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竹君
鑲滿金玉寶石的匕首要送人,還得說得歉疚萬分,若不是有異於常人的胸懷氣度,是不太容易做到。
「謝謝大嫂。」靈兒不矯情的接過。
她自小喜好舞劍弄刀的,一般刺繡女紅根本不愛,所以一瞧見這把鑲滿玉石的寶匕,便愛不釋手的舞動起來。要不是之前母親告誡她廳裡人多,說不定這會兒就大跳劍舞了。
「謝謝大嫂。」俏麗的靈兒再次開心的道謝。
「小姑不要嫌棄就好。」芃瑄拍拍她的手,柔柔的一笑。
見識到這位皇家郡主的出手大方,一時間整座大廳的族親都紛紛湊上前,急著與她攀親附戚,就連三、五歲的小娃兒都不例外。
「孫媳婦,我是你的六叔公,天兒的爺爺的六弟弟。」
「表叔嫂,我是秦鐵柱,是太守叔叔的表外侄……」
「我是你表舅舅……」
「我是你三嬸母……」
「我是你表外叔婆……」
消息一出,整個敦煌都轟動了起來,趕來太守府門前認親戚的人直將整個大街擠得水洩不通,短短三天,秦家在敦煌的親戚就暴增了三倍之多。
芃瑄這個皇城遠嫁而來的新娘,其出手之大方,真可謂是敦煌建城以來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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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膳過後,秦母就差人到新房把芃瑄叫了過去。
「婆婆。」芃瑄主僕一進門,就看到滿屋子的織錦,秦母站在其中,一看到她進來,就忙著招手的要她走近。
「芃瑄,你過來看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她拿起一塊繡有喜鳳的彩綾在芃瑄身上比了比。「這些兒東西都是我這幾年,從天兒、闇兒跟梵兒弱冠年起就年年準備的,積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有用著的一天了。」她喜孜孜的說。
雖然一開始她很反對這樁婚事,總以為這個遠從京城來的媳婦不會有心,會忘不了在金鑾殿上的情人皇帝。可是自從昨兒的事後,她的嫻柔氣質、端莊禮貌,在在都讓她打從心底的喜歡。
再說她進門後,就被大家蒙騙,必須跟個不是她相公的男人同房,這對她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些。所以秦母願意摒棄原先的成見,試著接納這個新媳婦看看,說不定能成為知心的一家人也說不定。
芃瑄輕移蓮步,跟著紅珠走進這片七彩炫目的織錦世界裡。
「哇!老夫人,怎麼這麼多漂亮的布,你一定費了不少心搜集吧!」紅珠眼睛一亮,拿起一塊塊美麗絲布就在自己身上比著。
「可不是!那幾個兔崽子一年一年的讓我催,一年一年的讓我等;我就一年一年的準備著,不知不覺的就準備了這一屋子的料子,可都是累積下來要送給我媳婦做衣裳的見面禮啊!」
她面露慈藹的說,拉著芃瑄的手就要她親自挑選出最喜歡的來。
「老夫人。」紅珠討喜的道:「挑刺繡的料子吧!我家邵主針黹女紅的手藝最巧了,也最喜歡那些。」
「真的。」秦母也喜道:「這倒好,我有幾件上好的織繡,你剛好可以幫我看看。」說著就命人去取來自己重金買來的壓箱寶貝。
紅珠幫忙攤開一件件的繡品,好讓主子看個清楚。
芃瑄約略看了一遍,然後才把目光停駐在一件色彩斑斕的鳳求凰織繡上,「這織品的繡工細緻,連絲線都是上好的金線織成的,以一般的手藝來說算是上品的了,可惜……就差了點。」她搖首歎息的說。
「差了哪一點?」秦老夫人探過頭去看。
芃瑄纖纖玉手一指,指著上面那隻鳳的彩斑羽翼道:「娘,您看。那只凰的繡法很好,可是這隻鳳的刺繡就不對了。」
「不對?」秦母再靠近點看個仔細,「怎麼會呢?這喜鳳是我在前年就托城內最有名的老師傅繡存起來的,她的繡工可是一流,連關裡的人都慕名而來求繡,怎麼可能不對呢?」
「確是如此。」芃瑄挽著婆婆再看個清楚,仔細的分析道:「瞧,以手繡的方向跟熟稔手法來看,羽翼部分分明不是同一人所繡,而且這位代繡之人的繡齡可能只有短短三年。」
經芃瑄一說,秦母總算瞧出個不同處,「真的耶,確實是有些不同。」她對這媳婦的好眼力,真是佩服不已。「沒想到這老師傅還會騙人。」忙不迭的,就想拎著繡品去找人理論。
「婆婆。」芃瑄扶住婆婆,拉她到座椅上坐下來,遞了杯茶給她消消氣的道:「您別生氣,即使去了只怕也是白費事,不如將這東西留下來吧!讓芃瑄想法子給您補救補救。」
看得出來這件繡品是婆婆最喜歡的一件,不忍她太難過,芃瑄於是提出自動重繡的補救辦法。
「真的?那就謝謝你了。」一聽芃瑄要重繡,秦母的火氣也消了大半,拉著芃瑄就一起坐下來,兩個婆媳就在花廳內閒聊了起來。
人哪,誰不喜歡被奉承,秦母只聽芃瑄的幾句話,就把她給樂上了天。
想那靈兒,雖是她親腹所生,可就沒一根筋跟她相似過,每天不是掄拳動劍的,就是在外頭撒野,人影也很少見上一個。
「何止喜歡,想婆婆我還未遠嫁到這個敦煌來時,做的也是刺繡這門功夫,你家老太爺呀,要不是看上我這雙巧手,哪會八人大轎,遠從關內把我娶了過來。」秦母喝著茶,有些得意的道。
回憶以往,真是又風光又甜蜜,誰也想不到刁潑的繡花女會有當上太守母親的一天,而且還做了郡主的婆婆呢!
「對了,你又是怎麼懂刺繡的?」皇家郡主不都是嬌生慣養,手不動三寶的嗎?她這新媳婦怎會懂得這麼多?
「因為我娘對我們姊妹的教養自小就重視,所以打小就遍請京城跟江南各地的名師來教導我們才藝,刺繡就是其中一項。」
「這麼說你的其他才藝也不錯了?」
芃瑄恭謹謙容的一笑,道:「不敢,只是除了琴、棋、書、畫之外,還略懂了織繡、烹煮、算術、詩詞、歌賦而已。」
秦母聽得瞠目結舌,她那女兒要是有這媳婦的一半好,她老人家就不用再煩惱操心了。
她心中一高興,就拉起芃瑄的手道:「別再媳婦、婆婆的叫,我們敦煌沒你們京城那麼多規矩,就稱我娘吧!我也叫你芃瑄。」
看著婆婆滿心歡喜,芃瑄自然跟著笑逐顏開,高興的就依著婆婆的話叫了聲娘。
婆媳兩人聊得正興起,一陣雜沓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誰呀!怎麼回事?」話題被打斷,秦母很是不開心的站了起來,走向門去,準備打開門朝吵鬧的人教訓一頓。
猛的,兩扇廳門被人推了開來,秦闇魁壯的身影出現在她們面前。
乍見芃瑄在此,他微顯訝異的揚了揚眉,而後視而不見的轉過頭去,對著秦母道:「娘,有些事孩兒想跟您談談。」
「什麼事?沒看我跟你大嫂在聊天嗎?」瞥見芃瑄疑惑的眼神,秦母立刻有技巧的點明身份,以釐清兩人間的關係。
「二弟。」芃瑄怯怯的低喚了句。
秦闇莫測的眼神在她身上停駐了下,而後沒有任何回應的轉回母親身上。「我有些事想跟您談談。」聲音比剛進來時沉啞很多。
感覺到他要談的事情不簡單,秦母直覺的逃避道:「什麼事比我跟新媳婦培養感情重要。」
既然母親不肯單獨和他談,秦闇就只好將眼神轉向芃瑄,因為只有她離開,自己才能夠跟母親好好的談談。
「你先出去。」沒有客套,他直接的命令。
雖然芃瑄早在他提出想與秦老夫人單獨談話時,就想起身離去,可是被他冷漠的言語命令,她還是有種受傷的感覺。
搞清楚,我家郡主是大嫂,你只不過是小叔耶!紅珠看不慣他冷傲的態度,就想衝上前去駁斥他。
然而芃瑄拉住了她,朝她搖搖頭後道:「是的,芃瑄先行告退。」
掩下眸中的受傷,她向兩人一福,乖順的帶著紅珠退出花廳。
花廳裡,留下對峙的兩母子,以及一場即將展開的激辯風暴。
「娘知道大哥好了?」口氣是冷凝的可怕,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感悚顫。
「是……是啊!」秦母有點心虛的移開幾步,坐回原來的位子上喝茶。
「那為什麼瞞我?」他忿忿的衝到她面前,怒瞪著她。
「你這是什麼態度?是對為娘說話的禮貌嗎?」被秦闇逼急了,秦母有些惱羞成怒。
不在乎母親的斥責,秦闇依然沉著聲問:「為什麼瞞我?」
「我不知道,這完全是你大哥的意思。」
「大哥?」他陰鷙的眼睛瞇了起來。
第七章
敬茶禮後的轉變是芃瑄始料未及的,有興奮、有雀躍,也有希望,那些原先仇視她的婆婆、小姑,現在都成為她最親近的朋友,常常三天兩頭的就朝她房裡跑,不時邀她到院子裡出遊賞百花,就連出門也拉著她一起,像是要彌補前些日子的不快,努力要與她接近、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