桌邊放下碗,正準備端起另一份湯計時,水翎忙制止道:「鴻飛,你別忙,我真的好怕你又忙出病來!」

    「我現在可沒那麼嬌貴。」鴻飛頗氣概的偏頭強調。「倒是你,像個病西施了。來,再喝一碗湯,這很補的。」

    「不,不了,再補下去,我怕我都要由『病西施』變成『胖東施』了,到時候你若抱不動我,恐伯就不要我了!」水翎嬌嗔一笑。

    果真是情愛的力量無遠弗屆!

    那笑啊!競令水翎大病初癒的容顏產生了如「江總詩」——「回身轉佩百媚生,插花照鏡千嬌出」的效果。

    鴻飛因那睽違許久的一笑而出神了小半晌。他情不自禁的來到床疇坐下,伸手攬住水翎,如立誓般的說道:一無論你變成什麼摸樣,我都要你,要你、只要你!」

    在鴻飛的喃喃中,水翎除了心裡甜孜孜,連帶的也淚盈盈,良久,她才拭淚輕問:「一直忘了問——娘她老人家還好嗎?為了我這病,拖累她老人家不少,如今又為了這病,勞你和霜若全跑了來,這個新年,恐怕只能讓她老人家淒清孤單的過了。」

    「別擔心,今早我收到一封快信,娘正在上京的途中,若行程無誤,可能這兩天就能進京城裡來了!」鴻飛淺淺一笑。「娘在信裡頭說:因為放心不下你的病情,也放心不下我和霜若兄妹倆,她便乾脆整了整行囊,打算上靖王府來打擾幾日,可她又有些擔心,擔心你阿瑪和額娘不知是否歡迎?」

    「我的爹娘便是你的爹娘,同樣的,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何必如此的生疏客套。何況,他們三位老人家早是多年未見的老友,阿瑪和額娘豈有不歡迎的道理?」

    「如此說來,我大可放心了!」

    「你早該放一百二十個心的,鴻飛。阿瑪和額娘若是眼高於頂的勢利眼,你和我根本不可能結髮為夫妻,而此時此刻,你更不可能隨便遊走於靖王府,並任意停留在我的閨房裡了!」

    「是,是,娘子推理的『是』可娘子卻有一件事說得『不是』!」

    「嘎——」水翎呆了呆。

    鴻飛悄悄的附上了她的耳朵。「你早就『不是』閨女了,所以這房間也『不是』閨房。」

    「貧嘴,這也值得計較?」水翎頰上一陣飛紅,』手同時愛嬌的朝他胸口捶了兩拳。

    鴻飛的反應是——哀吟了兩聲!

    水翎這才心慌的想到鴻飛的傷口尚未痊癒。「哎!你……胸口還很疼嗎?哎!我不是故意的!」水翎急得舌頭差點打結,連淚都差點溢出眼眶,好像痛的是她似的。

    「翎兒,別忙,別慌,我這敷藥的布兒已經拿了下來,傷口也已經結痂,剛剛喊那兩聲,只是想嚇嚇你,沒想你卻當真,你瞧,我不疼了,不疼的!」見她淚又濡濕眼睫,鴻飛更忙不選的安慰。

    「真的不疼嗎?讓我……瞧瞧好嗎?」水翎央求。雖和鴻飛已是夫妻,也早有過肌膚之親,可是對自己做這樣的請求,她似乎猶有羞意。

    鴻飛沒有遲疑的點頭,卻略顯猶豫的說:「我這是新傷口,看來有些可怖,你若害怕,就別瞧了!」

    「傻瓜,可別忘了,我比你更早熟悉那樣的傷口!」水翎探過手,主動解開他的寶藍刻絲銀鼠襖及五色緞衫,瞧見那傷口時,她怔仲了片刻。

    「說的也是!」鴻飛因她的話與她的怔仲而自責。「翎兒,你曾怪過我嗎?怪我讓你受刀剜的活罪?」

    「那不是受罪,那是最深刻的奉獻,最美麗的犧牲,你我都是這麼思想著的,不是嗎?」她深深的凝視他的雙眼,繼之徐徐的輕觸那傷口。「它……也像一隻蝶。」

    「它的確是一隻蝶。與你相同,我亦被蝴蝶紋身了!」他動情的揪住她的纖手,抵在心口,抵著傷口,那依舊是一種情深與酸楚兼具的溫柔。

    水翎反手扳緊他的身。心想:原來上蒼竟是如此的厚愛她,讓她得了個能夠以深沉愛意來通過生離死別這嚴酷考驗,並一意扶持彼此度過困厄的愛侶。

    有感於鸞膠再續的艱辛與不易,水翎更激動的掰緊他的背,兩人胸靠著胸,肺貼著肺,蝶假著蝶,唇膠著唇,緊緊的,密密實實的依靠與纏繞。

    鴻飛未癒的傷口因此而陣陣悸痛,可這是值得的,從水翎無語卻堅實的擁抱與親吻,他已不再錯覺兩人之間的婚姻只是一種虛妄,他更真實的感受到那些緊緊纏甲糾葛著彼此的情絲。而這些難分難解的情絲將如瓜瓞綿延至他們老死,令他們情比石彌堅,愛比海深篤。

    走筆至此,尹鴻飛和二格格的故事,應該算是有了個結束。不過總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插曲可以聊聊:

    話說這日,也算是臨近臘川中,當靖王府裡的所有奴僕、丫環們手邊正忙著「撣塵」,眼邊忙著瞄向二姑爺和二格格,那老是膠在倚圃園某個角落的鷂牒情深的身影時,前廳突然傳出有稀客到來的聲音。

    你們道是誰?原來是鴻飛的母親田氏打海寧來到京師,除了想和兒子、媳婦、女兒一家同聚之外,也順道來拜望差點就「絕緣」的「老親家」靖王夫婦。

    雖說,田氏久未見過像靖王府如此的官家排場,不過靖王夫婦的親切態度,著實令田氏拋去了不少的生疏,幾個久未謀面的老人家,自然有他們一番好聊的。

    鴻飛、水翎和日青、燕娘面對面的當時,自然免不了尷尬,然,燕娘真是挺有擔待的,她主動來到鴻飛和水翎跟前。道:「尹公子、二格格,今日燕娘進靖府,是特地來向你們請罪的。」她說著說著,便要往地上跪。

    水翎慌忙持住她,焦急道:「燕娘,你快別這麼說,你何罪之有啊?」

    「燕娘癡愚;第一項罪名,是不懂感恩,燕娘能有今日,全憑靖王府的提雋與成全,可燕娘一直妒忌嬸嬸,你擁有日青全部的愛戴,也因此,二嬸嬸病著,燕娘沒有過府來控望,還給靖王府與二嬸嬸加添不少麻煩。這是燕娘的第二項罪名,燕娘……全無節義!燕娘……給二嬸嬸磕頭請罪!」

    「燕娘呀燕娘,你言重了!」水翎又是手忙腳亂的急於扶起她來。「燕娘,二嬸嬸一直認為你是個知書達理又守分寸的女子,因此二嬸嬸相信,不論之前你曾做過任何傻事,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二嬸嬸也只是個平凡女子,也相信因緣宿命,也難免有糊塗犯傻的時候,可我以為,只要不害到自己,偶樂的犯傻、偶樂的糊塗,也是一種真摯、一咱浪漫。」

    「二格格說的極有道理!」這時,向日青帶著一臉愧色,溫柔的將手落在燕娘細細的膀子上輕拍,並說道:「燕娘,往後可不許再以死來嚇唬我了!」

    「我只是以死……明志!」燕娘略轉身,以滿溢的柔情眼神回報向日青。

    從他倆那一糾結便難分難解的眼柙,水翎驚喜道:「你們倆——合好如初了!」

    「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燕娘和我之間的所有過節,導因於我的剛腹自用與誤解。現在沒事了,什麼事都沒有了!」

    連燕娘也羞人答答的,細聲細氣的補充了一句:「日青說——說一切從頭開始。」

    水翎臉上一片欣然,歡喜亦瀰漫心頭。「可喜可賀,直是可喜可賀。」

    「是可喜可賀!我這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改得好不好,還得由你們眾人來鞭策評定。向日青先是自我調,繼之出人意表的走到尹鴻飛面前。拱手做揖道:「尹公子,日青為之前所做的愚行,及帶給你與二格格的所有困擾,致上最深的歉意!」

    「向公子,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咱們俱是凡夫俗子,怎能沒有愛恨嗔癡?」不改書生本色,鴻飛以簡單卻沉靜的幾句話,試著化解日青濃濃的羞愧之意。

    總之,這正是一個好的開始,日青和燕娘的婚姻有了極大的轉機,而靖府,也因為這對原本無心的怨偶成了有情的佳偶,而平添了一份喜氣。

    不過,爾後靖府突來的另一號人物,卻又教靖府衍生了一場虛驚。在幾名內宮大監的開路下,靖府進來了一位非比尋常的人——此人頭頂黑貂暖帽,身繫明黃龍袍,外罩猩紅的羽緞披風;此人儀表赫赫,相貌堂堂;此人——竟然是當今的乾隆皇。

    他事先並沒有派人知會靖王就來勢洶洶,因此一時之間,靖府上下因他的聖駕突臨而錯愕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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