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簡鈺
谷側耳細聽,陣陣的絲竹樂聲中,夾雜著串串的金鈴響動;伴樂的鼓聲,節奏奇特極了,聽平不像是中原的味道,反而有著道地的異國風情。
「主子,這邊、這邊。」興致勃的海潮爭往人群裡鑽,只願在前頭開路。
谷穿過人群,在較遠也較平靜的角落定腳步。他的身量原本就高人一等,可以毫不費力地望見平台央的表演。
一個平自戀族的漂亮小舞孃!定睛一瞧,他在心裡驚歎著。她有著明亮閃耀的大眼睛,漾著甜甜笑靨的妍麗臉龐,令見過無數美女的谷也忍不住有種驚艷的感覺。
隨著笛音、伴著鼓樂,她款款地扭擺腰肢,腳下踏點著宛如蝶兒遊戲花間般的輕盈腳步。她的身段姣好迷人,雖然那垂綴在衣衫上的流蘇、金鈴都隨她舞得令人心旌搖蕩,可那舞姿款擺起來,竟予人媚而不妖的華麗感受。
眨眼間,她的人兒、她的輕舞,魅惑了他的心!
只是,瞧著那張妍麗的臉龐,他竟有幾分眼熟,像是在不久前才切切賞過,卻偏偏憶不起她是哪位……谷懷疑地瞇起雙眼。
「主子!」海潮繞回他身邊,一頂他的腰側,戲看他難得為女人怔住的模樣。「嘿,你的魂兒飛了嗎?快回魂、快回魂哪!」海潮甩手甩得像是在招魂。
此時,正靈妙踏舞的小舞孃眼神飛炫了過來,像是有某種感應似的與谷對個正著,她的水眸中掠過一絲冷傲,快得幾乎讓人抓不住。
然而,谷卻敏銳地注意到了!
雙方同時一震,在眼神交會的剎那間,認出了對方來——
「是她?」谷撫著好看的下巴,眼神充盈了笑意,玩味地低語。
平台上,蘭翩使出渾身解數地舞著,在刻意放送甜笑之際,卻因為與谷再度不期而遇,而感到一絲絲窘迫與惱怒。
哼,他也會到這種地方來?看來他才不是什麼風流卻不下流的君子!
「主子,你真的看上她啦?」見谷還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小舞孃,海潮開始覺得意外。主子慣受女人的歡迎,流連花間風流極了,卻不曾見他被哪個姑娘如此迷惑過。
難道說,那個小舞孃真有如此特別?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肚子裡有一大堆意見等著發表。
「你不是一直很想到妓館來見識場面,卻始終不能如願嗎?」要不是一時興之所至,他可沒打算一讓這個一輩子只長汗毛、不長鬍鬚的小傢伙上花街柳巷來長見識。「好好把握機會,把想看的場面瞧一瞧,別把時間浪費在喳呼上頭了。」
「急什麼?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來嘛。」主子是不可能跟這種地方絕緣的,跟定他就沒錯了。
谷冷笑著,神情傭懶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等我把你賣到妓院當龜奴之後,你要見什麼場面都有,是吧?」
「龜龜龜……龜奴?」海潮結結巴巴,主子狀似無心的威脅,可是點到他死穴裡去了,他的頭搖得像博浪鼓一樣。「海潮這一輩子,絕對不靠女人吃軟飯!」
「很好,知道該怎麼做了嗎?」谷噙著好溫暖、好和煦的笑意,掀眉暗示他。
「知道知道。」他點頭如搗蒜。「我閉嘴、我消失、我暫時不攪擾主子就是了。」海潮一溜煙地跑掉。主子總是這樣,看來溫和好說話,像是不會與人計較;一旦惹著了他,他的還擊卻是迅速而精確的,讓人心驚膽跳。
少了喋喋不休的小跟班,谷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小舞孃身上,無數疑惑兜上心來。
她為什麼在賞芳園裡翩翩起舞?為什麼平時漠然,此時精緻的小臉上卻釀著有如糖霜的笑意?她的一舉一動、眉眼輕波,無不放送著魅惑的訊息,像是想用美麗輕盈來蠱惑所有的男人;她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遊目看著台下那一張張亢奮泛紅的臉龐,她的確是達成目的了,但谷的心卻有著隱隱的不悅,像是被人瓜分了所有物般的不愉快。
這是怎麼回事?他何必有所不悅?她可不是他的所有物哪!谷在欣賞之餘,也對自己的情緒轉變感到一絲不解。
然,除了谷以外,其他的男人幾乎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雖然蘭翩衣衫紮實,沒露出半點惹人遐思的蜜膚,但男人們還是一副饞兮兮的垂涎模樣。
這時,突然有個色膽包天的男人爬上了平台邊,伸出一隻祿山之爪,想趁蘭翩不注意的時候,翻上去偷摸她幾把。
警覺心極高的蘭翩,幾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了,她嬌軀微微一僵,卻隨即繼續舞動。這次獻藝其實是別有目的,而為了達成那個目的,她心知勢必要小小的犧牲色相,忍受甚至故作欲拒還迎一些騷擾。
但是,端矜自持的她,卻在此時有了退縮的衝動。看著那猛然襲來的獸性大掌,蘭翩才赫然發現,要忍受陌生男人的觸摸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她的眼神閃著不容錯辨的惶懼,唇際甜甜的笑容已然掛不住。她下意識地往旁側避開,怎知一時竟重心不穩,身形劇烈地晃了晃——
「啊——」嬌軀漸失的平衡感,讓她發出驚恐至極的尖叫!
第二章
雖然墜台只是一瞬間的動作,但在蘭翩的感覺裡,那像是幾百年那麼漫長。她嬌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衣袂的飛揚、金鈴流蘇的微震、嬌軀的翻轉,無不在腦際劃下深刻的印象,每一記都讓她驚惶得要哭喊出聲。
她深深後悔,為什麼會想出這個在眾多男人面前獻媚的計策?摔下去的她會有什麼下場?是會摔得腦袋開花、筋斷骨裂,還是會成為這些逐漸瘋狂的男人的慾望禮物?
不管將會遭遇到什麼,她都要閉緊眼睛,什麼也不看!
台下的男人們本來就不懷好意,此時更是鼓噪得厲害。「來呀,小蠻女,下台來讓我們見識見識你的熱情!」
他們邊叫嚷著,邊伸出手去抓。那彎著手指、露出尖尖指甲的蠻悍手勢,像要撕裂她身上的蔽體衣物,飽覽春色。
谷眼見情勢不對,立時動作——
他右手往腰間一抽,隨身武器「弄情索」瞬間解開來,他反手一甩,足下連蹬兩記,騰起身來,那泛著金光的長索便像是條靈蛇般地拋飛出去。
「呀!」眼見突然殺出了高手妙招,眾人們不禁一陣驚呼,轉移了目光。
谷噙著氣定神閒的笑容,眼中閃著看似倦懶、實則精鑠的眸光,專注在使勁之間。才一眨眼,索端便攀住了蘭翩的柳細腰肢,將她往上輕拋,然後順著用力勢子,捲入了谷的懷抱。
順著衝勢,他在半空中翻上一翻,瀟灑閒逸地擁著小舞孃停定在二樓雅座的欄杆上。
谷氣息未亂,若無其事地俯下頭去,那姿態像是平時在與美人溫存的模樣;摟緊的雙臂讓懷裡的小舞孃離他很近很近,近到足以聞到她蜜膚上的甜香。
他的鼻息吹在她的額上,修剪整齊的劉海因呼氣而微微翻飛,谷看著她緊閉雙眸,微微顫抖的僵硬模樣,憐愛之心頓起。
忍不住要邪氣撩撥芳心的他,柔聲地道:「可以睜開眼睛了,姑娘。除了被在下迫於情勢地佔了一點便宜之外,我想你沒有損失什麼。」
谷別有深意地說著。在她翻落的一剎那,他清楚地看到她眸間的絕望,她怕死傷、也怕被凌辱;然而,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這兩種可怕的可能性也同樣撼住了他,讓他的身子像是有自主意識似的,行雲流水般地發招救人。
耳畔不再有呼呼的風聲,半側身子都倚在熾熱熱源旁,蘭翩一時也猜不出自己究竟是不是死了,只覺得有種強烈的安心感受,彷彿正被周密地保護著。她把心一橫,索性睜開眼睛,眼簾困惑地扇了扇,卻發現自己正倚在一個男人懷裡……
噢,天啊!她竟倚在「那個」同路了好一陣子的佻達男人懷裡!
「放開我!」一觸及他眸中的慵懶笑意,她幾乎要尖叫。怎麼會是他?她是怎麼落入他臂彎的?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覺得耳畔的風刮得特別急?
紅潮漫上了她秀頰,被他這樣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就好像被他無聲地垂問:何必搬磚頭砸自己的腳?蘭翩窘迫得很。
「放開你?」谷的墨眉質疑地斜斜挑飛。「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姑娘。」
「可,我覺得是。」她咬牙切齒地迸道。
「姑娘,我願意以你的意見為意見,但這得是在顧全性命的前提之下。
不像其他中原男人,他沒有粗率地直呼蘭翩作「小蠻女」,反而煞有介事地喊她「姑娘」,語態也溫柔禮貌。略去他眼中調侃使壞的笑意不談,其實他這人還不差嘛。
「請你看看身在什麼地方。」他提醒她道。
「免了,放下我就是了。我怕隨便動一動,你就會抱不住我,到時候摔個四腳朝天更難看。」蘭翩小小聲地譏諷說道,眸子問著耀眼的焰影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