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雨秋
「她認出了你?」他們父女已見過面,這一點倒是邵仲樞始料未及的。
季浩秋苦笑地答道:「沒有。在她眼中我只是一個毫無干係的陌生人。」
「或許是你離開時雨秋還太小,不記得你的樣子了。」看著季浩秋落寞的神情,他不免安慰著。如今事情都已清楚,他能明白季浩秋並非存心拋下駱雨秋。
季浩秋看著他,知道駱雨秋並沒有選錯丈夫,心裡感到安慰。
「我不知道是該氣你突然取消和我小女兒的婚事,還是該高興你成了我大女兒的丈夫。」
「我想是高興得多吧!」邵仲樞笑著拍他的肩。「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升級為爺爺了?」
連續請了一陣子的假,懷秋終於還是回到幼稚園上課,這使得駱雨秋的時間突然多得不知該如何打發。
她常在想自己大概是天生勞碌命吧!所以只要一閒下來她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應該還有些事是等著她去做的。
思及此,她走出屋內,朝庭院旁的倉庫走去。
對於邵家這棟大宅她雖然還不算是全然的熟悉,但也大概瞭解內部的陳設,唯獨這間倉庫她一直未進來過。心想,這倉庫可能有些塵封已久的物品,將它拿出來清掃一番也好。
走到門前她才發現自己根本進不去,自動門的開關設在門內,旁邊的側門也被鎖著,要進去除了鑽地外,大概無第二個方法。
忽地,她發現門後方的窗戶,走上前,駱雨秋並不抱著大大的期望,她順手將窗子一推,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窗子竟沒上鎖?!
這扇窗雖不算矮,但對從小在育幼院爬慣樹梢的她來說,可算是輕而易舉的了。
穿著裙子爬窗雖是不雅觀的舉動,卻也顧不了這麼多,何況這會兒除了她自己以外,有的也只是一些花草樹木,應該是沒關係才是。
裙子一撩,她隨手將裙擺往腰際塞去,兩手搭著窗台,藉著手肘的勁道,她不算費力的躍進窗內。
順著窗外射進的光源,映入眼簾的景象令她錯愕又吃驚……
偌大的倉庫中,有的只是兩輛車子,一輛是邵仲樞從前寶貝極的重型機車,另一輛則是她那破舊的腳踏車。
怎麼會?她明明記得大二那年……應該是下學期吧!
「下午趁著你上課時,我把你那輛腳踏車處決了,反正有我這柴可夫『司機』接你上下學,你用它的機會也不多。」邵仲樞一臉理所當然的摟著駱雨秋的肩膀走出商學院。
「你說什麼?」她倏地停下,兩眼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知道她接下來的反應,邵仲樞連忙道:「你先別發火,我絕對沒有輕視你那輛車子的意味。」
他眼珠子轉了轉,才又開口,「我們這麼說好了,一個人替某機構服務了大半輩子,總該有功成身退的時候,如同你那苦命的車子在受了你這麼久的蹂躪下,也該光榮退休了,不是嗎?」
駱雨秋好笑地白他一眼,瞧他把自己說得像是解救世人般的民族英雄。而她,反倒變成不通人情的暴君似的。
「不知英雄如何妥善安排它告老還鄉後的生活?」順著他的話,她打躬作揖的問。
「你說呢?」如同往常,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反問道。
「又來了!」每回只要見到他這副無賴樣,駱雨秋就明白她是別想知道事情的答案了。
見她有些惱了,他難得慈悲的說:「告訴你也行,不過,你打算給我怎樣的好處?」
什麼?這簡直是本末倒置嘛!明明是他侵犯他人的財產,如今她卻還得給他好處?真是豈有此理!
「想都別想!」知道日後他總會告訴自己答案,駱雨秋自信滿滿地決定和他耗下去,她怎麼也沒想到最後還是要自己解開這答案。
回想起過去她不免有些失神,逕自摸著車身,望見車鈴上早就遺失的蓋子,她嘴角噙著一抹微笑。
「看來,我是要不到任何的好處了。」邵仲樞慵懶地倚在窗邊,饒富興味的看著駱雨秋臉上的笑意。
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著,她直接反應的雙手顫動了一下,順勢將車推倒。
「你怎麼會在這?」她有些惱火的蹲下身將車子扶起。
現在這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我要是再不回來,恐怕這滿屋子的東西就要被你這女飛賊搬光了吧!」
本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在她聽來卻有那麼點刺耳。
她不明白為何在育幼院長大的小孩總是被常人貼上手腳不乾淨的標籤,從前她替人打零工,只要是工作的地方遺失了物品,眾人懷疑的第一個對像總是她,縱使事後查明真相、還她清白,可是她內心受到的傷害絕非一句對不起就能補償的。
「你知道那只是句玩笑話,沒有惡意的。」見她臉色不對,邵仲樞連忙解釋。
「既然是句玩笑話,你又何必這麼急著解釋呢?」駱雨秋挑著他的語病,像是存心找碴似的。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怎樣圖下面的話,也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你就是不肯輕易的饒過我,是嗎?」他一語道破,微笑地說。
像是想到了什麼,駱雨秋眼神露出難得促狹的目光。「你說呢?」
對於駱雨秋,他想自己是莫可奈何的,只見他胡亂地揉著她的秀髮,寵溺地道:「你喔!」
拉開他那雙大手,她將發圈拿下,重新整理頭髮。
他雙手交叉置於胸前,靜靜地看著。
「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待在公司嗎?」受不了他目光一再的干擾,她隨口找話問。
「沒有懷秋的陪伴,我怕你閒得發慌。」回應著她的話,邵仲樞的目光始終不會從她臉龐移開。
再這麼被他注視著,她肯定會被自己急促的心跳給弄得喘不過氣來。她越過他的身體,走到他那輛機車前。
「我自己會找事情做,你沒有必要因此而跑回來。」拒絕與他的目光對視,她低下頭,手指玩弄著機車的油蓋,順著油蓋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圈。
邵仲樞意識到自己的目光令她不自在,無奈的笑了笑。
「有沒有興趣出去兜風!」明知今天是這一波寒流最冷的時刻,他卻像是毫不在意的問。
「現在!」見他點頭,她又問:「騎這輛車?」她臉上滿是懷疑。
「怎麼,你怕?難道真如那句話,人的年紀愈大,膽子也跟著愈小?」見她似有些退縮,他采激將法問著。
「我有什麼好怕,騎車的人又不是我。」她不甘示弱的揚起頭。
他目光閃過一抹得逞的神情,「那還等什麼?」
坐在車後,迎著一陣陣刺骨的寒風,駱雨秋不敢相信她會答應這蠢主意。
他們大概是一路上最引人注目的吧!撇開沒有安全帽不說,光是邵仲樞那一身亞曼尼的西裝,就引起不少人的觀瞻,畢竟很少會有人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騎重型機車,那實在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說實在的,距離你上回騎這車有多久了?」迎著冷風,她忍不住地打著哆嗦。
聽到她這一問,邵仲樞先是一陣笑,「你不覺得現在才問這問題,顯得有些為時已晚?」
的確,她人都已坐在這輛車上,就算他多年不曾再騎過這輛車,她也不可能立刻要他停下車來,既是如此,知與不知又有何分別呢?
他們就這樣騎了好一段路,沿途的景色則是一棟連著一棟的大廈。
直到一塊工地前,邵仲樞才停下車來。
駱雨秋抬頭一望便知道這是哪兒了,只是她不太明白邵仲樞帶她來這的用意。
熄掉引擎,他轉過身看著她,「還記得這裡嗎?」
她幾乎能說她這一生最快樂與最痛苦的回憶都在這棟公寓,要忘記又談何容易呢……
「再過一陣子這裡就要改建成商業大樓了。」
駱雨秋只是默默的聽著,臉上看不出她心中確切的想法為何。
「會不會覺得不捨!我們的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我們的回憶也都在這裡。」
遲疑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道:「不捨得也不可能改變什麼,不是嗎?」
「只要你願意,無論再困難我都會盡一切之力保有這裡。」他定定地望著她,「不再是靠金錢,而是用我的誠意。」望著他真摯的眼神,她明白他是出於真心的說出這話,她同樣地也回應邵仲樞一抹真心的微笑。
「別傻了,曾有的回憶不一直都在我們的心中嗎?既然如此,這棟公寓的存在與否都不那麼重要了。」
經她這一說,邵仲樞與她相視一笑,打趣的道:「你會這麼說,該不會是想把倉庫那輛腳踏車也一併丟了吧!」
駱雨秋吃了一驚,「那輛車子的所有權還是屬於我嗎?我還以為它早讓人給侵佔了。」
「嘿!你這話有欠公平,我是幫你保管,可不是強行侵佔。」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他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
「是喔!」她嘴上雖是認同,但臉上所展現出的表情卻是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