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竹君
明顯的冷落,就連府裡的僕役、丫鬟都感受到了,他們對她這個新進的太守夫人,也沒有半絲的尊敬,相反的,就跟其他的主子一樣,對她跟紅珠視若無睹,每日除了三餐遵照老夫人的意思送到房里外,其他時候根本沒有一個人肯到她身邊來供她差遣。
「哦,知道了。」她淡淡的應了句,就叫紅珠把飯菜撤下。一個人走到連接臥房的小書軒,拿起一本書來看。
這間小小的書軒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後,和紅珠一起合力整理出來的,在寬敞的新房裡用兩片大的屏風隔出小小的空間,供她存放書冊和打發時間之用。
紅珠不甘心的噘著嘴,一邊收拾飯菜,一邊埋怨道:「郡馬也太不懂得體貼,就算府衙裡的事兒再忙,也得挪些時間來陪陪郡主吧!」
「相公在敦煌可謂一城之主,事必繁忙,他出門處理事務也是應該的。」她一如平常的為相公解釋。
又是這話。紅珠哼氣的白了屏風後的主子一眼,端著收拾好的飯菜出去。
要是讓她知道是哪個人敢這麼多事的留住郡馬,她一定賞他一棒,敲他個滿頭包,為郡主洩恨。
清洗好了碗筷,紅珠又勤快的泡了杯茶進來。主子運不好,下人也跟著命苦,在王府時她可是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這些零碎小事招呼一聲就有一堆人幫著做,哪像現在,洗衣、端茶,擦地什麼的,全部都要她自己一個人來,真會累死人呀!
「辛苦你了。」芃瑄剛看完一篇文章,抬起頭來見到她疲憊的臉龐,不由心疼的說。「這兒沒別的事,你先去歇息吧!」
「我不累。」她忍下呵欠的說,不忍主子一人獨守空閨。「反正沒事,就讓奴婢再多陪陪您一會兒吧!」拉了一張椅子,她就在書案前坐下。可人是坐下了,眼睛卻不停的直瞧著窗外。
「夜都那麼深了,事兒也早該辦完了,郡馬照理說應該要回來了……」她絮絮叨叨的念著:「會不會是……」
「是怎麼樣?」芃瑄邊看著書邊應著。
「出事了。」紅珠突發奇想的說。「天色這麼暗,郡馬一定是不小心跌到哪個樹叢裡去了。」
自己的家還會跌到哪個樹叢裡去?芃瑄忍不住一笑,輕搖著首,「別開玩笑了,就算喝醉了,也會有人扶著他回來,不會有事的。」
紅珠搔了搔頭,「那會上哪去了呢?」紅珠不住費神的猜想。
是啊!相公會上哪去了呢?芃瑄也不只一次的猜想著,她是個郡主,對於府衙裡的事情多少也明白一些,全天下的衙門都是一定的時間開門,中午時分關門,有哪個地方的府衙會像敦煌這樣,入夜時分還不能回來的。
心裡的疑問漸起。
初更板響,芃瑄看著累了一天猛捶腰脊,卻還硬要陪她的紅珠,心生不忍的道:「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真的。」紅珠高興的跳了起來,立刻走到床邊為她鋪好棉被,然後扶著她躺下。「太好了,我這會兒終於可以睡了。」她高興的吹熄了屋內所有的燭火,就掩門走了出去。
紅珠走後,芃瑄了無睡意的躺在床上。事實上她一點睡意都沒有,睜著眼望著黑漆漆的四周,想起來點亮燭火又不敢,怕離開不久的紅珠看到,又不放心的轉了回來。
就這樣張著眼,瞪著漆黑的屋子,了無睡意的靜靜躺著。
驀然,一陣輕推的門響吸引她的注意,藉著那扇被推開的門,她看到了熟悉的偉岸身影,是相公回來了。
她靜靜閉上眼沒有驚擾他,或許應該說她不願驚嚇到他,因為她怕他發現自己未睡以後,又會轉身離去。
敞開的門又掩上,一室重歸於漆黑。芃瑄寧靜的聽著室內傳來窸窣的聲音,依著聲音她可以想像他的位置和動作,彷彿就像閉著眼也能看到他在做什麼一般。
聽著他掀開幕帳,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風透了進來,知道他退開,走到一旁褪下身上的衣服後,芃瑄的心跳跟著加速,雷鼓般的感覺讓她害怕他是否會聽見!
感覺到他又走了回來,身邊的位置震了下,知道他躺在自己的身邊了,她更是緊張得不敢呼吸。
突然,他移動的身子不小心的碰了她一下,讓她緊繃的身軀微顫了下。
感覺到她的僵硬,秦闇敏感的翻身起床,拿起火折子點亮一屋的光明。「你沒睡。」
偽裝被看穿,芃瑄不安的坐起,扭絞著手中的棉被,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像犯錯的小孩被逮到般。
秦闇看出她的不安,緊攢的眉舒緩了下,嘴邊泛起一道弧度的走過去,靠著她在床邊坐下。
他的接近更教她心跳加速,有點侷促的挪了挪身體。
「你在怕我?」他笑道,有點促狹的意味。
「不……不會。」她低聲的道。尷尬的站了起來,走向圓桌,藉著倒茶的動作穩定自己怦然的情緒。「你是我相公。」她有點口乾舌燥的想喝水。
可是她的水才就口,就被他拿走了,輕啜著茶,他好整以暇的倚向床柱,有趣的審視她的神色,望著她嬌怯、不安的嬌容。
可能是屋內燭光的閃動,他意外的發現,她那嬌羞的臉龐竟比園中的牡丹花艷上幾分。
「你在等我,是想我補償這些日子來對你的冷落嗎?」他微微的笑著,看著她嬌羞的臉龐。
芃瑄直覺自己的頰上燙得厲害,藏不住情緒的翦水雙眸,抬也不敢抬一下,低垂著眼,直盯著自己的紅繡鞋看。
驀然,一雙大腳映入眼簾,走近她的小小繡花鞋。
「什麼事瞞我?」他飽含疑問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沒有。」她慌的猛抬起頭來,卻迎上一雙猛鷙的眸子。
「不然你為什麼不睡的在等我?我不喜歡人家瞞著我。」音調雖然平和,卻有著毋庸置疑的霸氣。
芃瑄輕歎了聲,不知該為他的專制生氣還是好笑。「真的沒事,我只是躺下睡不著而已。」
他審視的眼光沉凝的盯著芃瑄看,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沒事就好。」他輕笑的點了點頭,伸出一手撥了撥她額前汗濕的劉海,「娘子似乎怕熱,敦煌的氣候不適合你。」
輕淡的口氣彷彿帶有一絲狡黠的意味,為什麼他老是言語深遠的讓她摸不清頭緒,難道他就不能像平常的夫妻相處般的待她嗎?
「中原人有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相公既然在敦煌,就算天氣再怎麼的不適應,敦煌還是芃瑄往後依憑的根。」她提起勇氣正視他的眼睛。
這是成親以來,她第一次敢正面迎視著他。
十幾年來的成長教養,教會她以夫為天的觀念,也讓她學習到三從四德是得到幸福的最佳途徑。這種思想、這種觀念像她體內的骨血一樣,流得那麼平順、那麼自然,就像呼吸於天地間的空氣一樣,再應該不過了。
可是這一切世人眼中的美德優點,在秦闇的眼中看來,卻是厭棄、嗤之以鼻的不屑,所有學習而來的好修養、好脾氣,在他面前全成了他嘲諷的廢物。
難道他就一定要這麼的鄙棄自己,甚至不顧一切的在人前人後扮演雙面人的角色?
秦闇訝異的抬了抬眼,「想不到你也有脾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生起氣來的樣子很美。」最後這一句話是真心的。
他托起她因生氣而酡紅的小臉,著迷而且玩味的細細摩挲著。在敦煌每一個女孩都很有個性,她們看起來不像她的嬌柔無助,但同時也少了她這份纖柔的撫媚。
這份嫵媚可以揉進人心,攪亂心湖。
尤其是那一雙燃起小小火簇的黑褐色眼瞳,就像明亮而璀璨的星夜,令人著迷的想陷入其中。
他凝視的模樣令她感到不安,四周的熱氣都冒了起來,蒸發得口舌都覺得乾燥,不自覺的她舔了舔唇,試圖令乾涸的唇瓣滋潤一些。殊不知,這個動作看在秦闇的眼裡,有多麼的性感和誘人。
「不許動。」秦闇粗嗄而低沉的聲音突然命令道。
「啊?」她不解的低了下頭,粉紅而小巧的靈舌不自覺的又舔了下誘人的唇瓣。
「我叫你別動,聽到了沒有。」
握住她受嚇想退卻的雙肩,他俯下頭去狠狠的吻住她,吻住那柔軟溫潤的艷麗紅唇。
她驚住了,被他突兀、霸氣的吻給震懾住,在他充滿懲罰性的吮吻下,她感覺不到一絲初吻的喜悅,反而帶有一點血腥的佔有慾;這個吻令她感到害怕、羞怯與侵犯。
雖然她沒有被吻過,未曾經歷過兩情相悅互相擁吻的感覺,可是身體的直覺卻清楚的知道,現在這個吻不是愛,也不是喜歡,而是欲;是一個對任何花街女子都可以有的情慾。
她難過的扭動著身體想掙脫他的擁抱,想抗拒這個令她作嘔難堪的吻。
可是他的力量是無窮的,鐵鉗般的雙臂根本不允許她掙脫半分。於是,無奈、羞辱心痛的淚水無助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