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寄秋
「應該不是,你看他還不停地眨眼睛像在傳遞什麼,也許那個混小子又給他找麻煩了。」歐米特伯爵第一個浮上腦中的念頭,便是行事乖張的兒子,料他又出了什麼難題。
不是他、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你們千萬不要誤會小老虎,和那個人比起來,他簡直是帶著紅袋子的聖誕老人,至少年行一善--幫他加薪。
拚命搖頭的大經紀人無法擭得迴響,他的舌言舌語模糊不清,只聽得到一聲聲嗚嗚嗚……真要聽得懂才是天才。
「你才找你兒子麻煩呢,父子倆有什麼話不能說開的,鬧得這麼僵,你就好過嗎?」一人若能退一步她就能少操點心,不必老想要先打破誰的頭。
總要有一個先開竅,否則這個家永遠也不會有個圓滿的遠景。
「天生蠻橫的牛是當不了馴良的綿羊,他要能講道理,倫敦的霧全都清了,霧都之名將成為歷史。」他冷淡的一嘲。
「你又拗脾氣了!倫敦哪天不起霧?真要無霧恐怕全英國都要陷入恐慌。」這對父子的個性真像,就是不夠老實。
明明在意得要命卻故意裝做不在乎,想盡彼此的缺點就是不肯往好的方向看,你倔我傲互不相讓,把對方當成惟一的對手。
何苦呢?圍牆一圈都是自家人,打罵不離心,痛在肉上傷在心裡,無形的裂痕愈扯愈大,終至難以修補。
「所以那是不可能的事,想要他改脾性比要倫敦沒霧還要困難。」他的脾氣再拗也拗不過那小子。
瞧他一家子千里迢迢從英國趕來,其中有個懷孕的女人,遠道而來不辭辛勞,
還冒苦機上亂流有傷胎兒的危險,只為一個老和他們唱反調的混小子。
可是他做了什麼?除了讓他們無止境的等待外便是惹禍,把別人當猴子耍弄毫無悔意。
有兒子等於沒有,還結下個仇人讓自己心煩,他究竟為了什麼要扯下身為父親的尊嚴來見他?他才是應該先低頭的人。
「什麼叫不可能?要倫敦不起霧比叫青蛙唱歌還簡單,你認為的定律不一定是定律,它的存在就是讓人改變的。」無風亦起浪,落葉不歸根。
突來的聲音,短短幾句諷語便讓歐米特伯爵感到被冒犯。
「是誰亂插嘴?懂不懂規矩!」他怒道。
「規矩規矩,請問什麼是規矩?由誰制定、由誰遵行,犯了規矩又怎樣,是天崩了,還是地裂了,少了規矩你會倒吃泥巴、滾著洗澡嗎?」
死規矩,活化石,人還不愚蠢嗎?編了一堆捆死自己的規矩,就算給了一雙翅膀也飛不高。
「好大膽子,妳竟敢嘲諷我!妳知道我是誰嗎?」到底是誰家的娃兒沒教養,一張嘴沒個遮攔。
「你是誰很重要嗎?百年之後化成白骨有誰認得你,我的膽子是不大,吃掉一個世襲貴族還不算困難。」
一道艷麗的光芒輕炫了一下,讓眾人的眼睛連眨了好幾回,入目的身影是那般高不可攀。
那是一種天生自成的星芒,帶著無可抗拒的魔力,輕易得讓人目眩心慌,受到魅惑。
「紅髮綠眸?!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妳?」
雷絲娜傲慢地瞄了一眼,手一舉消毀她的記憶,少了善良的嫉妒女孩,還能受人喜愛嗎?
她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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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進來幹什麼,磨磨蹭蹭等世界末日嗎?你不是恨他恨得巴不得親手殺死他,現在給你機會好好把握,不要心軟,把眼神放狠,殺了他你就自由了。」
魔鬼的引誘就在耳邊,句句含著對生命的輕賤,瘺動人們潛藏的仇恨,勾引他們一步步走向滅亡的盡頭,狂笑交易的完成。
聖潔的靈魂和跳動的心臟,祭台上最鮮美的貢品。
繩索刀劍俱在,上膛的白朗寧手槍,置人於死的氫酸鉀,刨心的利爪,攻擊性強的巨斧,以及巴豆大小的「食物」--據說是大嫂的手藝,夠狠吧!
一樣一樣叫人咋舌的東西不斷地送進來,用意明顯得讓人寒毛一栗,是什麼樣的女人會唆使父子相殘,將人命踩在腳底下視同塵土?
若說風是靜止的,那麼她便是搖擺的火,打破既定的定律張牙舞爪,將所有的規矩燒成灰燼。
「藍道,你來了,快過來讓我瞧瞧你,好些日子沒見你挺想念你的。」不受影響的伯爵夫人笑得開心,揮手一招。
不情不願的藍道像個彆扭的小男孩,一臉陰沉地向前兩步,但他不是自願的,而是有只無形的腳用力踹他屁股,他一個重心不穩就顛了兩下。
其實那股力量是叫他殺殺殺,別客氣,儘管下手,死了就埋十尺見方土地,管他哭喊不捨,風雲變色。
「沒長肉也沒瘦多少,老卡頓把你照顧得很好,沒讓我操心。」她十分欣慰。
「妳懷孕了?」盯著她臃腫的身體,藍道語音晦澀地問道。
「是呀!看得出來像顆球圓滾滾的,裡頭的小人兒成天拳打腳踢,吵得我睡不好、吃不好,老擔心他們想到外頭玩。」艾莉亞臉上散發為人母親的慈光,語調細細的好不溫柔。
「他們?」他眉頭一皺,眼中多了厭惡。
「是一個小藍道,一個小雪拉喔!他們一定會像哥哥姊姊聰明又可愛,把所有的男孩女孩都迷得暈頭轉向。」讓他們都到家裡來做客。
「什麼小藍道、小雪拉?兩隻沒長毛的仔貓也值得炫耀,他們絕對比不上我,我是無可替代的。」那兩塊肉還及不上他腳上的一根毛。
輕蔑的眼一掃,他表現出漠不關心,彷彿那不過是一道過期的垃圾食物,丟了並不可惜。
「每個人都是無可取代的,孩子。」停了一下,艾莉亞露出聖母一般無私的笑容。「他們有他們未知的幸福,你有你光明的前途,你們都是神所眷顧的孩子。」
神愛世人,祂的慈愛不吝嗇分給每一個需要祂守護的小羊。
「我不是孩子,我也不信神,別想用虛偽的笑融化我,不高明的伎倆就像三流的小偷,手段用盡還是無法得手。」哼!休想用笑臉蒙騙他。
天使會折翼,因為天堂已經不存在了。
呵……呵……居然說她是小偷。「你這孩子就是這麼不坦率,老喜歡做些極端的事,這點跟你父親很像。」
「誰說我像他!」
「我跟他一點也不像!」
兩頭雄獅子怒視的一吼,互相瞪視又迅速轉開,不把對方看在眼裡。
「瞧!連說話的口氣都一模一樣,還說不是父子……」好笑的聲音尚未歇止,一道急馳的雷聲狂吼霎時響起。
「我才不承認他是我父親,他憑什麼當個父親,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有什麼資格擁有孩子!」他該一生無子,孤寂終老。
「我說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你母親我是付出真心,我不曉得她為什麼會死?」他真的愛她,在他年輕的歲月裡。
那一份愛愛得刻骨銘心,愛得他骨子裡都發疼,深入血液,融入他的心,如影隨形。
他可以為她拋棄一切,地位,財富、權勢都不及她萬分之一,在傳統的包袱下他力圖衝出重圍只為留下她一顰一笑。
不懂她為何始終拒絕他的求婚?說什麼堅貞的愛情勝過那張薄薄的紙,世俗的眼光束縛不了她的愛,她會用生命證明她對他的愛永世不渝。
就這樣他們相愛了十年,也生下一個兒子,但是她還是不肯說她從哪裡來,一味地用最純潔的笑容敷衍他,指著遙遠的大地說:我的家在那裡。
「借口、借口,一堆借口!有誰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你讓其他的女人躺在母親的位置時,你可曾聽見母親的哭聲。」
他聽見了。
不敢哭出聲的低泣充滿哀傷,四周的花兒也跟著嗚咽,伴隨她的憔悴而枯萎。
「蕾貝卡是個意外,我完全不懂她何時在我身邊……」的確像個借口,他無從辯解。
兒子的指控像把利箭穿透他的胸口,在當時他確實不知為何把心愛的她推開,任憑她的眼淚奔流仍無動於衷,當著她的面擁著另一個女人走開。
明明他心裡想擁抱的是她,可是卻忽然覺得她低賤、骯髒,配不上他高貴的地位,留在眼前礙眼得很,巴不得她從此消失。
沒想到她真的消失了,在兒子如同瘋狗般衝進來朝他大罵,一陣灌頂的冷意充斥全身,如夢初醒的他才發現他所愛的人兒已經不在了。
是生、是死,沒人知道。
除了他發狂時趕出的蕾貝卡,而她也跟著失蹤了。
「哼!男人負心總有說不完的理由,一個意外造成我母親的痛苦。你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存活於世?」好恨、好恨他。
對!殺了他,用你的恨意殺死他,不要讓他留在人世間讓你受苦。惡魔的聲音不斷的朝他喊話。
「我……」他是該死了,可是……他看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