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水翎格格

第5頁 文 / 季瑩

    尹霜若的火氣果真被挑起。「你這喜歡混談的傢伙。今日若不是在靖王府,我定要割下你的長舌頭。」

    「彼此彼此!」

    眼看著兩人互不相讓的你攻我詰,靖王和芹福晉是憂苦滿面,任昕只好苦笑著當公親。「好了,好了!你們這麼一來一往的,於事何補?不如大家坐下來,談出個法子。」

    「額駙,你可有良策?」靖王和福晉異口同聲。

    任昕明白兩位長輩的苦,一邊是早年恩人的兒女來履親,一邊是差點就功德圓滿的女婿,也難怪他們左右為難。而站在任所的立場,他當然希望好友向日青的姻緣能被成就。可是話說回來,尹家也處境堪憐。想了想,任聽說道:「良策沒有,不過建議倒有兩個,不知大家願不願參考參考?

    「額駙,請說來聽聽!」靖王和福晉再次異口同聲。

    見向日青和尹霜若也同表贊同,任聽便沈吟說道:「尹姑娘,或許我這第一個建議對你們尹家有些不公.不過假使尹伯母只是想幫你哥哥沖喜,那麼何不如你們之前所想,去另覓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來和你哥哥結鸞配,至於尋覓的任務,就由王府和我任昕來盡一份綿薄心力,不知道尹姑娘你意下如何?」

    「這不失是個方法。」向日青附和道。

    「想一想,金蕉僂那個賽紅拂不錯。」連保岳自以為幽默。「她多才多藝且急著從良。」

    「你們是想濫竿充數,隨便找個煙花女子來頂替二格格?」聽完連保岳的爛玩笑,尹霜若只有一個表情:冷笑。「行不通的,那個瘋和尚的醒句,在指向水翎格格,若沒有了她,就算哥哥娶的是公主郡主,都了無作用。

    「荒唐,豈有此理!」

    「無稽,簡直鬼話連篇。咱們才不信那個邪!」

    向日青和連保岳再次同聲撻伐。

    「人生在世,有些事看似荒唐,看似無稽,卻由不得你不信。」尹霜若冷硬的答。

    「尹姑娘,連公子向好開玩笑,向公子又事關切身,兩位公子若有得罪,還望尹姑娘見諒。」任昕先禮後兵。「不過尹妨娘的語氣,似乎並不同意本人的提議?」

    「閣下的好意尹霜若心領,可是民女萬難苟同這樣的草率行事。」

    「那你打算怎麼辦?」連保岳臉紅脖子粗的問。

    「尹霜若一介平民,何來能耐拿你們這些皇親貴族怎麼辦?民女只求王爺福晉念在昔日和家父母的情份,救救我那可憐的哥哥,也救救我那為了愛子而霜白了頭髮的母親。」說著,尹霜若往地一跪,磕頭如搗蒜。「求王爺和福晉成全!」

    靖王和芹福晉這下於可頭大了,恩情和人情攪和成一團。他們煩惱的互瞪眼,再把求助的眼睛調向他們的女婿任昕。『可怎麼辦?』兩人以唇語默問。

    任昕示意芹福晉牽起尹霜若,他則又想想才說:「尹姑娘,在下另有一個建議,不知尹姑娘是否願聞其詳?」

    「說來聽聽,無妨!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尹霜若已經打心裡明白,王爺和福晉「幾乎」是無心想履行這樁婚約。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王爺和福晉並非愚蠢之人,怎會在三言兩語之下,便捨棄與達官顯貴攀親的機會,返過來就尹家?想必,他們也擔心二格格嫁人尹家「窮」受罪。天下父母心,這原也無可厚非,可是為了挽救兄長一條性命,她不得不竭力拚上一拚。

    而既然尹霜若願聞其詳,任昕便將他僅有的另一辦法,條理的訴諸言語:「本人的想法是——既然雙方都堅持自已有理,而王爺、福晉對花落誰家也兩難,那麼何不讓水翎格格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出點主張,我的方法是——你們雙方各與二格格做一番懇談,然後讓她自己做出抉擇。」

    「這公平!」

    「這不公平!」

    向日青滿日贊同,尹霜若卻猶有異議。誰喜歡勞勞塵夢?誰又不愛富貴雙全?水翎格格從小珠環翠繞,富貴過人,除非她突然得了失心瘋,否則她焉有放棄顯赫的向家,而來屈就落拓的尹家的道理。向日青懂得這點道理,尹霜若當然也懂。

    「額駙,容民女說句逾矩的話,你分明是偏袒!」尹霜若頗不客氣的指出。

    「哦——你說說,我是如何偏袒?」任昕揚起一邊眉。

    「咱們都知曉,格格是王爺和福晉的掌上明珠,自小羅綺球翠,富貴滿身,若讓她自作主張,那她當然不可能選擇尹家。」

    「你何以如此肯定?莫非你認定二格格是嫌貧愛富的勢利眼,膚淺到只懂貪戀富貴榮華?」任昕開始發揮他的辯才。

    尹霜若被這麼一堵,倒有些啞門.遲遲才說:「民女是不該如此設想,可是——富貴人家,不都一向如此、」

    任昕再次苦笑,這是不爭的事實,他無力反駁,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可以提醒尹霜若,「話說回未,水翎格格要真是個虛慕榮華的勢利女子,你讓你的鴻飛哥哥要了她,豈不是雙方痛苦牽累。」

    尹霜若因額駙的警語而怔仲了一下,這的確足發人深省的問題,可是又似乎不能想那麼遠,一切以哥哥的性命為重,事情既已走到這步田地來,她只能祈禱老天發發慈悲,顯顯奇跡,讓她這次上京不致鏤塵吹影,空手而歸。

    「額駙說的是,一切就勞額駙費心。」尹霜若終於退了一步。

    其他人都因她退了這一步而暫時鬆口氣,不過一隻是「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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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二格格水翎的天空忽然暗沉了起來,原本一片喜氣、亮晃晃的大紅,為一陣灰撲撲的陰霾所取代。

    心情紛紊,自然是源於婚事突生了變故、從來也不曾聽阿瑪及額娘提起的一樁婚約,卻突忽忽的冒了出來。阿瑪與額娘是在事發之後,才當著眾姐妹說起當年他們和尹家的淵源,以及這樁婚約的原委。而她的額駙姐夫編派給她的「選擇題」,更是令她惶惶不可終日。

    向日青來找她談過了,用的是自信滿滿的強者語氣,除了強調對她的一往情深,還提醒她——只有傻子才會對一段空口無憑的陳年婚約當真,而放棄唾手可得的終身幸福。

    尹家姑娘霜若也和她有過一席談話,用的卻是哀兵姿態。尹霜若媚媚訴說著海寧和她哥哥尹鴻飛的一切,讓水翎對她產生了一見如故的感覺,甚至對尹鴻飛……也產生了一般同情之外的莫名感情。

    只是,這樣的一見如故與莫名感情,就足以讓她衍生足夠的勇氣,遠嫁至一個人生地不熟晦地方嗎?但設若不嫁,靖王府的清譽豈不是毀於一旦?而阿瑪和她,豈不是終生得背負無情無義的罪名?話說回來,和向家的親事又該如何了得?

    唉!終身的抉擇是那麼的難,讓水翎根本無法肯定,有所選擇對她而言,是幸或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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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了幾番的痛苦掙扎與淚眼洗刷,水翎終於做下一個所有人都認為她不可能做的選擇——她執意遠嫁海寧,成為蓬戶甕牖的尹家媳婦。

    這夜,在靖府的大廳堂裡,水翎格格當著父母、姐妹以及額駙的面,說出了這項決定。然,水翎的決定,讓在場的人個個面色凝重。

    第一個質疑她這決定的人,自然是她的額娘芹福晉。「翎兒,額娘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做此決定?沒有人逼你非得嫁到海寧不可呀!沒人迫你做這樣的犧牲啊!」

    「額娘,的確是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的良知迫著我做此選擇。」

    「這關良知什麼事?」花綺快人快語。「換做是我,管他是『尹鴻飛』還是『滿天飛』,格格我說不嫁就不嫁。」

    「額娘,花綺妹妹,我們的確可以翻臉不認舊時帳,可是萬一這事被傳了出去,咱們靖府豈不是要被恥笑成見利忘義,礙魚忘莖?阿瑪、額娘,咱們又怎能一輩子心安理得的做人?」

    「可是,那尹鴻飛正病著,聽尹霜若的說法,沒死大概也只剩半條命了,姐姐你怎甘心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這樣一個人的手裡?」年輕的花綺對姐姐的選擇,意見頗多。

    「好妹子,正因為尹公子病著,正因為那個瘋和尚說唯有我能解救他脫離病厄,我怎麼忍心見死不救呢?」水翎反問。雖然話說的冠冕堂皇,可是一想到遠嫁海寧之後只能伴著一個病憾絛、或許壽命不長的男子時,水翎仍不免心緒惶涼。

    「水翎妹妹,你以為你是地藏菩薩嗎?癲和尚說的可能是瘋言瘋語,咱們豈能信以為真?」纖月懷抱著愛護妹妹的私心提醒。

    「我也不贊成水翎姐姐嫁至尹家,若說今日和尹家訂親的是纖月姐姐,我還信她的醫術和能耐,可是水翎姐姐,你懂的是絲繡之術而非歧黃之術,你用什麼來治癒一個可能已經病人膏盲的人呢?」蹙緊秀眉,早巳看見某些異象的鏡子競也難免心情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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