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春澄亞米
「最後,明天早上六點在中正國小操場集合,今後每一天妳都得陪我跑步。就這樣,沒問題了,拜拜。」不聽她的拒絕,將頭縮回車內按起玻璃,車子呼嘯駛離張家門前。
「嗄?」愕愣地目送他和他的跑車離開。
……表裡下一的男人,陰柔俊美的外表卻有強勢的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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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夢到媽媽未過世前,一家人圍著她品嚐她剛烤出的蘋果派的溫馨景象。
記憶中的媽媽是個愛美的女人,也是疼她和哥哥的好媽媽,更是會膩在爸爸身邊撒嬌的小女人。
風情萬種,是那些阿姨們對她的評語。
雖然莊秋玫對她也很好,但她的心同爸爸,哥哥一樣,最愛的仍是因意外過世的媽媽。
昨晚回到家時,家裡的人一看到她將長髮剪去,頻頻追問怎麼了。以為她在他們不注意之時,悄悄地談起一場戀愛卻又匆促地劃下句點。
在她一再說明非關感情受挫,只是轉換髮型罷了,幾分鐘後,爸爸、小媽及張媽漸漸習慣了她短髮的模樣,改口頻頻送上讚美語。
沒忘記六點與金鷹匠有約,她使力睜開鉛重般的眼皮,不費五分鐘梳理完畢,拿了條毛巾,穿著整套的運動服跑出家門。
清晨五點五十分時,已看到他倚在校門圍牆上,閉眼假寐在等她。
快靠近他時,惡作劇的念頭竄出,她放輕腳步聲跳到他面前,點出食指推高他的鼻頭,配合兩聲豬叫聲。
她哈哈大笑的跑進校園內的操場,直接開始晨跑。
「張綺紗……妳這臭小鬼!」金鷹匠追上她。
一圈、兩圈、三圈……直至第二十五圈兩人才停止,改換成競走。
咚,啪!一個男人往地上直挺挺向下前趴,兩手外開。
「呼呼,你還好吧?」她在原地小步跳跑。
這樣就倒地了?
張綺紗用腳在他背上踏了踏,黑色的運動服上留下她的「犯罪」證據。
疼痛的感覺比不上丟臉,金鷹匠面朝地不願抬頭。「不……好……」原本每天只是意思性跑十五圈,為了不願服輸硬氣跟上她,害得兩腿顫抖到無法直立。「別偷踢我,不然我喂妳喝瀉藥--」他憋著一口氣要死不活的威脅。
若是別人,她不會表現任何情緒,避免傷人;大概是受他影響所致,她捧著肚子跳到一旁大笑。
金鷹匠惱怒地搥PU跑道,想振作爬起,兩腿卻不聽使喚,還抖呀抖的。
「金鷹匠,你可以繼續趴在地上沒關係,我要先去繞操場了,不過提醒你喔,如果不怕小腿變得很蘿蔔的話,就儘管趴著。」
白皙的俊臉漲成紅色從PU跑道抬起,忿忿地瞪著前頭已走遠的短髮背影。
看到他最糗的一面還不知忍住憋笑,給他記住、記住!
繞了第三圈,張綺紗走過他身邊時,用腳踢了踢他腰側。「快起來了,再不動的話,真的會變成大蘿蔔;帥哥的臉卻有雙嚇死人的粗腿,很恐怖呢。」
地上的屁股朝上挺了挺,又無力貼地。
老天,讓他死了吧--腳仍是軟的。
張綺紗繞了第五圈,見那人仍趴在地上沒變換姿勢。「睡著了嗎?」鞋尖輕輕踢了踢他的頭,一動也不動。
她蹲下來,翻起他的臉,撐開眼皮,「咚」翻出一顆大白眼。
「呀?救命呀,有人休克了--」她大聲的向四周的人求救。
他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惡作劇不成的人反而將自己推向更丟臉的境界。
噢,為何不當下讓他死去……身邊來了幾個聞風趕到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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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小巧的咖啡屋正撥放日本小野麗莎的BossaNova,張綺紗輕輕攪動桌上的熱拿鐵,等待與她有約的阿Ken。
會和哥哥的同學成為知己,起於那次巧遇--
在一次補習完後等公車時,無意間看到Ken哥哥醉倒在街頭,又哭又吐的,沒去多想之下便送他回他住的地方。那天他父母人到國外出差,不放心放他獨自一個人,於是她打電話回家謊稱要在小瑾家過夜。
會對他無戒心是因為她認為秀氣斯文的Ken哥哥不可能會喜歡她,沒想到他對她照顧一整夜的回禮,是傾吐他的秘密--一樁一開始便注定是苦澀的戀情。
兩人從此成為秘密的「好姊妹」。
前年夏末時,他終於找到一個愛他且他不排斥的上司戀人瑪斯洛,一個高大英挺的中英混血兒,兩人並同居住在一塊。
回想起這段奇緣,張綺紗忍不住掀唇啟笑。看了手錶,一向準時的人還沒到,她抬頭,看到阿Ken站在吧檯邊東張西望。
她站起朝他揮手,輕喚,「Ken哥哥,我在這裡。」
「呀?小紗,妳變漂亮了。」坐下後仍呆望著她。
「我幫你點了最愛喔。」她降低音量問:「瑪斯洛哥哥最近好嗎?」
阿Ken脫去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上,轉回身後猛瞧她的臉。
「接近報稅日,他就得常加班,之前一直在念妳沒去我們家,現在大概忙到忘記這事了。妳什麼時候開始放寒假的?」不可思議,她在卸去眼鏡和兩條長辮子後,整個人清雅迷人多了。
「十天前。」張綺紗笑容斂去,遲疑一會才道:「Ken哥哥,你幸福嗎?」低頭將頰邊的短髮塞到耳後,不敢看他。
「嗯,瑪斯洛對我很好,我們有走一輩子的計畫。」細緻秀氣的臉上有微微的紅暈。
張綺紗睞了他一眼又低頭,視線停留在桌上交握的雙手。「我……你可以告訴我阿匠的全名嗎?」
雖不知她提問的原因,阿Ken漾著淡笑說:「他的名字很奇特,叫金鷹匠,一個很獨特的名字。」
他是他從高一便同班的男同學,也是讓他愛到向對方表白卻被回絕的人。
果然是同一人!她愕然抬頭,視線停在他的笑容上。
他曾經好愛的那個匠。
愛到為他自殘過、愛到知道對方失去蹤跡時,裸腳狂奔在曾與他走過的每條街上找尋。若是她告訴他,他的阿匠出現了,他會回到幾年前的瘋狂愛戀嗎?
「你……還愛他嗎?」更擔心他會丟開手上已握有的幸福。
不假思索,阿Ken溫柔地說:「他是我活到現在最美的回憶,也是藏在內心最深層的一段感情,不能說不愛,只能說是認清了夢想與事實無法交迭。小紗,妳也知道我不後悔向阿匠表白,若讓我再回到十八歲時,我仍會這麼做。只是遺憾除了無法和他情感交流外,也連帶失去了他的友情。」
張綺紗內心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托出。「我最近認識一個也叫金鷹匠的朋友,長得好看得不得了,皮膚白皙,茶色發,俊美臉龐……」我們還每天早上有一個小時一同晨跑的時間。
最末句她說不出口,因為--
愈說,阿Ken的明眸愈蓄積眼淚,他顫抖地摀住嘴。「……真的……嗎?」聲音支離破碎。
她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真的。在西區Helmut裡,大家都叫他King,我的頭髮就是他幫我剪的。他告訴我高中畢業後就去日本,在當地讀大學,以及跟他叔叔學發藝,前年才回來的。」
「難怪……難怪大家找不到他。不只我在找他,幾個滿要好的同學以及勝楠和妳姊也在找他。」
張綺紗瞠大眼。「為什麼?」
金鷹匠的人氣有這麼旺嗎?自己對他的印象就較偏向牙癢癢的負面感。
拭去眼中的淚後,阿Ken娓娓道來,「也許壞心的人終究沒有好下場。那時,我、勝楠、阿匠,我們三人經常聚在一塊兒。我明知道阿匠和莘蕾互有好感,也知道勝楠喜歡莘蕾,但卻因為珍惜阿匠這個朋友而決定不說出。我……卻跑去告訴阿匠這件事,以為這樣對大家都好,結果我和阿匠、勝楠和莘蕾……畢業典禮的前一天,阿匠跟勝楠說他和莘蕾早分手了,鼓勵勝楠喜歡的話,要勇敢示愛,之後,人就失去下落。」
原來故事還有前集?一段她好意外的前奏曲。
漂亮的繼姊很疼她,卻永遠是冷著臉對哥哥,拿著對付細菌人的模樣在防備他,縱然一家人同桌用餐,她也會刻意挑坐在離哥哥最遠的地方。
會導致這樣的原因不明,連小媽咪也搞不懂女兒的想法。
現在她終於弄懂了,卻有一股不知名的痛感,為繼姊、為金鷹匠、為Ken哥哥抑或是……為她自己?她茫然了。
「哥哥還愛著姊姊嗎?Kcn哥哥。」她只看過哥哥對蒂妮姊很好,但卻不曾聽到他談起有關於感情的事。
溫蒂妮是張勝楠的秘書,兩人交往約有兩年了。
阿Ken猶豫一會才說:「勝楠說他對莘蕾已經沒感覺了,只剩愧疚。他說在莘蕾未得到幸福前他不考慮結婚,只能要蒂妮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