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水翎格格

第26頁 文 / 季瑩

    「是啊,走了吧!咱們兩個陪你回府去,把事情做個處理!」連保岳也附和。

    矛盾間,向日青又回頭瞥了水翎與撫著水翎消瘦臉龐的尹鴻飛一眼,他這才毅然的掉頭,疾步走出房門,走出靖王府。

    看著這三個人走掉,霜若明顯的鬆了口氣。

    鴻飛撫著愛妻只剩皮包骨的慘白容顏小片刻,便直起身來,朝纖月強調,「公主殿下,要救水翎,事不宜遲,我怕再拖下去』翎兒她……」

    「救是一定要救!」纖月沉吟。「不過我卻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

    「依我看,你的身子骨還不頂強壯,你……經得起這一剜嗎?」纖月憂心的問。

    而這也正是霜若的擔憂。「公主殿下說得極是,鴻飛哥哥大病初癒,因心焦二格格的病情,他又堅持餐風露宿,夜以繼日的趕來,我恐怕他……

    「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你們瞧我,精神可好的很呢!咱們還是快救水翎要緊。」鴻飛表現出一副身強體壯的樣子。

    為睦芹福晉卻說話了。「我愈想愈不對勁,萬一你剜下一塊肉來讓翎兒吃了,而翎兒好,你卻又病了,那麼,該如何是好!」

    「額娘的想未能極是,纖月害怕的正是這怪方子可能會導致『惡性循環』;吃人的將痊癒;被吃的,卻注定要怪病纏身!」纖月更加的憂心仲仲。

    「這就不好了,鴻飛好不容易才恢復精神樣貌……」看著自己二女婿恢復健康之後的這副氣宇軒昂模樣,靖王是喜悲參半,喜的是鴻飛對水翎有一片真心,悲的是水翎如今的模樣,這令他不覺輕歎:「唉!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可鴻飛卻反過來安慰他們。「王爺、福晉、格格們,今日鴻飛進來,什麼都不曾害怕,就怕救不了水翎。說起怪病纏身,我已經被纏習慣了,再病一次又何妨呢?話說回來,我今日這條命,算是翎兒幫我撿回來的。想她堂堂一個靖府千金,且是一個嬌嬌貴貴的文弱女子,都能捨身救我,我堂堂六尺之軀,又有什麼不能捨的呢?」鴻飛說的擲地有聲,那字字句句,全是肺腑之言。

    眾人不僅為鴻飛這一席琴心劍膽、心堅石穿的話而動了容!不過這時,一個孱弱的聲音卻從榻上傳來。

    或許是眾人的談話聲過於嘈雜,水翎悠悠的轉醒,鴻飛又迅速撲向床邊,輕喚:「翎兒?翎兒?」

    張開眼,水翎看見了她摯愛的人,驚喜的低喃:「鴻飛,是你,是你嗎?我這是在作夢?或者是天可憐見,讓我倆在九泉相會?」

    「是我,真的我,活生生的我!」鴻飛一迭聲的低喊,邊以指背輕撫她瘦削的額。

    「你沒……死?你的病……當真好了?」她自然的偎向他。

    「好了,完全好了,多虧你,救了我,可你自己卻……」瞧水翎這病骨支離的摸樣,鴻飛不禁合著眼哽咽。

    眼看著這對小夫妻是情意纏綿,真心流露,靖王體貼的示意厲裡多餘的人退出房外。無論如何,留給鴻飛和水翎這對久別重逢的夫妻一些獨處的時間,是必要的。

    水翎目送親人離開,才答道:「無妨的,只要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水翎……死而無撼!」

    水翎說的自然是癡心話,鴻飛卻充滿決心的否定了她的慨然。「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絕對不會!

    水翎虛弱的笑了。記得鴻飛昏迷之初,她也立過這種誓詞.曾幾何時,她的誓言實現了,卻換他來立誓?「不必再癡了,鴻飛,你看我如今這副德行,如何能救?

    「能救的!」鴻飛緊握她瘦如烏爪的雙手,強調:

    「能救的!你還記不記得海寧那位和尚師父,他曾極肯定的對我說過,只要一報還一報,便能救你。

    和所有人一樣,水翎對和尚師父所說的那五個字頗為不解,鴻飛急忙解釋道:「只要我也剜下一塊心頭肉讓你和藥吃,你的病指日便可痊癒。」

    「答應我,不要做剜肉這等傻事。」水翎乏力的搖著頭。「我不願你舊疾未癒,叉新病上身。」

    「剜一塊肉會怎麼樣呢?我不信……」

    「信與不信並不重要,我也不信是因為剜一塊肉才造就了我今日的這一身病,可咱們不得不信命運,不得不信因果與劫數。」水翎開始淚眼迷濛。「鴻飛,算來你和水翎今生合該是情深緣淺,我仍必須勸你看開一點,就算水翎先你一步走了,你也要想通『生寄死歸』,咱們這段情緣,就當鏡花水月一場,毋需強求,毋需強留!

    「翎兒,自從病癒之後,我叉相信命運該由人掌握,而不該由命運掌握人;而若有因果,我也相信咱們是因為種好因才會結髮為夫妻,既是好因,理當有好果;至於劫數,既是在劫難逃,那麼咱們更應該患難與共的走過它,打敗它!」鴻飛也哭了,但他的語氣充滿激勵。「翎兒,我不信咱們真的緣淺至此.就算拼著一死,我也要向老天爺掙回你這條命!」

    「鴻飛……」因為鴻飛的真心浩蕩,水翎哭得更是淚如泉湧。

    「翎兒、翎兒,別哭了!」雖然自己亦是心有慼慼,不過鴻飛身為男兒,自當扮演起「自強者」的角色,平復好自己的內心之後,他安撫她,並記起了自己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

    「翎兒,你瞧,這是什麼?」他從行囊中抽出一正輕薄如雲卻榴紅似火的布料。

    「好美呀!這是……」

    「是我病癒之初,試著研染出來的紗料,我一直記得你喜歡石榴紅色,卻沒見你有石榴紅色的衣裳,所以我便幫你染了這匹布,希望你會喜歡!」

    「喜歡!我當然喜歡!」水翎愛不釋手的摸著料兒,卻仍不禁感歎:「就怕……我等不及它做成衣裳!」

    「翎兒,我不許你如此氣短,你的病會好,一定要好!」

    「好,好,我好!」水翎揉揉眼睛,低喃:「可就算病好了,我怕我也不配穿如此輕薄美麗的衣裳了!」

    「此話怎講?」鴻飛呆了呆。「你不是說你很喜歡這塊衣料

    「傻瓜!我說喜歡,便是喜歡!可我恐怕它……遮掩不了我胸前那個疤痕。」

    「疤痕?」鴻飛又楞了楞,這才記起她為他曾挨了一剜,而這一剜自然會留下疤痕。「我瞧瞧!」回過神,他便急切的伸手去拉水翎的衣裳,水翎因渾身乏力,勘不過他,只好由著他瞧了!

    那是個碗口大的疤,凹陷或浮凸的一片深色不像被剜起,倒像被反貼上去的圖騰,和水翎其餘雪白平滑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看著那傷口,鴻飛沈默的猛咬著唇,心痛如絞。

    他的沈默令水翎有些心慌。她比哭還難看的笑著試問:「很醜吧?你怕不怕?會不會嫌棄我……不再完美如初?」

    輕輕撫著她胸口的疤,鴻飛令人莫名所以的說:「它有點像飛舞中的蝶!」接著,他補充道:「這疤痕,就像有人在你胸口紋了只圈然而舞的蝴蝶,而蝶舞,一向美麗,何來醜陋?」

    他說著,淚卻不知為何又點滴落下!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今天眼淚卻成行。

    水翎又何嘗不然!

    當他細心的幫她掩好衣裳時,她再度淚盈於睫的問:「你當真這麼想著……它……像只蝶?」

    「我發誓,我是這麼想著——你是被一隻蝴蝶紋了身的美麗二格格,而不久之後,我也會是個被蝴蝶紋身的靖府二姑爺。然後等你病體痊癒,咱們便是蝴蝶雙雙,比翼翩翩了。」

    鴻飛如敘述詩一般的腔調,終於使得水翎暫且放下哀愁.含淚一笑。

    斯情斯景,不禁教人感歎。「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也不禁令人祈願:「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薔」。

    然,鴻飛執意要還水翎的這「一報」,又當真能挽救水翎那如蠟炬將殘的生命嗎?

    第十章

    鴻飛欲還水翎的這「一報」,依舊是由霜若權充「執刀手」的角色。

    可慶幸的,挨了妹妹一則的尹鴻飛,並沒有任何類似水翎的異狀發生。

    當然,胸口是會疼痛的,但在盼望水翎病體好轉的期待中,在看見那些揉了他血肉的藥丸服送入水翎口中的剎那,那疼痛時常會轉化為一股混合了酸楚與甜蜜的柔情,而那股柔情,令他忘了仍抽搐、仍疼痛的傷口。

    話說水翎,也確實如那癲和尚的預言,正逐口的好轉中。從渾身乏力的纏綿病榻,到漸漸坐起、到能夠站立,甚至能在房裡繞行個兒小圈,在都該把功勞歸給鴻飛。

    或者如鴻飛和纖月所說:「身是醫王心是藥」、「心病還需心藥醫」鴻飛的到來,激起了水翎濃厚的求生意念,而他衣不解帶的照顧,更教水翎不得不以毅力驅趕病魔。再加上姐姐纖月開出的精補方劑的細膩調養,就這樣,半個多月以後,家人又在水翔身上看見曾顯在鴻飛身上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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