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簡鈺
「姑娘,先來條濕帕子擦擦臉吧,起碼也精神點。」海潮見她一臉錯愕,就先送個好心,擰了條巾帕,慇勤地為她獻上。
蘭翩猛然坐起。她滴溜溜的烏目迅速地繞過室內一圈,發現這裡很華麗、很舒適,但也很陌生;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擺設,眼神繞回了那個男人似笑非笑的臉上,這才慢慢回想起莫名昏睡前發生的一切。
「該死的!」她從榻上跳起來,撞飛了海潮舞在她面前的濕帕子。「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她只記得他的指尖碰了她一下,她便陷入毫無意識的昏睡當中。
海潮也沒急著去撿帕子,根本搞不清楚情況的他,自告奮勇地為主子辯駁。
「姑娘,如果你是在擔心清白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主子什麼都沒有做。」雖然方才主子望著她品茗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想喝爽聲潤喉的好茶,而是渴望美味至極的她。
「謝謝你為我作的辯解,海潮。」可是很顯然的,這不能平息她的怒氣,谷好整以暇地對上她的燦眸,她的怒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在問你,你對我做了什麼?」蘭翩跳下床榻,嬌小的身子往他衝去,舊怨再添新嫌隙,她的架勢擺明了不會善罷干休。
「如他所說,我什麼都沒有做。」谷無辜地攤攤手,帶著無限深意的桃花眼,切切地凝視著她。「你看起來很累,在下只是設法讓你睡一覺而已。」
「讓我睡覺?在我正和別人說話的當兒?」蘭翩不敢置信地提高音調。他向來都是如此霸道、如此為所欲為的嗎?「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刻很重要?」
能不能潛入敵境就看那一刻了;而依當時對方的反應看來,她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什麼事情很重要?」她的反應好激動,像要咬人似的,海潮怕怕地問道。
「是呀,什麼事情很重要?我打斷了什麼嗎?」谷的墨瞳和海潮一樣純真無知。「我什麼都不知道,但請你相信,我只是為了你好而已。」
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幹了什麼蠢事?他到底是故意、抑或無心?當時他眼神中明明有著明知故犯的惡劣笑意,此時卻除了無知無辜之外,其餘一概不復存;他的態度為什麼那麼飄忽、難以捉摸?
「我說過要你為我好嗎?」蘭翩根本不知道該不該責怪他,只好遷怒地痛罵著,小臉上滿是忿忿之色。「我早就知道,你們中原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我會信你那才有鬼!」
「看吧,主子,平時叫你不要隨便跟女人勾三搭四,你偏不聽。」現在人家可看不起他了吧,活該!海潮幸災樂禍。
「謝謝你的馬後炮。不過,不曉得是哪位兄台老是叫我傳授他勾搭女人的秘訣?」敢落井下石?莫非這小子皮癢討打?
「對呀,是誰?是誰?我怎麼不認識?」海潮索性裝傻到底。
見他們主僕倆鬥口鬥得正開心,蘭翩便決定不再奉陪。
她低頭見自己的行頭都好好地穿戴在身上,不禁鬆了口氣,便打算再上賞芳園去。她的目標在那裡縱情聲色數日之久,也許現在還流連在溫柔鄉里,她得再去試一試她的運氣。
「你急沖沖的,想要趕到哪裡去?」見她往門口竄去,谷擱下茶杯起了身,露出篤定的笑容,技巧地封住她的去路。
「讓開。」她眼中的堅決讓他知曉她的認真。「少管我,這不關你的事。」
「姑娘,你千萬別激動。」見短兵相接了,海潮怕受波及,連忙躲在谷身後探頭探腦地看熱鬧。
「好臭!」見攔不住她,谷的眼中閃過一抹詭譎,像是打算用上早已想好的計策。他突然皺起了雙眉。「海潮,你幾天沒洗澡了?」
洗澡?主子怎麼突然說起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海潮一愣。
「讓開啦!」蘭翩拚命地想走,無奈這豪華客房雖然寬敞,但不管她走到哪兒,都會和他撞在一起。這是因為他們太有默契,還是他有意找碴?
不過,這樣撞來撞去倒也讓蘭翩驚覺到一件事了——她居然能夠忍受谷的碰觸與接近,而沒有任何的排斥!
仔細想來,似乎從賞芳園裡他救起她的那一刻開始,她便一無所覺地讓他近她的身,甚至是抱她摟她,都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勁之處。
怪了,她不是無法容忍男人接近她嗎?而他卻一點點都不招她討厭,這到底是為什麼?
「報告主子,我天天洗澡。」海潮不平地叫道。他可是很愛乾淨的呢!
「天天洗?是嗎?你身上還是有一股怪味兒。」皺著鼻子無損於他的英氣,谷的神情認真得像是熱中於討論洗浴這件事。
「有嗎?有嗎?」海潮弓起左右兩臂,鼻尖朝胳肢窩裡嗅聞,扭得像只跳跳猴。
「你們主僕倆真是莫名其妙,這種事關起門來討論就好了,何必當著我的面研究?現在,讓我過去!」蘭翩想擠開他們兩個,弄得身上金鈴亂響。
不管她怎麼擠、怎麼撞,谷總有辦法先她一步封鎖去路。「去叫小二哥給你燒桶水,你回房給我淨淨身子。」
「可是人家想聽你們說話嘛……」在谷難得嚴肅的一瞪之後,海潮終於乖乖聽話了。「好啦好啦,洗就洗嘛!」
海潮走了以後,偌大的客房寂靜了下來。谷若無其事地踱回圓桌旁,繼續品茗,瞅著她望的眼神邪氣得可以;蘭翩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竟微微一震。
她告訴自己,要走就得趁現在。不管有心抑或無意,這男人的花招甚多,她得趁他還沒有出招之際,先行一步,遲了可能就後悔莫及了。
「你一路都在追蹤著衣帶上繡有玄黑星紋的男人吧?」她旋過身,蓮足才跨出一步,谷便悠哉悠哉地低吟道。「呵,不知道他們和那些失蹤的少女,有些什麼樣的關係?」
蘭翩立即止住腳步,回過頭。「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谷迎視著她,但笑不語。
「不說就算了。」她才不會上他欲擒故縱的當,儘管好奇得要命。
「我說過我不說嗎?」她的性子為什麼總是急唬唬的,像是要馬上從他身邊逃開?世界上任何女子都比她識貨,起碼她們都會自願待在他身邊,偏偏他卻只對她一個小女人有過興趣而已。「脾氣別那麼沖,過來坐著。」
蘭翩警戒心十足地瞪著他看,想要看穿他那雙讓女人心口酥麻的桃花眼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你總得過來一些,說話才方便吧?難不成要我嚷得整個客棧都聽得見?」谷綻著迷人的笑容,斟杯香茗。「若你真要如此的話,我當然也不會反對。」
蘭翩心不甘、情不願地拖著腳步踅來,但在離他最遠的一張椅面上坐下,並婉拒了他遞過來的茶水。這個男人太狡詐,兩指一點就讓她昏睡,誰知道這茶裡會有什麼乾坤?
谷沒對她眸中的懷疑感到不悅,只是,如果他想再次留下她,一定會讓她自願而為;但到底是不是甘心,那他就不保證了。
他莫測高深地輕笑,慷慨地自露口風。「先說明我的來意。我受人之托,要找回一個失蹤少女。據我所知,各地陸續有花樣年華的美貌少女失蹤,都是這些衣帶上繡有玄黑星紋的男人幹的,我沿著線索追蹤他們到了這裡。想必你的目的也和我一樣吧。」他俊美的神情上,是篤定、不是求證。
「你怎麼知道我的目的和你一樣?」她僵硬地問著。
「咱們在京城到鄭城的路上撞兒對方,不只一回,目標又同樣都是那些衣帶上有玄黑星紋的男人。」谷微微一笑,說著讓蘭翩的呼吸瞬間抽緊的話語。「再說,我知道,你不只一次去破壞他們的行動;在他們把少女拐走之前,若被你知道了約定的時間地點,你都會先行一步攔截趕來赴約的少女,勸她們離去。」
「你連這個都知道?」她瞪大眼睛,震驚極了。這些事,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秘密而為,沒有想到另有知情的人。
「當然知道。坦白說,你似乎不太懂得瞻前顧後的道理,勸退別人的時候,也不清楚情勢危殆,應該壓低嗓音說話。」他的話聽似淡淡的揶揄,但事實上,他已經盡可能地維持她的自尊了。因為有些時候,情緒太過激動的她,勸著勸著就忍不住嚷了起來,那音量可是很大、可以傳很遠的呢。
「有幾回,你的行動差點曝光了,都是在下暗中幫你掩飾行跡。」不想討取她的謝意,他只想玩味她知情後羞窘的反應。
蘭翩的俏臉微微脹紅,她心知他說的話不假。
之前,她努力地想讓險險步人陷阱的少女知道,橫在她們面前的是什麼樣的詭計;這麼做,她多少有失風被逮的心理準備,但可怕的事一直沒有發生,她便知道她的身後一定有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