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蘇荻
「我沒有理由硬是留她在這裡。」藺明爭僵硬的回答。
「那你有什麼打算沒有?她說走就走,那麼曹大人的病該如何是好?」他憂心忡忡的問。
一想到昨個兒晚上的對話,藺明爭的表情更加陰冷。「對於義父所中的毒,她說她也束手無策,只說這毒名為『鑽心斧』。」
「鑽心斧?」雲井農半搗住口駭一大跳。「這毒可是江湖中滅絕許久的至尊奇毒,這司徒家的人是如何得到這毒藥的?」
「雲大夫也知道這毒?」
他突來的問題讓雲井農心下一驚,從容不迫的回神點頭。「是的,這毒發源於苗疆異族,據說是一名異族女子為嚴懲負心人所創造出的蠱毒,後來卻為惡人所濫用,繼而研製成現在人人懼怕的『鑽心斧』。」
「我不明白的是,這毒木濟淵怎可能解不了。」沉吟一會,黑眸意味深長地睨了雲井農一眼,銳利光芒似洞悉了什麼。「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這……我當然不能。」雲井農頗為難堪的搖著頭。「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夫,怎樣也不可能瞭解到木老的事,人人說他擅使毒與解毒,未經求證,我也不能多說。」
「果真如此,我這趟是白走的了。」他挫敗地說道,神色黯淡下來。
雲井農還想多說什麼,念頭一轉卻還是將嘴巴閉上。這一切的一切,等證實了心中疑問再作打算吧。
一片……兩片……三片……怎麼下起雪來了?
木蕁織怔愣著仰起臉龐,凍成一朵朵白花的雪拂過同樣白皙的皮膚,在她臉上余留點點寒意。她攤開掌心試著攬些雪花兒,想把它們捏成一顆大雪球,卻又發現自己的行徑是這般可笑與愚蠢。
縮回手,她開始感到寒冷,不是因為下雪的緣故,也不是因為現下的溫度確實很低,而是放眼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有她顯得這般空茫與孤單。
徘徊在各個路口,她猶豫了。
沒想到她就如師父生前所交代的遺言一般,又回到了紛亂複雜的紅塵俗世裡,如今除了先找著一位關鍵人物,才能問出「毒門秘笈」的真正下落。
但那個關鍵人物,究竟居住在何處?
「嘿嘿嘿,山水有相逢這話說得可真好,竟在我的地盤上遇著了你這個女煞星!」
乍聽身後傳來這有些耳熟的森寒嗓音,她並不清楚這話是衝著自己而來,還是決意往前走去,豈料被人旋身硬是擋了下來。
「哼,跟你說話沒聽到嗎?」帶著陰沉恨意的司徒昭葛,挾帶一抹鬼魅般的憤怒冷笑,從鼻孔裡重重噴氣。
看清來人的輪廓後,木蕁織才明白自己碰上了一道難題。她警戒地退了數步,脊柱跟著一直。
「原來是你!」
「不是我還有誰?」嘴角微微上揚,那塊佈滿紫斑的肉瘤隱隱抽動,他眼神獰惡地步步逼近她。
木蕁織迅速地退到人潮洶湧的鬧街中央,讓自己暫不致有生命威脅。
她挺起腰桿,面帶諷刺笑容直視這個貌似地獄鬼卒的男人。
「想不到你還活得好好的,我以為經過那天的陣仗,你嚇得連滾帶爬的逃回家中,此刻尚在發著高燒囈語不斷。」她的話並未激怒他,司徒昭葛仰天一笑,兩臂交叉於胸前安放著。
「你未免太小覦我了吧?我可也是鐵錚錚的男子漢,那天之所以迅速逃離,純粹是因為原則問題。」
「原則問題?」她甚覺可笑的輕哼。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一直都是我所奉行的信念,你突然的冒出來,叫什麼名字、是何來歷,我都來不及弄清楚,當然不能和你正面交手呀,要不糊里糊塗死在你手裡,那我豈不冤慘了?」
「死在我手裡叫做糊里糊塗,那麼死在你手裡叫什麼?」
「嘿嘿,那當然是叫死得其所嘍。」他自以為是的應和著。
蒼白若雪的面容瞬間寒冷至極,她不著痕跡地將兩手橫放到身後,眼光余角在環視週遭之際,忽地輕蹙眉心。
「怎地,是不是覺得這兒人多不好下手?」他露出了詭譎笑容,兩隻銅鈐般的大眼溜溜地一轉。「你想像上回一樣撒下。崩亂舞心散。,恐怕是萬萬不可能。」
剛觸及袖邊的手忽地一顫,木蕁織瞪大眼,難以責信的倒吸口氣,胸腔似被塞進硬物無法順利吐納。
「很意外?」他故作灑脫地聳聳厚粗肩膀。「我的手下是群膿包,不代表我也是個膿包。」
「你如何知道我用的是『崩亂舞心散』?」暗咬牙齦,她力持鎮定的問。
「你以為我在交手當日果真落荒而逃?」司徒昭葛呵呵大笑。「唉唉,待你們走後,我便近日原地探個究竟,才發現他們身上的傷口皆出於自己人之手,回府後向人請教,才知你使的是木濟淵的獨門毒藥『崩亂舞心散』,如何?」興意盎然的盯緊她表情。「我說得對不對呀?你就是木濟淵的女徒弟吧?」
胸口不期然再受到撞擊,她陰騖地沉下臉,作了最壞的打算。「看來你已經查清楚我的底細,那麼你現在擋住我的去路,是想取我的性命?」
「我不想取你的性命,只要你乖乖隨我回府。」將唇一撇,他不懷好意的欺近一步。「我可不能讓你解了曹孟軒那老頭的毒。」
「要我跟你走,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早料到她會作此回答,他瞇起眼睛森冷一笑。「那麼我只好將你扣留在我府裡,直到那老頭子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
「難道連京城裡也沒了王法嗎?」她厲聲抖喝。現下若是想逃恐比登天還難,然藏於袖內的毒粉一旦施展只會累及無辜。
她心念疾轉同時,司徒昭葛早已做出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她身上的睡穴,並伸手接住她攤軟的身子,眾目睽睽下將她扛在肩上。
「幸好不重,要不可累了喲!」嘴裡說著,轉身朝司徒府縱去。
第六章
偌大的龍旋廳裡,一名鬢髮皆白、精神罌鑠的老者正安適地坐在紫檀太師椅上,啜飲著香氣四溘的百果茶,一邊觀看手上卷軸,直到劉總管急急忙忙的跑來,在他耳邊嘀咕了什麼,他臉色遽變,倏地陰騖冷峻起來。
「有這等事?」
「小的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錯。」劉總管氣喘吁吁地稟報著。
「去把大少爺給我叫過來。」司徒靳盯了眼身側小廝,後者不敢怠慢,揖禮後趕緊退了出去。
過沒多久,司徒昭葛一臉意氣風發的出現廳口,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爹你找我?」
司徒靳擱下手中瓷碗,目光灼亮懾人的瞪住他這個鬼模鬼樣的兒子。
「你是怎麼回事?前陣子才將燕雪娘的事用五百兩硬是壓下來,今個兒你又到街上去綁了個女子回府?」
「喲,您知道這事了啊,」他嘻皮笑臉的擺擺手,有意無意的怒瞥劉總管那張膽戰心驚的臉,見他冷汗涔涔滴落,兀自嗤了一聲。「敢情是您養的狗又跟蹤我了,是吧?」
「回答我的問題!」司徒靳深具魄力的一斥,蓄積在肚裡的火氣直往頭頂冒。「你又綁了哪戶人家的閨女?」
「爹!放輕鬆點,」他不痛不癢的保持閒適笑容。「我可沒敢再去搶奪良家婦女,今天綁回來的姑娘,對咱們的計劃可是有大大的幫助。」
司徒靳哼了聲。「把話說清楚!」
「她就是毒絕神醫木濟淵的徒弟木蕁織,也是破壞了咱們計劃,連帶害得我十多名手下自殘的禍首。你說,我擄她回來有何不對?」
凝聚在司徒靳眉間的鬱悶未見舒緩,反而在聽到他的解釋後更顯震撼,沉重低調的掩飾心中慌亂。
「你將她抓回來有何用處?我只要曹盂軒死,藺明爭死,該死的人全都死光光,然後你再強娶曹影倩進門,順理成章的把曹家產業全部接手過來。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拖了這麼久都還沒搞定,還四處惹是生非、引人非議,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就對了嘛,如果沒把木蕁織抓回來,讓她救活了曹孟軒,那咱們先前的苦心不就白費了!我這可是為顧全大局才捉她回來,而不是見著了美色胯下犯癢。爹呀,我都聽了您的話沒再打那些個良家婦女的主意,您怎還這般不信任我?」
「既然這樣,你現下立刻把那個女的殺了以斷後患。」他冷酷無情地道。
「爹,我話還沒說完呢。咱們若將木蕁織扣在府內當誘餌,說不定就能釣藺明爭這條大魚上岸,您不覺得這比原先計劃還有效率些!」
「哼,你想他會笨得上鉤嗎?」司徒靳可不認為藺明爭是個傻瓜,會為個女人上門來送死。
「他若真想救曹孟軒,我相信他一定會上鉤的!」司徒昭葛大大地拍胸脯保證著。
「你憑什麼這樣有把握!」他冷冷覷著兒子。
「呵呵,因為藺明爭和這木蕁織的關係匪淺,在這雙重壓力下,他想不來都不行。」他狂妄的仰天縱聲大笑。「獵物難尋呀,我倒要看看這藺明爭是如何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也讓他看看,我司徒昭葛將會讓他怎樣慘烈的死法。哎哎,想到就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