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樂清平
殷若樓回過神,笑道:「我在聽妳說話。」
想到杜素素就想到造成他和杜素素分離的罪魁禍首,要不是駱回風這個霸道的女人,現下在他身邊言笑晏晏的女子應該是杜素素,而不是她。
杜素素其實早就該是他的妻,若不是他堅持要將她的病先治好……
殷若樓不想輕易與駱回風起衝突,在她的地盤上如此做只會對自己不利,於是他極力隱藏自己的恨意,雖然笑得很甜,卻仍然有一點不自然。
久經沙場的駱回風又豈會感覺不到那一瞬間的敵意,眼神一黯,當作沒看見。
天下的男人,除了自小就是流浪夥伴的拂塵被她放在心上,也只有他能夠讓她寧願受委屈也不輕易發脾氣,只因為他是她的選擇,她對自己發過誓。
「送給你。」她將同心結遞給他。
殷若樓明顯的一愣,不可置信的問道:「妳要送給我?」
「不行嗎?」
殷若樓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這個公主、殺人不眨眼的女將軍,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愛上了他,即使是,他已經有了杜素素的同心結,便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的,一個人只能和一個人同心,多加一個只能叫作異心吧?
「我不要。」他很乾脆的拒絕,頓時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怒氣。
「為何?」駱回風的聲音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妳既然說過了這同心結的意義,我便不能收,我們之間有的只有交易,這是妳一廂情願的交易,我不認為我們之間假扮夫妻需要這些小細節。」即使惹怒她,他還是要說。「我的心在別的女子那裡,又豈能與妳同心?」
駱回風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大眼怒視著他,語氣一句比一句憤怒。「你認為我們成親是假的嗎?你以為我們在演戲嗎?要不是因為你,我根本就不要--」她咬住唇,阻住心裡的委屈。若不是執意要得到他的心,她才不會委曲求全的答應暫時做一對假夫妻,若不是因為想要得到真正的他……
他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她,同時讓她感到羞辱。
她如羅剎一般的向他逼近,殘酷的笑意冷冷的掛在臉上。「你說你的心在別的女子那裡,我不信,讓我剖開你的胸口,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殷若樓不閃不避,對她的逼近視若無睹,「妳若不肯接受現實,我也沒有辦法。」
「你還說!」她伸出手扣住他的脖子,刷的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就要向他的胸口劃去。
然而,匕首只接觸到他的衣服就停下,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未消失,殺氣卻已蕩然無存。
她怎麼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不能殺,雖然他不知好歹、沒有武功,要殺他如捏死一隻螞蟻般輕易,可是要得到他的愛卻是難上加難。她若因為一時的衝動就下毒手,恐怕後悔的人是她。
可是她還是很生氣,他怎麼那麼死腦筋呢?他娶了她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為何不試著愛她?她只不過是想得到如父母一般令人稱羨的愛情而已,那是她從小的心願,也是她一輩子的心願!
當初選擇他,不就是看中他對杜素素所表現出來的深情,那毫不造作的關懷呵護,就如同父親對娘親一般,可惜,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
她放開他,與他平靜無懼的雙眸對視,一股挫敗感重重的打擊了她。
握在手裡的同心結,只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廢物,她嘲笑自己白費心機。手一緊,便將那美麗的東西搓成紅色的殘線,根根散落,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第四章
殷若樓覺得有些悶。
大師兄又來了信,告訴他杜素素的病情很穩定,以後不用他專程跑回去為她治療,專心做他的駙馬,治療的工作由三師弟蘇彌接替,還說這是師父的交代。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到他的字裡行間有些不自然,似乎刻意隱瞞了什麼。
可惡!大師兄明知道他盼望見到杜素素,想趁治療的機會回去一趟,這一封信下來就讓他的期望落了空。
安心的做駙馬?跟一個沒有感情、冷冷冰冰,隨時會發瘋翻臉的女人拴在一起,他能老老實實的跟她待在同一間屋子裡沒有發神經,還得歸功於師父的教導。
其實這麼說駱回風也有些言過其實,畢竟她對他不錯,不會主動找他麻煩,也不會欺壓他,只不過她的脾氣實在難測,好好的,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她,她就會突然翻臉,扣住他的脖子一副想掐死他的樣子,卻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抽手離去,再見面時則變得更冷漠。
若不是答應她,一定要同住一室,不讓外人看出端倪,他早就躲得遠遠的。
他當然不是怕她,他的武功正在漸漸恢復中,目前已經恢復了八成,本來是打算在一個月後為天生體弱的杜素素治療,如今卻沒必要了,假以時日便可恢復十成十,足以用來自保。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透露這個事實,因為不想讓「他」知道。
想到「他」,他的神色轉為冰冷,心情更加鬱悶。
前方的竹林傳來霍霍的刀聲,間雜女子的輕叱聲,讓他疑惑的皺起眉。
現在只是黃昏吧?他知道駱回風有大清早天還沒亮就起身練功的習慣,比他這個荒廢武功已久的人勤快許多,可是天快黑了邐練功,她有毛病啊?
反正心裡悶,加上好奇,不如去看看那個公主又在發什麼神經,萬一她又要掐死他呢?那他可要裝死嚇一嚇她,讓她氣得七竅生煙,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不拿她耍著玩,他要找誰出氣?
來到竹林,他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心神。
黃昏柔和的夕陽餘暉灑遏竹林,讓青翠的竹子蒙上浪漫的柔黃,其閭一抹粉紅色的幻彩伴隨著凌厲的刀光閃爍,像一股迅疾的狂風,在漫天柔光的背景下,化為耀眼的激流,挑戰著觀看者的心神。
正在專心舞刀的駱回風沒有發覺殷若樓的到來,只是發洩似的一遍遍的揮舞著刀法,飄散的長髮微微遮住紅潤的容顏,散發一股逼人的嬌艷。
毫無準備的殷若樓像是被那刀重重的砍了一下似的,中刀的地方是心,那傷口留下來的後遺症是止不住的怦然。
他選擇遺忘那種衝擊,轉而欣賞她滴水不漏的刀法,不可否認的,她能當上將軍領兵打仗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襲白衣掠過他的視線,隨即一股寒冷的感覺侵襲過來。在另一邊觀看駱回風練刀的拂塵,出現在他的身邊。
拂塵率先開口:「她心情一不好,就會折磨自己出氣,從小就是這樣。所以我教她,誰惹她生氣,就十倍、二十倍的回報他,千萬別苦了自己。她很聽我的話,做了公主之後,更沒有人敢惹她生氣了。」拂塵帶著淡淡寵溺的目光盯著對這邊一切毫無所覺的駱回風。
「嗯,那麼她現在心情不好,又是誰要倒楣了吧?」原來駱回風會變成這種冷酷霸道的性格,這個叫拂塵的男子要負很大的責任!
拂塵的目光轉移了方向,直直的望著他,目光裡帶著譴責和埋怨,「如果她生氣的對象是她不能碰的,她只有傷害自己……」
「那個人是誰啊?是皇上還是太后給她氣受了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嗎?」殷若樓沒有想到自己,自然而然的指向拂塵。
拂塵瞪著他,一副欲將他除之而後快的表情,低吼出聲:「是你!」
殷若樓笑得很無辜,「我何德何能惹公主生氣?」他什麼都沒做啊!
「我跟她算是青梅竹馬,一起流浪江湖的患難之交,她在我眼中就像妹妹一樣,我瞭解她絕對比你深,你們之間的情況我都知道。」
殷若樓不再打馬虎眼,「強摘的瓜不甜。」
「你從沒想過她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嗎?」
「想過,可是我是寒儒,她是公主,我有什麼能給得起她的?」
「我知道她從小就渴望被人愛,她渴望一份真摯的感情勝過權勢和武功,她不顧一切的要求你娶她,定是認為你能給她她想要的東西。她現下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愛。她想從你身上得到愛。至於為什麼是你,我不知道。」
她想從他身上得到愛情?殷若樓震驚到極點,望向沉迷於練功的駱回風。這麼說,她不開心就是因為他不能給她愛?
「不會的,以她的地位和身份,要什麼樣的愛就有什麼樣的愛,何苦要我這個心有所屬的人的愛?你一定搞錯了。」他不贊同的搖頭,越說越覺得荒謬。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心疼她折磨自己。以她的驕傲,她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只會默默的對你付出,把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直到心裡再也塞不下。」他突然住了口,「當人被壓到極限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殷若樓沉默著,仔細想想,似乎駱回風奇怪的舉動有跡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