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水翎格格

第4頁 文 / 季瑩

    芹福晉仍有逃避心態,她少問了最重要的一個人,與水翎訂親的——尹鴻飛。

    然,尹霜若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她豈會任芹福晉逃避問題。「家母很好,十分康健,可是我那哥哥尹鴻飛——身子骨不太好。十幾年前,父親去世,他又突然生了一場重病,從此怪病纏身,時好時壞。」

    「是嗎?怎麼會?十幾年前,看他一副活潑健朗、聰明慧黠的摸樣。」靖王爺雖打著躲避婚約的如意算盤,但聽說好好一個孩子變成如此模樣,倒也不免唏吁。

    「白雲蒼狗,世事無常。」尹霜若淡淡的慨歎。「如今他活潑健朗不再,不過心淳厚、聰明慧黠倒是依舊。」

    從尹霜若的語氣,不難聽出對她和她的兄長敬愛有加。

    和靖王爺對看一眼,芹福晉不禁又問:「聽你提起你們全家現居海寧,一切……可好?」

    「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寧是個多水患的地方,能怎麼好?自從家父十幾年前遭小人誣陷,惹來抄家之禍,抑鬱以終之後,家母田氏便帶著我們回到她的鄉居故里海寧,以針線活兒養活我們兄妹二人,孤兒寡母三人勤儉安貧度日倒也能過,可是約莫十年前,哥哥鴻飛突然身染怪病,一陣子人好好的、一陣子又寒熱齊襲,家母為了哥哥的病遍求名醫,家裡僅剩的一些家當典的典、當的當,為的就是治好兄長的怪病,可惜……全無效用。」尹霜若微微哽咽,這是她首次表現激動。

    「鴻飛哥哥是我們尹家的獨子,也是家母唯一的指望,有一陣子,咱們尹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尹霜若再度哽咽,一臉風雨淒清。不過她很快平復情緒,再度表現出凜凜的自信。「幸好,我習過幾年武功,目前投身海寧塘監大院當捕役,家裡的日子也逐漸改善,堪稱小康。」

    『靖王和芹福晉聽完,更是不勝唏吁,就連任昕、向日青、連保岳三個對尹霜若印象不怎麼樣的人,聽過她的描述,也難免有些動容。

    「的確是白雲蒼狗,人世無常。走頭無路時,你母親應該來找我們的。你父親當年的救命之思,我們至今無以為報……」芹福晉想著說著,也不禁哽咽出聲。

    「當年,尹家被抄時,風聲鶴映的,哪個人不是怕被波及的對我們尹家避之唯恐不及,聽家母提起,當時靖王曾為我們尹家多方奔走,家母至今仍銘感五內,只是家母恐怕牽累更多人,寧願選擇拋卻繁華,平淡度日。」話才說完,尹霜若突然從椅上立起,撲通一聲往靖王和芹福晉跟前一跪。

    「靖王爺和福晉作主」她抱揖請求著,「原本,鴻飛哥哥得了怪病,我們尹家是不該有非分之想,再來談及十八年前的那件婚約,可是這一、兩年,哥哥的病情好壞區隔的更明顯了?好的時候.像個正常人;病的時候.卻奄奄一息,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壞的時候多過好的時候。而如我方纔所言,鴻飛哥哥是家母唯一的指望,日前,家母病急亂投醫,競想著向一些江湖術士求助,巧合的最,有個看來癲癲狂狂的瘋和尚正好來到海寧落腳,他主動告訴家母,要她替哥哥娶房媳婦來「沖喜」,這ど一來哥哥的病便可緩和一些,還邪門的說,兄長所娶的這房妻室,可能是救助他從此脫離那怪病的唯一良方。

    「當時,家母對這個癲和尚的話是將信將疑,更不知該去哪裡尋找這樣一位姑娘?眼前我們家雖不致三餐不繼.但想買個姑娘,談何容易?何況,哥哥自幼飽讀詩書,不是知書達理的女子,他又怎會看得上眼?可是母親愛子心切,她又怎能放棄這一線生機?

    「後來,更玄的事發生了——那個瘋和尚詭異的指點了母親一條明路,他癲癲狂狂的喃喃重複著幾個句子:「姻緣早注定,翎飛鴻水邊;重向京畿地,何須近求遠?人生少得意,唯有神仙眷;歡愛同來去,仿蝶雙翩翩。」母親聽完這些話,著實驚訝非常!」尹霜若邊說,邊觀察著靖王爺和芹福晉的反應。

    而王爺和福晉的反應,也著實非常驚訝!

    第二章

    假使尹霜若所言屬實——確有這樣一個瘋和尚,而她的母親田氏也不曾事先對那瘋和尚吐露任何和靖府有關的訊息,那麼這個瘋和尚給尹家的醒語,也未免神准的有些玄!

    「翎飛鴻水邊」;海寧近海多水,又把水翎和尹鴻飛的名字給參差進了詩句。「重向京畿地」;更擺明了是指點尹家重回京畿來找靖府履親。

    靖王和芹福晉一聽說這樣的事,不覺心中一驚,也同時暗忖:難不成這個瘋和尚是個高人,能預知未來過去之事?

    可是他們又難免有所懷疑:「霜若,會不會這瘋和尚早巳風聞你們府裡和咱們府裡的那段過往,故意去招搖撞騙」靖王爺頗有推理天分。

    「絕不可能!」尹霜若答的倒斬釘截鐵:「被抄家之初,我們一家三日在海寧過的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日子,我娘更是絕口不提在江寧的風光,正因為這樣,年幼的哥哥和我,時常還得忍受一些人的欺凌。」

    「是嗎?真是可憐!」芹福晉的同情油然而生。

    「可是,如果履行這場婚約,可憐的將是二格格!」

    介入話來的是心焦不已、急如熱鍋上螞蟻的向日青。聽了王爺、福晉和尹霜若那麼多的對話,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未,向日青幾乎只能用「傻眼」兩個字來形容自己。他心為水翎癡迷,一心以為過完大禮和水翎的婚事使算水到渠成,哪知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而那個「程咬金」竟然還鈍鈍的反問:「向公子,你這話從何說起?」」該從你的兄長說起,如你所說,他已經病人膏盲,又何苦拿二格格當陪葬?這分明是想耽誤二格格的終身,貽害二格格的幸福。」向日青語氣嚴厲,火石齊飛。

    「說的也是,人家水翎格格千金貴體的,就像一朵供養好好的嬌貢花朵,如今若為了一樁陳年婚約,硬將她移植到你們那連名字都有海味的窮鄉僻壤,就算不鹹死,也要悶死!」連保岳也夾槍帶棍的。

    「哥哥雖生怪病,可是沒有人說他病人膏盲。何況,瘋和尚也喧不過,只要將二格格迎娶進門,病情自然和緩,更有可能痊癒。」尹霜若據理反駁。

    任昕遲疑的開口提醒:「問題在此——『可能』痊癒並不代表『真能』痊癒,話說回來,那個瘋和尚的預言能當真嗎?他畢竟是個『瘋』和尚。」

    靖王和芹福晉因額駙的一句話全擠皺了眉頭。

    然尹霜若卻不容質疑的反駁,「人們的瘋癲與否,又該如何界定呢?有人明明喪心病狂,卻被尊為謙沖君子,有人裝諷賣傻,卻是內心清明澄澈。以貌取人,容易失之厚道,我不信額駙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不過這是題外話,今日我來,目的只有一個,想懇請主爺和福晉成全。」

    任昕被尹霜若幾句話駁的赧然,可是向日青卻不以為然。「哼!王爺福晉若成全了你哥哥,那麼二格格和我已定的婚事該怎麼辦?」

    「事有先來後到!」

    「可是你們尹家和王爺只有口頭約定,而我們向家已經下聘送過大禮了!」向日青氣急敗壞。

    「向公子不必跳腳,我們並非空口無憑,我隨身帶著信物——黃玉蝴蝶墜予一枚。」尹霜若嘲笑向日青的不夠鎮定後,朝王爺、福晉遞出一件物品。「想必主爺、福晉不能否認,這是當年留給我們尹家的信物吧?」

    福晉接過手,然後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錦匣,打開拿出匣內的蝴蝶墜子一比對。「它們果真是一對。」芹福晉悲喜交集的點頭,但悲的成分多於喜。

    「既然信物成對了,事情又有先來後到之分,一切——還望王爺和福晉成全。」尹霜若苦苦相逼。

    「王爺、福晉,二格格的婚事千萬不可草率啊!」向日青也苦苦相勸。

    「日青說的對極了,海寧離京師路道迢遙,是天高皇帝遠,誰知道二格格嫁到那種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電不上岸的地方,會遭遇什麼事情?王爺、福晉,你們絕對要三思而後行。」連保岳附和著向日青。

    尹霜若則祭出她已故的父親。「王爺、福晉,我尹霜若以逝去的父親立誓,海寧並非如此不濟,我們孤兒寡母也一定會善待二格格。」

    「哼!講的比唱的還好聽,說穿了,你們尹家無非是圖靖府的富貴榮華,才死命想攀這門親事吧?」

    「黑臉的,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做人說話要憑良心,別無的放矢,尹霜若瞪大眼擎星口連保岳,連保岳卻存心挑釁她。「尹姑娘,所謂『人乎不語,水平不流』,你們尹家若真憑良心,怎麼會被抄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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