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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竹君

    紹淵拿起摺扇,各賞他們一記爆栗,「當然是用嘴問啊!笨!」

    送走了幫母親看病的王大夫,姿菁一回到那簡陋的小茅屋,迎接她的是一臉期待的小弟冠均。

    「姊,怎麼樣了?大夫說娘的病幾時能痊癒?」他最關心的是母親的病情。

    「大夫說娘的病有起色了,再多調養些時日或許就會好起來。」娘的病如果能痊癒,也就不枉她昧著良心去偷銀子了。

    姿菁把手帕裡的幾錠碎銀交到冠均的手上,這是上次偷來的錢,還清債務之後就只剩這麼多了。也多虧了這些錢,她才能將積欠的藥錢還清,大夫也才願意再來幫娘看病。

    「這些錢你收著,幫娘買些滋補的東西!」姿菁交代著弟弟。

    一臉迷惘的冠均不明白姊姊的用意,「為什麼要給我?這是你冒著極大的風險才得到的,應該放在你身上才對。」

    他知道這些錢的來處,但這非但沒有讓他看不起姿菁,反而讓他更敬重這唯一的姊姊。

    「錢放在你那裡跟放在我這有什麼分別?何況最近我想去做一些繡鞋自己拿出去賣,多賺點銀子來貼補家用,照顧娘的事就只有拜託你了!」

    「那繡坊的工作怎麼辦?」

    「我還是會做,等賣繡鞋的生意穩定了再做打算。」姿菁計算著,如果自己利用晚上的時間來做繡鞋或繡帕,一個月就能多賺幾兩銀子,連同在繡坊的工錢,大概夠支付他們一家三口的開銷跟娘的藥錢了吧!

    看到姊姊為了家計,不分晝夜的辛勤工作,而他這個家中唯一的男子,倒成了無用的書生,冠均不免有些沮喪。

    看了弟弟的愁思,姿菁安慰地拍拍已經比她高的肩膀,「別胡思亂想,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只是個女孩子,唯一的用處就是這樣而已,可是你就不同了,你是娘唯一的希望。將來就靠你為娘揚眉吐氣,挫挫大娘他們的氣焰。」

    冠均堅定向姿菁點頭保證,將來他一定要努力求取功名,讓娘和姊姊一抒多年來的怨氣。

    茅屋外忽地傳來雜沓的人聲,兩姊弟一起步出屋外查看。

    倪寶和石玲母子帶著僕人出現在門口,石玲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身上的華服,生怕被窄小破舊的木門給勾破。她嫌棄的打量著這一座幾乎快要倒塌的小茅屋,打從蘇青被她趕到這裡開始,她就從未來過此地,現在一看到這裡如此簡陋。便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怕一進門就會被腐朽的橫樑壓死。

    反而是倪寶一看到姿菁就猛擺笑臉,完全無視於屋內的寒滲。「真巧,青妹跟冠均弟弟都在家。」他示意母親也露出笑容。

    看到那對母子臉上令人作嘔的笑容,姿菁就知道他們來意不善,想來是為了上次在倪府所聽到的事情吧!

    「怎麼樣?是不是如大娘所說的,是一幢美麗榮華的『房子』輯!」姿菁想起石玲曾說過要賣掉這房子的事,刻意挖苦道,讓她目的地清楚這座破茅屋的價值。

    石玲看不慣姿菁那無禮的態度,正想出言教訓,卻被倪寶拉住,搶先陪笑道,「姿菁妹妹真是好記性,那麼久的事情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姿菁厭惡的瞪他一眼,決定不理會他的奉承,直直走向石玲,「不知大娘今日來有何要事?」她佯裝不知的詢問。

    石玲望了望茅屋裡面,「怎麼不見你娘?主母來了也不知出來拜見!」她故意對著房門口大聲說著,想把蘇青引出來。她覺得跟蘇青當面談事情,要比跟這個小丫頭談來得輕鬆多了。

    冠均雖然懼怕石玲,但看她故意扯開嗓子說話,想吵醒生病的母親,也大感不悅,「你小聲點,我娘才剛躺下,別把她吵醒了。」

    石玲就是要把她吵醒,故意更大聲的道:「哦!你娘在房裡啊!怎不見她出來呢?莫非她不歡迎我來?」

    看石玲故意放大聲量,冠均氣得掄起拳頭想衝上前狠狠的打她一頓,卻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所制止。「住手!冠均,不得對大娘無禮!」

    姿菁和冠均一看蘇青挺著虛弱的身子站在門口,立刻奔上前挽著她。

    蘇青走到石玲的面前,盈盈一拜,「蘇青拜見主母。」

    石玲從十八年前那件事以後,就不許蘇青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今日一看她已成為滄桑老婦,且病魔纏身,心裡湧起了一絲快意。真是老天有眼,這個搶她丈夫的女人終於受到報應了。

    她牽起蘇青,笑容可掬,「哎呀!妹妹,我們都是一家人,犯不著行這種大禮。」勝利的喜悅讓她忘卻了仇恨,現在的蘇青應是無法再跟她一較長短了。

    蘇青把石玲母子請進屋裡,吩咐姿菁沏了兩杯茶,一時有禮的詢問,「不知主母今日來是為了何事?」她明白石玲是個反覆無常的人,所以儘管她現在對自己非常的客氣,蘇青還是不敢逾越禮數。

    不待母親授意,倪寶自動上前向蘇青說明來意。「二娘,我們今天來,一是聽說您的身子近來不太好,特地送來一株百年人參給您進補,二是想跟你提提姿菁妹子的婚事。」

    蘇青雖不是工於心計之人,不過她也不笨。打從石玲母子倆一進門的那股熱呼勁,她就知道他們此來一定有事,而且不是什麼好事。

    「菁兒年紀尚幼,似乎不宜這麼早就出嫁,」蘇青隨意敷衍兩句。

    「怎麼會呢?」石玲熱切地道:「想當年,妹妹跟我不都是十七、八歲就嫁給相公了嗎?姿菁今年十七,年紀也不小了。」

    「可是青兒從小被我慣壞了,什麼禮數都不懂,這麼早出閣,恐惹人笑話。」

    「妹妹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菁兒伶俐乖巧,誰家的姑娘比得上啊!而且妹妹也先別急著推諉。且聽聽對方的條件嘛。」石玲訝異於蘇青的難纏,開始有些不耐,「對方是有名的凌家堡少主凌紹諭,他不但人品好,且家財萬貫。姿菁嫁過去就是個少主夫人,生活鐵定會過得比現在好,這麼好的親事到哪去找啊!」石玲吹牛的功夫。簡直和媒婆不相上下。

    「這麼好的對象,你不會留給自己的女兒,而來找我姊姊?」冠均對她的話嚙之以鼻。

    姿菁對弟弟點點頭,表示她也有同感。

    蘇青訓誡的瞪兩姊弟一眼,才對石玲道歉,「主母,請原諒蘇青教導無方。不過誠如均兒所說,如此良緣小女實在匹配不上,還請主母見諒。」

    見蘇青擺明了拒絕,他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倪寶威脅的說道:「二娘,你既然如此堅決,那我也就直說了。自古以來,偏房子女的親事,大都是由主母作主的,我娘今天來知會你們一聲,那是她的仁慈,不然花轎來了,由得你們不上嗎?再說你們也算是倪家的人,現在倪家有難,你們怎麼忍心置身事外呢?」

    姿菁狠狠的怒瞪著倪寶,不再理會母親的告誡,不客氣地駁斥,「什麼時候我們又成了倪家的人?你們不是一直否認我們的存在嗎?現在又為什麼把禍事攬到我們頭上來?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嫁的,你們出去吧!」

    冠均完全站在姿菁這邊,當姿菁一口氣把話說完之後,兩姊弟非常有默契的聯手把石玲母子推出門外,順便把那盒百年人參塞回僕人的懷裡,「砰」一聲把門關上。

    倪寶在外面氣得直跳腳,放聲大罵,「好,你們敢把我們趕出來,我們就看看是你們狠,還是我厲害!」他撂下狠話後,跟石玲兩人忿忿離去。

    蘇青在屋內聽得一陣心驚,「這倪寶說得出做得到,他不知會對我們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

    「娘,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兵法書上不是說過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呵!」姿菁自信滿滿的說著,根本不把倪寶的話放在心上。

    倪寶的報復行動很快就展開了,他知道姿菁母子的弱點在於錢,所以他和石玲聯手逼迫倪文樂不許再給他們任何經濟上的援助,又買通繡坊的老闆娘,不讓姿菁再繼續為繡坊工作,使得姿菁一家人很快就面臨了斷炊的困境。

    「老闆娘,為什麼把我的繡品都退了回來,這些不是你要求訂做的嗎?」姿菁在無米可炊的情況之下,只得再拿著繡品回到繡坊找老闆娘。

    她的繡品不但手工精緻,且花色鮮活,一向很得客人的喜愛。她實在不敢相信老闆娘會突然不再收她的繡品。

    「對不起呵!菁兒。倪公子不許我們再用你的繡品,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生意人的難處。」

    「倪寶?他憑什麼這麼做?我用我的能力賺錢,又妨礙到他什麼了?是不是他給你們錢,逼你們這麼做的?」姿菁怒火盈胸地問。

    「也不全是為了錢。」老闆娘為難地道:「還有……為了不得罪凌家堡。倪公子說是凌家堡的人交代下來的,誰要敢再用你的繡品,就別想在蘇州坡做生意……」她囁嚅地說出自己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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