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於堯
「那你會不會真的去殺人?」她的眼光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你管!」刁哲翻了個白眼。「你是要當導遊還是當心理醫生?」
她被他的回答氣得雙手發顫。這個沒有道德良心的混蛋,今晚我一定要讓你死在我手上!她暗自發了誓。
刁哲未注意到她的變化,兀自扳扳指頭說:「這樣吧!包吃包住包玩包機票七天,收你三萬塊就好!」
「你搶劫啊!美西十二天我都找得到三萬九的旅行社,你七天就敢向我收三萬?」她咬牙切齒的瞪著這無賴。
「嫌貴就算了!只是你要學習當導遊,我可是有六年的導遊經驗,收你三萬還太少呢!」他看著兩頰漲紅卻更顯得漂亮、動人的小孩,不覺在心中歎道:這小男生真是可愛的令人想犯同性戀。
「三萬就三萬吧!」她鼓著腮幫子,見到他對她伸出右掌,疑惑的問:「幹嘛?」
「交錢啊?」阿刁理所當然的嚷道。
「現在?」
「廢話!」
「我現在沒錢!我被扒得身無分文,才想要找個專業觀光人員投靠,我剛才說的全是騙你的!」遇到這死要錢的刁哲,她決定豁出去了。
「那剛才談的價碼也是騙你的。一口價:五萬元包一切吃住機票費用。」他反應迅速的回她這一句。
「你憑什麼?」她霍地跳起來。
「因為沒收到訂金,須多加一萬元的風險費及一萬元受騙費。」
她像個瀕於爆發而蠢蠢欲動的火山,緊咬著下唇,防止自己的怒火會噴溢而出。但想到刁哲今夜就可命歸西天,她的怒氣開始一點一滴的消失。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怨氣,沉聲道:「成交!」只要拿到寶石,她絕會毫不留情的一刀送他歸西。
「哈哈!五萬元意外之財到手!」他樂得不斷搓手。
「那……我今晚就住這了?」她平板的問。
「隨便啦!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我阿進就好了。」
「阿進。」他點點頭。「你叫我阿刁吧!」
他狠狠的伸個大懶腰、打了個大哈欠。「折騰了一天,該好好洗澡睡覺了。」
說完,他旁若無人的脫下了夏威夷衫、短褲,大咧咧的走到行李箱旁翻找換洗的內衣褲。靜子卻被他一連串的動作嚇得呆若木雞,只能傻愣愣的盯視著他光滑堅實的胸膛與那僅著了件緊裹住他結實臀部的子彈型內褲。
他輕快的哼著不成調的歌曲朝浴室走去,才見到她瞪如銅鈴,彷彿夾雜了諸多崇拜的眼神。他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他的內褲,自豪的笑笑:「怎麼樣?很偉大吧!放心!你長大後也會像我一樣偉大,尤其你那張臉準是個超級大帥哥!」他笑著走入了浴室。
天啊!靜子崩潰般的倒在床上,他怎麼可以如此?
她撫摸著自己發燙的耳根與臉頰,及如擂鼓般的胸口,不斷逼自己平息那份羞澀所造成的驚駭。
突然,浴室門霍地打開,刁哲一絲不掛、光溜溜的衝到床前。靜子已完全陷入了更驚惶的狀態而忘了尖叫,只大張其口的望著刁哲。他用他那還在滴水的手拎起他的短褲,對她說。「對不起!我忘了件很重要的東西。」
他抱著短褲,一溜煙又衝進了浴室。
剩下靜子憤恨的對自己捶胸頓足,她相信自己錯失了取得神石的機會——神石一定在那短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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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江崎靜子屏氣凝神的注視著睡在房內另加的一個活動床上的阿刁睡影。
現在時刻是凌晨三點十五分,靜子從十一點多熄燈後,就不曾合眼的期待,聽到阿刁傳出均勻的鼻息後,才稍稍紆解了內心的緊張,躡手躡腳的下床再次尋找神石。
正如她所料,她錯失了得到寶石的機會。她頹然的將那條已無任何利用價值的短褲往地板擲去。
整個套房內只剩下一個地方還未被她搜索過——阿刁的身體。
她從腰包內取出那把刀子。在暗夜裡,刀鋒藉著窗外微弱的路燈反映下,隱隱透出一股冰寒的猙獰邪氣。
她有殺人的想法,但她真懷疑自己的道德良心能否使她具有殺他的勇氣?就算殺了他,她真敢對他冰涼的屍體上下其手的尋找神石嗎?
「爸,求求你賜給我為你復仇的力量與勇氣!」
一思及父親的慘烈死狀,她勇氣百倍的走向阿刁鬆懈的身子。
睡眠中的阿刁既安詳又純真,對身處的危險毫無所覺。
靜子閉上了眼,用力的提起刀子注目標剌去——
在最後一瞬間,她睜開了眼,立刻收住了逼近阿刁咽喉的刀尖……
她抖顫的移開了刀子。
「不行!我辦不到。雖然我抱持了如此正當崇高的復仇動機,但我真的下不了手。」
這一陣顫抖迅速從她持刀的右手傳達至全身四肢,使她虛軟的跌坐在床沿輕喘不已。
床沿因她的重量而往側邊略略傾下,使阿刁不由自主的翻轉了一下身子,靜子驚懼的凍住了呼吸,睜大了眼直視著他舒緩的動作。
「喂!」阿刁鼻音濃濁的發出一聲睡眠中的囈語後,又沉入屬於他最靜寂、舒適的夢鄉中。
靜子輕輕的吐出一口繃緊幾近窒息的呼吸,貪婪的調整她的氣息後,她決定重新出發,絕不遲疑、絕不心軟的出發。
她不顧一切的跳上床,迅速跨坐在阿刁的腰際上。
受此震盪而驚醒的阿刁,還來不及反應,只見一道雪亮的光芒直朝他心口刺來,他想都沒想就提起左手一擋。倏地,他的左肘傳來一陣火熱的刺痛,逼得他大罵:「他媽的!什麼鬼?」他火大的知道自己遇到刺客了。
他無法再浪費時間詛咒,因為那凌厲的刀鋒又再次逼近,他直覺想躲,才發現腰上的重量幾乎使他無法動彈。一股發自內心的求生本能激發出強大的力量,他用盡全身力氣的提起腰部。那腰上的靜子被此力量一個騰空,抓不住重心,整個人就往阿刁身上趴跌下去,手上的刀不偏不倚的剌入阿刁左耳旁的枕頭棉絮內。
阿刁在這一接觸的剎那,立刻感到一份奇異的柔軟溫香,還來不及摸探懷中人時,那剌客毫不放棄的又舉刀預備再次攻擊。
這次阿刁早有防備的將刺客一推,整個人往床側滾去,力氣之大,使阿刁整個人滾跌下床。
靜子又失手的刺入枕頭內,憤憤的將刀子拔出,連帶的,將棉絮弄得如雪花紛飛。
她失敗了!她徹底失敗了!一股徹底的挫敗,使她僵如石膏的跪坐在床上,決定面對戰敗後的屈辱而從容成仁。
「你搞什麼鬼?」
阿刁已從驚嚇中恢復,打開了床頭燈,齜牙咧嘴的撫著跌疼的臀部,輕提著受傷的左肘,卻目露凶光的瞪著一臉萬念俱灰的靜子。
那紛飛的雪白棉絮不斷飄蕩在靜如死寂的房內,將兩人內心的激動幻化成一份詭譎不安的沉默畫面。
「你說呀!我對你哪點不好到足以致死的地步?」他厲聲的逼問,發現到她空洞呆滯的眼神時,他試探的問:「你在夢遊是不是?」
他這句話差點逗笑了她,也使她不再如此頹喪的面對自己復仇失敗的哀傷,順水推舟的說:「你太愛錢了!」
「天啊!」他發出了一聲哀嚎,懊惱的搔著他因睡眠而略混亂的頭髮。
她轉頭盯著地上的阿刁,那左肘上長及五公分左右,不斷淌血的傷口,竟使她內心引起一陣痙攣。他彷彿忘了自己傷口的比畫著左手說:「為了多收你兩萬塊,你竟可以動刀殺人?」
她一個冷哼:「總比某些人為了更大的利益,在他人家門口暗殺的勾當,來得正大光明。」她一語雙關的點明。
但阿刁卻聽得滿頭霧水。「你在說哪一族的土話啊?我已經進化的很成功了,請你說較文明點的語言好不好?」
裝蒜!靜子斜睨他,但從他迷惘的表情絲毫找不出知情的愧疚。令靜子不得不重新揣度父親的死因與阿刁殺他父親的動機。
他與父親討論交易時的內容與細節,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照阿刁嗜錢如命、不放過任何賺錢機會的習慣來判斷,起碼他會先拿到六百萬的回扣,才在意圖染指寶石的心機下殺掉父親,斷不會先殺棹自己即可到手的六百萬。
她突然轉念至阿刁與宮內洋在希爾頓飯店前,阿刁對宮內洋戲謔的那一句:「你該不是見寶忘義的決定背叛江崎吧?」
難道——宮內洋才是真正的殺父真兇?
她竟有些慶幸自己沒有殺掉阿刁,先前對他的怨恨已開始動搖了。但她不願開門見山的審問他、一個人若想真心為自己的罪行脫罪,定可說出毫無破綻的說詞掩飾。她決定默默的給他機會以行動證明他的無辜。至少,父親不是說過阿刁會保護她嗎?姑且不論阿刁會在何種因素、何種利益下保護她,起碼在她預備殺他後,他竟還能「心平氣和」的與她討論原因,並未殘暴的教訓她,已證明他不全然是個嗜血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