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簡鈺
只是,她以為是娘親在天上看護著她,沒想到卻是這個男人在暗中幫助她……蘭翩的神情彆扭,心裡陡然竄過了一陣莫名的暖流。
他的守護像是一項珍貴的禮物,護持在她身上,她是很感動,可……這禮物為什麼偏偏是來自她所敵視的中原男人,卻還讓她情不自禁地感到動容?
他的作為,和她所認知的中原男人行徑都不同。他曾經三番兩次保護她,蘭翩知道自己該說些感謝的話語,但是矛盾的心結,讓她實在好難啟齒一一言謝。
望著她為難的神情,谷很清楚,若想討個交情,得趁現在。「在下姓谷,單名,請問姑娘芳名?」
「蘭翩。」她草草一答,沒打算讓他聽得太清楚。
「蘭翩。」他低低吟出她名兒的模樣,像是把她置在好看的雙唇間細撫。「我在想,既然我們目標一致、路線相同,何不並成一路走,好歹有個照應?」
照應?他說「照應」是吧?
蘭翩猛然憶起他在賞芳園兩度的出手;她原本還在懷疑,他究竟是無心而為、還是有心破壞,甚至不敢貿貿然地怪責於他。
但就他剛才的坦白,她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已經把她的底細推敲個通透;而讓她和一個好機會失之交臂,也是故意的!
想起他莫名其妙就讓她陷於睡眠之中的霸道招數,蘭翩不由得氣怒。「誰要跟你並成一路走?我早就說過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她氣沖沖地打算起身離去。說她心胸狹窄也好、說她不知感恩也好,總而言之,他所施予的恩情和他所破壞掉的機會,並不能兩相抵銷!
出乎蘭翩意料的,谷竟意外地沒有出手阻止。
黑眸中噙著的笑意,像是對她的怒氣感到很有趣,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既然你沒有那個意思,那就算了,我並不想強人所難。你的包袱,海潮幫你從賞芳園裡拎出來了,就放在他的房裡,要走可別忘了過去拿。」
他好不親切地叮囑著,只差沒有慇勤地送她到門口。
蘭翩沒有想到,他會答應得那麼爽快,她渾身蓄滿了即將沖柙而出的力量,現下卻毫無用武之地,感覺竟然怪失落的。
她先是愣了一下,看見他眸中滿盈的笑意,像是在嘲弄她的失落感之後,她咬牙切齒地說道:「謝、謝、你、了!」
「不客氣,不送。」他好整以暇地繼續品茗,悠然的姿態讓人傾心。
蘭翩氣沖沖地打開房門,沒有他的阻攔,眼前的路徑竟然通暢得讓她心火直冒。真是莫名其妙!難道她會希望他留下她?哈!別說笑了,她才不稀罕。
「蘭翩姑娘,海潮的房間在左手邊,天字二號房,你可別走錯了。」他朗朗地叮嚀道,好像還真怕她找不到包袱、不肯快快離去哩。
回應他的,是房外貴死人的高級盆栽被狠狠踹了一記的聲響。
谷一臉期待地笑了笑。這個姑娘的脾氣沖得很,不過,還真是對了他的味,他對她的興趣愈來愈濃厚了,實在不想鬆手讓她就此離開。
不過,等蘭翩待會兒走進天字二號房……呵呵,他相信,她絕不會再輕言離去!
可惡!谷這個臭男人,早就摸清了她的底蘊,知道她救人心切,卻故意害她白白錯失了一個大好機會!
蘭翩意想愈生氣。她決定,快點把包袱取出來,然後早早離開。就算是他們目的相同,而他又善於武學輕功,曾經為她解決過不少看不見的麻煩,但她還是不想再和他打上照面,以免再度被他破壞掉得之不易的機會。
打定了主意,蘭翩往隔壁方向衝去。站定後,她抬起頭來,看了看上頭的問號。沒錯,正是天字二號房!
她兩掌用力推開門,隱約還聽到門栓斷裂的聲響;沒多細思,她便撞了進去,也完全忘了海潮正在洗浴。
踉踉蹌蹌地站穩之後,蘭翩聞到一陣洗浴的香氣;定睛細看,和那房裡的人兒大眼瞪著小眼,她的秀顏漸漸扭曲,佈滿了驚愣。
「啊、啊、啊——」蘭翩忙不迭地驚叫出聲,望著面前的景象,她整個人都呆掉了。「海、海、海……」這個人是叫作海潮,沒錯吧?可為什麼、為什麼……
「喂,你怎麼這樣就闖了進來?你不會敲門嗎?」海潮困窘地大叫著。他坐在澡盆的小凳子裡,澡盆的外圍遮住了腰下的情景,腰上別是一覽無遺「還看還看?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男男男……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差點噎死了蘭翩,她咳得滿臉脹紅。
「對啦,快出去啦,你幹麼還站在這裡,瞪著我這個大男人洗澡?」海潮的臉,可不比她白皙多少,一樣脹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大大大……大男人?」蘭翩似乎改不掉結結巴巴的毛病了。雖然明知這樣做可能有點不禮貌,但她還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海潮一圈。
「對,就是『大男人』。你要是敢說我是『小男孩』,你就給我試試看!」海潮的臉頰白裡透紅,尖尖的下巴虛張聲勢地抬起,誓死維護他的男性尊嚴。但他似乎沒有發覺,他們正在雞同鴨講。
蘭翩盯著海潮纖細的身子,和那胸前初初成形的柔軟賁起,差點順不過氣來。這傢伙……這傢伙明明是個女嬌娥,怎麼會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大男人?
一張似笑非笑的俊朗容顏瞬間浮上她的心頭。對,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把戲!中原男人的惡質,她太瞭解了;海潮雌雄不辨,八成是他搞的鬼,而他這麼做,一定居心不良!
蘭翩火氣陡然往上衝,簡直在她的頭頂上形成了驚人的焰影。
忘了她原本的目的,是要拿了包袱就速速走人,蘭翩腳跟一轉,往谷住的天字一號房勇猛地殺去!
蘭翩揚著絕不輕易褪去的高昂怒意,再度殺回了谷的房間。
也許是算準了她會再度光臨吧,他閒坐的姿勢變都沒變過,右手端擎茶杯,眉峰還挑起了「有何貴幹」的完美弧度,好整以暇地端視著她。
該死的!他眼神承載了太多笑意,簡直就像在嘲弄她似的;他的笑容又太過篤定,那只有在自信滿滿、諸事皆勝券在握的男人臉上才能看得到。
單單是他凝在唇弧眼梢的笑意,她就知道,他曉得她發現了什麼。
「你的小廝,」她走上前來,幾乎踏出一個個冒著硝煙的腳印。她咬牙切齒地低叫著:「是個女的。」
哦。」谷悠然輕笑,意態清閒,不把她橫生的怒氣看在眼裡。「然後呢?」
忍耐、忍耐……蘭翩拚命安撫自己。以她對谷少之又少卻一針見血的瞭解,已經足以讓她知道,這個惡劣的傢伙太享受玩弄別人的樂趣。
她絕不能如了他的意!「海潮似乎還不曉得自己是個女的。」她忍著氣說道。
想起一路上對海潮的印象,那和男人如出一轍的動作口氣,以及以男性自居的模樣,蘭翩覺得既不可思議,又憤怒不已。
這該不會也是這個男人天外飛來一筆的惡作劇之一吧?
「好像是哦。」谷笑笑,彷彿不是很在意。
「不是『好像是』,而是『根本就是』!」蘭翩憤怒地否決他。她這個人是非分明、對錯善辨,可不容有模糊地帶出現。「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不關你的事吧?」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最看不慣男人欺負女人、隨心所欲地擺佈女人!」
「但海潮是個漢人,關你這小蠻女什麼事?」谷故意問道。
蘭翩簡直要氣翻了。本質上錯誤的事情,到哪裡都是錯的,誰都有出面矯正的權利,關血統種族什麼事?
她據理力爭地吼道:「不愛是漢族或是蠻族,總之,男人欺負女人就是不對!被我知道了,就非要插手管一管不可!」
她認真地說著,雙眼因為蓄滿了火焰而閃閃發亮,使她原本就充滿不馴之氣的美麗臉龐亮了起來;她的腰板更是打得直挺,說明了她永遠都不會為不義之事彎腰屈膝。
谷的心裡掠過陣陣奇異的感受。這個小女人就那麼嬌嬌弱的模樣,接受男人的珍寵呵護都不及了,可她卻不意倚賴男人;她的勇氣與決心,比巨嚴更頑硬,堅持要伸出纖細的手臂,維護有難的女人。
看著她那抿唇堅決的模樣,他的心倏地變得柔軟溫暖,盈滿了憐愛與疼惜;他多想模仿她,伸出堅實有力的臂膀,如法泡製地將她圈在胸前,好好呵疼一番。
因為是她,使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主動呵護一個小女人的強烈念頭。
但是,知道她不願意以任何形式示弱的谷,偏偏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原來你自詡為女人的保護者,然後呢?」
蘭翩不曉得他是不是有意要惹她生氣,但現下她十分歡迎他挑寡意味十足的話語。因為就在剛才,她差點被他忽地轉得好柔的眼神迷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