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倚風流

第9頁 文 / 簡鈺

    她得小心了,先前就已經領教過,谷的眼神是會勾魂攝魄的,她可別一個不留意,就被他竊走了心魂。

    「你瞞著海潮的性別!到底是何居心?」她質問的態度接近張牙舞爪,像只保護小獅兒的剛強母獅。

    谷兒她那麼在意,嘴角不禁輕揚起一陣笑意,半是因為再次驗證了她是個富有正義感與愛心的小女人,半是因為他的詭計得逞了。

    是的,詭計——

    他早已發現她看到女人有麻煩便義不容辭幫忙的特質,並把這特質當弱點般地緊緊抓住;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他故意設局,讓她撞見沐浴中的海潮。

    一旦她發現海潮是女兒身,又單獨與他一個男人同行作伴,蘭翩一定不會坐視不理,而她原本拎了包袱就此拜別的篤定打算,也會因此投入極大的變數。

    「你想要知道為什麼?只要你一聲令下,我會統統坦白。」他勾勾手指,硬是把她勾到他面前。「海潮是兩年前,我在一個鬧饑荒的村子裡撿到的小乞兒。從小就被當成男孩教養,想必是怕性別曝光會招來欺負。我帶走海潮之後,才發現這小乞兒是個女孩;不過男女有別,我可不曉得該怎麼澄清,所以這事一直耽擱著,直到現在。」

    蘭翩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的雙眼黝黑而清亮,十分端正有神,不像是在說謊,語氣也誠懇極了。

    她知道,單就這件事而言,她可以相信他,相信這個本質該是惡劣,但表現卻讓她處處驚訝且受到震動的中原男人……

    就在她要承認自己錯怪他的時候,谷利落快速地挨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後方貼近了她的耳際,邪惡地說道:「不過,我的確是因為『特殊的因素』,才枉顧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將海潮帶在身邊。」

    只不過,這個特殊的理由是:海潮活潑開朗又愛鬥嘴,帶在身邊,偶爾還可以吵架解悶。

    「你!」蘭翩驚喘一聲之後,轉頭怒目而視。

    他就是這樣,給人撲朔迷離的印象,每每當她就要相信他是個正人君子的時候,他就來個形象大反轉,玩弄她的情緒。她必須要時時刻刻地注意他,才有機會將他看個真切。

    但是那麼做,好像更容易墜入他有如深潭的黑瞳中;谷端視著她的眼神,像要把她捧在掌心哄……若是時時刻刻看著他,她將會習慣了他眼中以她為重心的幻覺,那可就不妙了!

    蘭翩用力地甩甩頭,想甩掉他在她心中逐漸成形的影響力。

    谷很滿意她頰上氣怒的紅暈,那代表他故意說的曖昧話語惹惱她了。

    「別苛責我呵。」他的唇幾度碰上了蘭翩的耳垂,嚇得她不敢亂動,但那接觸熾熱呼息的細膚,卻泛開了酥麻奇異的感覺,直攻向她心房。「畢竟我不過是個『沒一個好東西』的中原男人,不是嗎?」他把她的評語,原封不動地砸出來。

    他腳下兜了個圈子,轉到她面前,與她四目相交,戲看她頰上的淡淡紅暈。

    「你打算對海潮怎麼樣?」蘭翩力持冷然地問道,水眸中噴出火花來。

    她實在很氣很氣,氣口口己曾經有一瞬間,相信了這個男人對海潮只有純粹的憐憫,再無其他卑鄙可恥的欺心;更氣自己有著多管閒事的習性,要是她冷漠一點,能把這種無理之事視若無睹,那她就不必在此任他玩弄了。

    谷有趣地盯著她惱恨交加的表情。「我想對海潮怎麼樣啊?」他撫著下巴,認真地思索一下下。「孤男寡女會聚在一起,當然是基於某種需求了……也許,我什麼時候一時興起,就把海潮給吃了也說不定。」

    如果海潮老是用不倫不類的形容法來比喻他,還拿他這個主子取樂、甚至討賞錢,他當然不會排斥把海潮燉來吃掉的可能性。谷在心裡補充道。

    「無恥!」蘭翩反射性地痛罵道。

    但是,再仔細看過他的眼神,那兒卻只有調侃佻達。一個人漫不經心,總不算罪大惡極吧?再說,這些話聽來雖然可怕,他的眼神卻沒有傳達出同樣的訊息。

    相反的,那雙眸仁除了醉人的輝芒之外,就是溫和的波光。他不像其他她所見過的男人,眸中載滿掠奪與傷害的冷光;他的溫煦讓她感覺到,他永遠都不會以欺負女人來取樂自己,當然也包括小小的海潮。

    她該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嗎?蘭翩猶豫著。

    才一瞬間,她便立即醒覺。該死的,她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了?他是個中原男人啊,理所當然是惡質的,她怎麼總是在找尋他的優點,說服由自己:相信他是正確無比的抉擇?

    「當然,如果有人與我們同行,那是最好不過了,起碼能在我意圖對海潮不軌的時候,及時阻止我。」谷悠哉悠哉地建議道。「何況,海潮今年已經十二歲,女子的生理特徵都快出現了;這些事,我總不方便親自指點。」雖然他瞭解女人的身心,遠比女人自己多更多。「所以我思來想去,我們這對孤男寡女不只該有個同行照應的人,而且那個人最好是女的,各方面條件都會更適宜一些。」

    他望著蘭翩恍然大悟的模樣,笑得格外和藹可親。「你說是吧?」

    蘭翩恨恨地睇著谷。她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麼能夠講出一大篇讓人反駁不得的荒謬話語?每一字、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像是把她見不得女人不好過的心理,當作是弱點來擺佈。

    第四章

    有足足半晌的時間,蘭翩都是直直瞪著谷瞧。她握緊了小拳,杏眼圓睜,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夠把兜不在一起的事情扭曲到這種地步。

    海潮明明不關她的事,但是他偏偏說得好像海潮的一生都是她的責任似的。而她也真是夠犯賤的了,聽了甜言蜜語不心動,聽到這等累及她的事兒,耳根子倒是綿軟了起來,想不管都不行。

    於是,她的理智硬生生地阻止了衝動;比起拆了谷洩憤,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該去做,那就是守護海潮。

    海潮一個人在天字二號房洗浴,那扇不堪一擊的爛門又被她撞得洞開,如果她不快去把風,豈不是要白白便宜了一些路過的臭男人?

    望著蘭翩二話不說便轉身飛奔離去的背影,谷的心乍然高高地懸起。原以為他的計策完美無瑕,必收成效,沒想到蘭翩卻堅持不上鉤。難道是他功力退步,捉摸女人的心思失了準頭了嗎?

    從來沒有這麼坐立不安過,他難得流露出一絲緊張地跟了上去,才發現蘭翩只是在海潮的房外站崗著,根本沒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他的心這才安了下來,打趣道:「你這麼快就守護起海潮來?」

    「女人很脆弱,是禁不起一點傷害的。」也許他覺得她小題大作,但照顧女孩子家真的是半點疏忽不得;他當慣了臭男人,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放心吧,這裡不會有閒雜人等進來的。你難道沒發現,天字一、二號房自成格局,外人是進不來的?」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敢玩弄這個小把戲,不然的話,他絕不可能拿海潮的清白開玩笑。「你不必在這裡死守著,海潮也不會有春光外洩的危險。」如果那小子有舂光的話。

    「我不走,你回天字一號房喝你的好茶去吧。」蘭翩臉色極冷地說著,模樣很僵硬。

    谷這才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來。

    剛開始看見蘭翩像尊門神似的站在海潮房門口,勸都勸不走,他只覺得好氣又好笑,可是看到她如此僵冷的臉部線條,一種怪異的感覺卻浮上心來。

    她看起來是真的為海潮很擔心、很緊張,這讓他疑竇叢生。谷思前想後,開始覺得困惑,她為什麼對男人——尤其是中原男人有深深的歧見?為什麼表現得像是無法忍受男人的接近與碰觸?為什麼防著男人,就像是防豺狼虎豹一般?

    仔細想想,雖然每個女人或多或少都懂得保護自己的門道,但像她這樣緊張兮兮且滴水不漏的防護,倒是兒都沒見過。

    她的心裡對男人藏著什麼樣的恐懼嗎?疑惑在谷心裡植下了根。

    直到海潮洗浴完畢,穿戴整齊,讓店家將澡盆抬出去之後,蘭翩才鬆了口氣地主動走回谷的房間。她的雙肩下垂,像是精神緊繃之後突然放鬆,顯得好累好累。

    谷尾隨著她進房,看她似乎是認命地歎了一口氣。

    「好,咱們以後就走在一塊兒吧。」海潮究竟是無知,抑或膽大?被她看光了身子,居然還洗浴洗得不亦樂乎,邊高興地唱著荒腔走板的乞食歌。

    姑且不談自我保護的力量,海潮恐怕連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這讓她很擔心。看來,想不理、不管都不行了。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谷似笑非笑地提醒她,可別任意反悔。「恭喜你做了一個利人利己的抉擇,我們先來約法三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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