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簡鈺
「前幾天來的外來客,據說就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人的後代。方纔他們把藏寶圖亮給我看,說是照地圖推算來,寶藏就藏在莫府的地底。」
「莫府的地底……不過,莫爺會讓咱們開挖嗎?」
「還爺什麼爺?有了錢財,老子也是個爺啊!」僕役仰著頭噴氣道。
水芙蓉必須要摀住自己的嘴巴,才能遏止住驚訝的抽氣聲。天哪,原來那些對她出言不遜的外來客,正是懷有藏寶圖的人馬。他們到莫城來做什麼?
笨哪!水芙蓉用力地打了前額一記。他們來,無非是想來尋寶了,不是嗎?
「莫慎揚肯定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一想到情況危及她的男人,水芙蓉便想也不想,立即動作。「我得快去告訴他。」
她一轉過身,立刻往松軒跑去。闖進門後,在看到莫慎揚那令人心安的身影,她忙不迭衝了過去,在身側握起小拳。「莫慎揚,外頭現在正流傳……」她急唬唬地說著,平素的優雅從容消失了,心裡只為她的男人而著急。
「你來了。」莫慎揚長臂一撈,便將她撈進懷裡,深嗅她那令人心蕩神搖的氣氛。「你是知道我處理城務正煩,所以自動送上門來,讓我鬆弛一番的嗎?」
他的體熱、他暖昧的言語,都提醒了她曾經有過的纏綿……慢著!她不是來跟他溫存的呀!水芙蓉脹紅著臉,在他懷裡倣傚鴨子划水,努力地想推開他。
「放、放開我啦!」她嚷著。「我有正事要告訴你。」
莫慎揚啄了她的紅唇一記,才緩緩地放她下地。
水芙蓉的舌頭差點因為那個吻而打結。「知道嗎?莫慎揚,我聽到了府裡的僕役在討論藏寶圖的事。」她以一副宣大事的口吻說道。
「嗯哼。」他一派鎮定,提筆蘸飽了墨,打算繼續忙碌。
「那件事,你不是只告訴過我嗎?」相較之下,水芙蓉緊張多了。如今遇到棘手問題的,可是她的男人呢,教她怎麼可能鎮定若常?」「如今,這個消息已經漸漸流散開了,我一聽到,馬上就來告訴你,你心裡得先有個底!」
「嗯哼。」莫慎揚低應,其實已經掌握所情況,卻不願透露。他知道水芙蓉的個性,她知道得愈多,就愈想插手管一管。「我心裡有譜,你不必煩憂。」
她平靜的語氣,非但沒有收到穩定之效,反而讓她更著急。「你不能漠不關心,該想個對策來擋擋吧?」如果他還是堅持無所謂的態度,為了保護他,那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他們找不到那些寶藏的,就算掘爛了莫府的每一分地也一樣。」莫慎揚凜然自信笑了笑。「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那還不如溫存來得好一些。」
他有意逗弄水芙蓉,手臂朝她伸去。水芙蓉一躲,便躲到他的身後去了,本來只是插科打諢的莫慎揚也不以為意,反而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碧螺春。
他啜飲著熱茶,安慰她道。「一切事情,我心中都有數,不必擔心。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知道嗎?芙蓉?」他回過身去,本來預期會看到她鼓起腮幫子氣壞的模樣,誰知道那個小女人早已溜得不見人影。
「芙蓉!」猜到她接下來大概會做什麼,莫慎揚拋下茶杯,立即追出去。
水芙蓉提起了裙擺,急匆匆地在小徑中跑著。
真是沒有想到,一番好心要告訴莫慎揚,有關藏寶圖已經外洩的事,他卻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這個笨男人!他不知道不義之財可以讓人性情大變嗎?竟還在那裡一派悠然地處理不急之務。
水芙蓉又是氣、又是擔心,她認得出那兩個僕役是隸屬於雜務房,她非要揪出他們來,澄清藏寶圖之說純屬子虛烏有的不可,否則,任他們到處散佈,莫慎揚的麻煩可就大了!水芙蓉跑著,在花廳門外,見到了那個僕役,和圍在他們身邊的一大群人,正獎狀不接耳地談論那件事。
她心頭一緊,知道流言正以想像不到的速度蔓延,比瘟疫更可怕。「喂,你們!」那些人都停下交談,看著她的眼神是疏離的。水芙蓉連忙大聲澄清。「那些藏之說都是假的,你們別誤信流言!」
人們嗤笑。「你說假的就是假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暗自私吞那些寶藏?」
「如果是假的,城主為何不給開挖?他的阻擋,很有可能是為了……」
「為了私吞那些財富,然後獻給她當火山孝子!我們都知道,水芙蓉是個名『妓』,不是嗎?」此言一出,眾人便哄堂大笑。
以前自個兒受到侮辱,水芙蓉向來是臉不紅、氣不喘地反擊回去;然而,聽到了他們侮蔑莫慎揚,比她自個兒被辱罵更令她生氣難過。一把火自心上燎開,水芙蓉根本就按捺不住脾氣,為了莫慎揚而發怒了!
「你們跟了莫慎揚那麼久,難道還不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嗎?」水芙蓉嬌喝著,氣得臉青唇白。她被怎亂罵都不要緊,她只知道誰都不可以侮辱她的男人,誰要敢做了這種事,她就跟誰拚命!「他像是個貪圖金錢的人嗎?」
眾人聳聳肩,悻悻然地不置一詞。就因為知道他不是如此,所以才吶吶不言。
「從以前到現,他誆過你們嗎?騙過你們嗎?你們憑什麼懷疑他的人格?」水芙蓉咄咄逼人的問著。
那些人被逼得急了,只好隨口扔下一句:「誰知道現在會怎麼樣?在財富面前,人心都是會變的。」
「這句話恐怕用在你們身上會比較恰當吧?」水芙蓉毫不客氣地回敬。
她率直的口氣,讓財迷心竅的僕役們惱羞成怒。一個膽子大的傭人甚至上前來摑了她一掌。「不過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敢在這裡大放厥詞?等老子挖了寶、發了財,還怕睡不到你?」
水芙蓉被掌摑得又痛又驚,瞪大了眼睛。「你打我?!」
「不只打你,你敢再多說一句,我還要教訓你!」那僕役益發不像樣。「你愈是聽不過去,我愈是要說莫爺的壞話。他居心叵測、貪財心切、眠妓宿娼……」
聽到他羅織莫慎揚的罪名,水芙蓉無法忍受。她尖叫一聲,衝過去和那人理論。粉拳猛捶著,一拳打他侮蔑莫慎揚、二拳再打他不信任莫慎揚、三拳打他……
所有的僕人們,有的勸架、有的跟著起哄,扭打成一團。
正當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人們火速地分開,僕役們識相地退到一旁,只剩水芙蓉站在原地。
「那些人在說你的壞話。」水芙蓉的髮髻鬆了,眼神卻摺摺有神。「我看不過去,只是在教導他們認清事實而已。」「過來!」他低沉的嗓音中,有股令人忍不住要遵從的力量。
水芙蓉看著他的眼神,知道他不滿她激躁的作法,正想開口再駁辯一番,莫慎揚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來,水芙蓉也只好嘟嘟嚷嚷地回到他身邊。莫慎揚環著她的腰,犀銳如刀的眼神環視過四週一圈,就像是獅子王巡視領地時示威的模樣。
正當他攫著水芙蓉要離開時,一個僕役上前來,涎著臉說道:「莫爺,我們這幫下人也忠心地跟你很久了。你就好心讓一讓,讓我們挖,看有沒有寶吧。」
「以你現在的薪俸,夠不夠一家溫飽?」莫慎揚沒有正面回答他,反問道。
「夠,但是……」
「但是有得挖寶的話,日子會更好過,是嗎?」莫慎揚隱藏著憤怒的低沉嗓音,有如鬼魅。「告訴我,挖到了寶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讓一家老小安樂、置土地、建大屋……」那人歪著頭,當真數了起來。
「很完美的計劃。」莫慎揚抿唇笑著,有絲冷酷地提醒。「你說,如果真正挖到寶,你能分到多少?又或者該先問你,你認為到那時候,你有命享福嗎?」人心不足蛇吞象,若寶物一出現,他們以為所有的人都能夠均分嗎?到時,就只有腥風血雨等著他們,哪來的安樂日子?
莫慎揚語畢,帶著水芙蓉離開,留下一群僕役在原地上傻住。
回到松軒,他質問道:「為什麼跟僕役們起衝突?」
「他們正在詆毀你,我聽不下去,所以才出手的。」水芙蓉一開始只是靦腆地說著,後來想想,自己做的可也不是壞事,她心安理得得很,遂加重語調。
「答應我,以後不准再做這樣的事!」城裡的人會愈來愈瘋狂,如果她再這麼不知死活,遲早有一天會被人們拆了骨!
莫慎揚語重心長地要求著。不是他不保護她,也不是他保護不了她,水芙蓉不信邪的性格會自動去招惹那些人,麻煩如影隨形,而他有太多事待理,雖然很想,但根本不可能無時無刻把她拴在腰帶上,偏偏她又有一雙很會亂跑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