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雨秋
「該死的!你在那淋多久的雨了!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他寒著一張臉,高張的怒火更是懾人。
面對他一臉的風暴,駱雨秋不自覺的將身子往後挪了挪,打了個哆嗦。
她囁嚅,「我只是……」
這動作又激怒了邵仲樞,他無法接受她一次又一次的將他倆的距離愈拉愈遠,那讓他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受。他可以忍受任何人對他漠不在乎,相對的,他也不在乎自己在人群面前是怎樣的一個人。
但,唯獨她例外,他不能接受她一再的將他婉拒在外,因為她是他極其在乎、極其重要的人啊!
邵仲樞粗魯的扣住她的雙臂,拉近彼此的距離,蠻橫的力道將她羸弱的身子搖晃得喀喀作響。
「你想用這方法來表達你對這樁婚姻的不滿?對嗎?」他憤怒中夾雜著痛苦,聽來格外駭然。
「不是這樣的——」她終究沒能說出自己在為他等門,畢竟是她逼走他的,如今說出等門的理由,不顯得有些可笑?
「不是這樣?」他冷嗤。「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突然興起了『雅興』,想體會置身在雨中的滋味?你難道不知自己的身體不適合做這種愚蠢的事?」
或許是連日的疲憊加上昨晚淋了一身雨的關係,此刻她只覺得頭痛欲裂,而在他盛怒之下的力道,幾乎讓她以為自己的雙臂就要被他捏碎。
「對,我的確對這所謂的婚姻十分不滿,但我絕不會因此傷害我自己,你太高估自己了。」承受不住他一再的搖晃與憤懣的嘶吼,她別過頭,無法克制的任由淚水滴下,強行掩飾啜泣聲的結果,反倒引起身體一陣陣的顫抖。
一滴豆大的淚珠不經意地落在他結實的手背上,這滴淚水像是刺進了他的心扉,灼痛了他。
這不是他想要的……但為何他每次都將場面弄得這般緊張,令她受到傷害?
他抬起駱雨秋那滿是淚痕的臉龐,輕輕吻去她面頰滑落的淚水,柔聲道:「別哭,我不值得你落淚,別用你的淚水作為對我的懲罰,好嗎?」
她連串的淚珠猶如潰決的水,不斷地在她細緻的臉龐交錯刻畫,此刻,她像是連帶將這幾年間的苦楚一併宣洩出,愈是想止住淚水,那清淚愈是不肯停歇地撲簌簌直往下流。
他就這樣擁她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安撫一個孩子般,直至她的啜泣聲稍微平息,不再抽噎得那麼厲害。
「我並非存心吼你,只是……當我看見你這麼不愛護身體的躺在陽台外淋雨,我實在氣極了。」
想起方才見到她就那樣躺在陽台外淋雨的模樣,邵仲樞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激動,他實在不敢想像氣管不好的她在淋了一場雨後,是否會引起一些其他的併發症,思及她可能因此而永遠的離開自己,擁著她的勁道不自覺的又加重了地了
「雨秋,就算是為了……」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遠不及懷秋,他頓了頓,將「我」這字硬是打住。「就算是為了懷秋,別再用這方式來表達你對這婚姻的不滿。」
托起她的下顎,邵仲樞不捨地輕撫她紅腫的眼袋,「我寧願你用任何一種方式表達,但別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來報復我,這此其他的方式還更令我難受,你知道嗎?」
駱雨秋深知不論他這話的真實與否,自己的心已隨著他的一言一行起伏飄蕩,她也明白自己還是愛他的,儘管以往的傷痛曾在她心中劃過一道極深的傷痕,但她仍舊無法制止那顆決意再次為他沉淪的心。
毋需其他的言語,邵仲樞彷彿已洞悉她的心事,他攬過她微寒的身子,讓她在自己懷裡找尋一處舒適,曾熟悉的位置……
他們的關係自那一夜起似乎有了改善。
儘管他們表現得不如一般新婚夫妻臉上洋溢著幸福,情悻卻日漸在他倆間蔓延開。或許是年少的那份愛戀來得太急、太快,讓他們來不及細細品嚐,如今隨著年紀的增長放慢腳步,對他倆而言無非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及感受。
多年不曾再認真追求女人的邵仲樞,猶如初嘗愛情的小伙子,一開始似乎有點含蓄、保守,生怕一時的貿然莽撞會嚇壞她。然而,伴隨著駱雨秋展眉的次數愈漸頻繁,他那懸巖在半空中的心慢慢放下,追求的方式也逐漸地大膽起來。
不可置否的是,懷秋對他們之間關係的改善具有極大的潤滑效用。
起初為了讓他們的關係由零開始,邵仲樞將主臥室讓給駱雨秋,自己則搬到客房居住,之後他們的關係雖有改善,但卻始終分房而睡,儘管他內心萬分想跨越這道鴻溝,卻又怕自己一開口會將這再度建立的情感推回原點。
直到一日,懷秋好奇的問:「爸比,你和媽咪為什麼沒睡在一起?電視上的爸比、媽咪不都是在同一間房間睡覺的嗎?」
本以為他只是隨口問問,怎料當日才用過晚飯,就見他硬是推著他們上樓,強行把邵仲樞趕進駱雨秋房中,為了預防他一轉眼偷跑回客房,懷秋如同中正堂的憲兵,在外頭站了好半晌才走回自己的房間。
不知是彼此的身體曾如此契合,還是男女間與生俱來的那份吸引力,接連幾日,駱雨秋發現自己總是在邵仲樞的懷抱中醒來,慶幸的是自己醒來時他仍在熟睡中,否則,她真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而不能抹滅的是,他厚實的胸膛帶給她絕對的安全感,她幾乎貪戀那份溫暖,故眷戀不捨的期盼他能晚些起來。
邵仲樞又怎會不知駱雨秋那害羞的個性,每日當她熟睡後,他便可感覺到她溫熱的身子向自己依偎過來。面對這樣軟玉溫香的嬌軀,恐怕任何男人都無法安穩的一覺到天明吧!
婚後的他不曾忘記婚前許過的承諾,他放下一切惱人的公事,帶著她與懷秋走遍各地名勝古跡、旅遊景點,連一些未曾聽聞的鄉間小路也留下他們走過的足跡,邵仲樞明瞭這一切雖不能彌補他們七年來的空白,卻能在懷秋成長後存有一段不可抹滅也無法替代的回憶。
當然,除了彌補對懷秋的虧欠外,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別有用心。
在他的印象裡,唯有置身於大自然中的駱雨秋,才會不吝於多展開笑顏,儘管她的笑容不盡然是為他綻放,但他的心總是隨著她的笑顏飛揚起來,不論是過往或是今後,他一直如此認為。
邵仲樞面對著眼前的男子,實在很難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
自從查出季浩秋就是駱雨秋的親生父親後,邵仲樞始終保持沉默,因為只要季浩秋有一點在乎這女兒的存在,不用他上門,季浩秋自己會找上他。
如今,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並沒有錯。
「雨秋……」像是有些羞愧,季浩秋話到嘴邊頓了頓,才又開口,「雨秋這些年過得好嗎?」
「你不覺得現在才問,晚了點?」邵仲樞不算和善的反問道。
被他這麼一問,季浩秋那張歷經風霜的老臉儘是愧色,滿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對這孩子我的確虧欠她許多。」
邵仲樞看著眼前的老者沉默了半晌,他不是看不出季浩秋心中對女兒的那份虧欠,只是他不明白既有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是她這做女兒的不好,以至於讓你對她不聞不問?」他話雖是這麼問,卻明顯的可以聽出是句反話。
「雨秋小時候是個貼心的孩子。」回想起駱雨秋的孩提時代,季浩秋臉上充滿了慈愛的神色。
「是嗎?」邵仲樞挑高眉毛。「那是她不討你的歡喜?」
季浩秋面露微笑的搖著頭。「你不用故意反著來問我話。」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拋下她們母女這麼些年?難道她們母女在你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拋下她們母女倆,和她們失去連絡的那年我人在印尼洽商,正好碰上印尼排華的暴動,等我回國後人事全非,雨荷走了,雨秋不知被送到哪,就連季氏的營運也出了問題……我常想,是不是我沒出國,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發生。」每日只要想起回國時接到駱雨荷的死訊,季浩秋心中總是充滿著萬般的澳海。
「這些年來,我不是沒找過雨秋,我甚至想到她母親的那所育幼院,只是那所育幼院經過幾次的遷移,等我找到時,院所已被拆建成工業用地。雖然我想繼續的找下去,但季氏那時的財務危機卻不允許我這麼做。我並非視錢如命,只是我手下有幾千個員工等著我吃飯,要是季氏垮了,他們的妻小該怎麼辦?」
聽見季浩秋這麼一說,邵仲樞頗能感同身受,畢竟他也是個企業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當季氏的營運重新步回軌道後,我請了幾家的徵信社找雨秋,但她就像是從這世界消失般,直到我前些時候來公司遇見她,才赫然發現,原來我女兒一直都在我身邊,只是我都沒發現。」說這話時,季浩秋語氣夾帶著濃烈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