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莉·麥可
「我明天會去找邁克,向他解釋這一切。」培恩平靜地說。不久,她聽見前門輕輕關上的聲音。
我寧願他這麼想,凱琳喃喃自語著……
她從眼角餘光瞥見天際劃下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記雷電石破天驚地擊向地面,轟然巨響中似乎連小木屋也為之震動。她走向窗口,幾乎在同時,天空又出現一道閃電,那超自然的光芒如同一百萬顆閃光燈泡同時發光,使她的視線能夠越過整個湖面到達對岸。她看見洶湧的波濤撞擊著湖岸;看見翻騰的烏雲朝千百個方向擴散;看見培恩木屋旁那棵被劈裂的老桑樹,在風雨中傾斜、扭曲、正開始往下倒——
在大地重歸闃黑之前,她最後看見的,是一個男人的暗影倒在樹旁——
第十章
她直到跑出室外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她踩著泥濘和垃圾死命地往前跑,幾乎不曾感到風雨迎面飛濺的寒意,或光著腳板紮在碎石路上的剌痛。
受到巨大樹幹倒地的衝擊,地面似乎仍然餘震未消,空氣中充滿濃濃熱熱令人作嘔的硫磺氣味,而整個山谷也迴盪著那可怕的崩裂聲,久久不息……
藉著不時的閃電,凱琳看清楚那棵桑樹是由正中央劈成兩半,其中一半倒在培恩的小屋側翼,毀了一面牆和部分甲板,另一半則往外傾倒,擋住了車道和碎石路。一根有凱琳腰部那麼粗的樹幹則彈落在小貨車的車頂上。她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不敢想像脆弱的人體如何能承受這樣巨大的外力。她幾乎沒有勇氣再看下去……
但是如果他真的需要任何幫助,除了她,沒有人能施以援手。所以她嚥了咽喉嚨,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繼續繞著樹幹往碎片裡窺探。黑暗中,她被一根往上凸起的樹根絆倒,重重地跌進一窪水坑裡,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泥巴水……
在片刻偶爾的寂靜中,她聽見培恩正叫著她的名字。在她抬起頭試著想答應時,卻被什麼猛然從水坑中拉起,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根羽毛似的。又輕飄飄地落地。她仍奮力掙扎反抗著,一心只惦記要循聲找到培恩——「凱琳……凱琳!你在幹什麼!」是培恩的聲音!
她頓時回過神,踉蹌倒向他懷裡,抓住他濕透的襯衫,漫無頭緒地說:「我看見你,我以為壓著你了——」
「所以你跑出來確定一下。」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她哽咽地尖聲叫著。但她也在同時才注意到他並無大礙,不但站得好好的,而且還支撐著她身體的重量。此刻,只要他安然無恙,她什麼都可以不在意。
她的體力瞬間恢復,揚起雙臂箍住他的肩頭,企圖盡她所有的力量讓他感到安全。她全身被凍得僵硬發麻,只除了和他接觸的部位以外——她的前胸、大腿、手臂,以及雙唇。
她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他離開身邊,她一隻手臂緊緊扣在他的腰際,兩人相互扶持返回她的住處。
培恩蹲跪在爐旁,撥著柴火讓爐火重新燃旺。凱琳癱靠著爐壁坐下,幾乎不曾察覺泥水沿著她的髮梢、下巴、衣服直淌而下,卻只注意到培恩額七有道血漬,手臂上也有一條傷痕。「你受傷了。」她關切地說。
他搖搖頭,「沒什麼,只不過是被一些小樹枝擦過而已。我可是福星高照的人……」
那棵巨大的桑樹只差一點兒就壓在他身上,他居然還說「而已」?她不禁開始微微顫抖。
「你沒聽說我有個守護天使嗎?不過剛才那樣的危險還用不著她上場。」
「別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她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他又往火裡添根柴火。「對不起,凱琳。」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真的那麼關心——「
「當然不是!」她不悅地打斷:「怪我多事,冒著這麼大的風雨跑出去……」
她全身的顫抖愈益明顯,他連忙移座到她身旁,雙臂圈住她的肩膀。她曾試著想掙開他,但旋即放棄。因為她真正難以抵禦的,不是他的力氣,而是她自己的意志和渴望。在他的臂膀中,她感到無比的安全和溫暖,繃緊的肌肉也逐漸鬆弛。
「好點了嗎?」他溫柔地問。
如果否認,能讓她一一直留在他身旁,她寧願永遠說不。
「去沖個澡吧!我們都濕透了,如果不趕快弄乾、讓身體暖和起來.會得肺炎的。」他拉她站起身。
他淡淡的關心只令她覺得想哭。她微微搖頭試圖隱去湧上眼眶的淚水,但是她的動作卻適得其反——兩顆灼熱的淚珠再無任何顧忌地滾下面頰。
他雙手捧住她的下巴,把她扳轉向他,以舌尖輕輕點掉她頰上的淚珠。然而那極盡輕靈細膩的接觸,卻在她體內掀起一波無比震撼的強烈感動。她釋出一聲呻吟,整個身體便軟綿綿地靠向他。她無意挑逗他,只是她的意志再也無法轄治她的身體。
他猛然將她拉近,以壓倒性的氣勢迅速俘虜了她的雙唇。
他彷彿瞬間衝破了理性的樊籬,百無禁忌地釋放出他無盡的渴求。然而就在此刻,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剌凱琳心頭一∼那一夜,激情乍歇之際。他指控她蓄意引誘,為的是要永久的束縛住他…一而現在,過去會再一次重演嗎?她還能再承受一遍那樣的不堪嗎?
她以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龐,試圖想擺開那可怕的想法,但他額上仍滲著血漬的傷口卻讓她回歸現實不許多想。她微微推開他,動作盡可能地自然。「那傷口需要清洗。」
他輕輕擦著她的鼻尖,「等你沖好澡後我馬上接著洗,然後你再幫我上藥。」
凱琳身著一件寬大的絨布長袍走出浴室時,空氣中已瀰漫一股香濃的巧克力氣味。她以毛巾擦著頭髮走進起居室,接過培恩遞上來的一隻馬克杯。
「我在想,」她略顯猶豫,「你屋子的那面牆——全部往裡面塌陷了?」
他點點頭。「屋裡的東西全都遭殃了。」繼而聳聳肩,又說:「我現在也沒有辦法,不過,最壞的狀況已經過去了,現在雨已經開始變小。」
她瞥一眼時鐘,不禁驚訝現在不過只是落日時分,先前受到屋外黑暗所引起的錯覺,她一直以為早已入夜。
培恩端著他那杯巧克力走進浴室後,她便回到壁爐旁。他剛剛又添進了一根柴火,爐火因而依然燒得暢旺。她拉出一條羊毛毯鋪展在爐火前,好讓自己的腳能夠更舒適地取暖。她的腳已開始隱隱作痛,想必是剛才光著腳在碎石路上跑的緣故。
她當時是何其不能自已!她揉著腳板想著。她不能再和自己玩遊戲,不能再假裝沒有他依然可以過得很好;不能再一廂情願地認為她並不真的不在乎!她已然徹底明白自己毫無保留地愛上了培恩,她再無別的出路。
她要讓他明白,她無意以任何方式束縛他,她只是忠於自己的愛,坦然面對自己的處境。只要是他願意給予她的,她都樂於接受。除此之外,她別無所求——
你能嗎,凱琳?她的良知詰問著自己,你真的能對他作這樣的承諾?
再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是一條痛苦的路,因為他遲早會離開。她已認清他羈旅不定的本性,她終究必須面對他離去後的傷痛——那是她無可迴避的命運。
她只能被動地等待傷痛的降I艋,全然沒有主動出擊的可能。她不能現在就離開他——不能由她來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因為這無異於親手了結她自己的生命,她萬萬不願也不能這麼做!她告訴自己,在通往既定結局的道路卜,與其讓自己一無所有,不如抓住任何抓得住的事物——
突如其來的停電驀地中斷凱琳的思緒。爐火使得整個室內暗影重重,美得極其詭異。她找出一根蠟燭,點燃後固定在一個茶托上,而在此之前,培恩已沖好澡了。
她聽到他摸索著走進起居室。但當她偶一抬頭,看見他赫然出現在眼前時,仍不免一陣心驚。他正低頭注視著她,她慌忙別過臉,目光無所選擇地落在蠟燭上。她聽見他上前的腳步聲,但她沒有抬頭。直到那聲響在她身邊停住,他挨著她坐在羊毛毯上,她才忍不住向他投以一瞥……
他身穿一件格子呢浴袍,「不知道是誰留下這麼件好東西。」他邊伸手撥著爐火。
「我搬進來的時候,這件浴袍就掛在浴室門後面。」她忙不迭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我沒在問。小咪,也沒必要問。」他放下撥火鉗,一隻手臂輕輕落在她肩頭。不久,凱琳發現自己竟然已平躺在毯子上,她不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記得自己完全不曾出力。
「現在——」他抵著她的唇低聲說:「你該明白我們為什麼要等到洗好澡——」他的唇輕輕移到她的下巴,再沿著下顎直上她細緻的耳垂。「因為我要吻的是你的肌膚,不是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