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寶蒂
「老闆娘,你們有賣棒球帽嗎?」
「沒有,只有草帽。」
「好吧,就買一頂草帽。」
她發神經啊,買草帽做什麼?
小智正狐疑著,下一刻,愛葳付了錢,就把草帽丟給他,要他戴上。
「我才不幹。」要他戴草帽?這麼拙、這麼醜的事他才做不出來。「我幹麼戴這個?」他又不是鄉巴佬。
「你不戴上,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讓你沒得吃、沒得住。」愛葳現在沒空理他,總之小智要是不聽她的話,她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哇,姊,我到底是不是妳的親弟弟啊?妳對我這麼狠!」要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她有沒有良心啊?
「誰叫你在家放著好日子不過,硬要跟著我來做什麼?」
「我怕妳偷人,真做出對不起泰炎哥的事呀,否則我吃飽撐著呀,幹麼陪妳到這個鬼地方來,真是熱死了。」
把冰涼的礦泉水放進襯衫裡頭,這才稍稍解了暑,小智忍不住橫了他姊一眼。
「妳幹麼漂漂亮亮的一個人,非要把自己搞得像個鄉下老太婆似的,妳這樣很醜耶。」老姊給了雜貨店小費,跟人家借廁所,出來之後已經變身,活像是個歐巴桑。「妳想穿這樣去偷情?妳那男朋友的品味真的有點怪耶!」他追上逕自走遠的老姊,想去看她那個怪怪的情人。
而愛葳卻一手擋在他胸前,橫眉豎目地警告他,「如果你沒變裝的話,就別跟來。」
「為什麼?我穿這樣很帥耶。」他才不要戴那個很拙、很醜的草帽,那有損他的男子氣概耶。「總之,我絕不戴那個!」他堅決地低吼。
最後,為了跟著愛葳,小智只好委曲求全地變裝,只不過他還是沒有戴草帽,而是花了一百塊錢跟一個小朋友買了一頂棒球帽。
「帽簷壓低點,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哦,瞭解。」愛葳吩咐,小智照做。反正現在他姊最大,如果不聽她的話,他馬上就會被流放邊疆,任其自生自滅。「姊,我們到底要去哪裡?要做什麼事?幹麼這麼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小智好奇得很。因為他姊這副鬼祟模樣,根本不像是要去會情郎,既然不是,那她又為什麼等泰炎哥前腳一出門,後腳就飛奔跟進?
厚,他知道了!
「妳是跟著泰炎哥出來的,對吧?只是妳怎麼知道泰炎哥要到台東哪兒出差?他跟妳說了嗎?不對,如果妳真相信泰炎哥是因公出差,幹麼還跟出來?」這事愈想愈奇怪!「我知道了,妳是不是懷疑泰炎哥有外遇,這次名為出差,事實上是要出來會見他的小情人,所以妳才跟出來,想來個抓奸在床對不對?」
「何智威!」
「幹什麼?」
「回台北之後,不許你再看八點檔了。」
「為什麼?」那是他唯一的樂趣,不看八點檔,他人生沒重心、生活沒目標,一切都會變得很無趣耶。她幹麼這麼殘忍,下這種禁止令。
「因為你現在滿腦子的廢料,亂七八糟的情節一堆,看八點檔讓你變得神經不正常,扯來扯去不是紅杏出牆,就是男人有外遇,你腦子裡不能裝些別的嗎?」
「比如說?」他認真求教。
「比如說……姜泰炎來這裡見的不是他的外遇情人,而是……他的真命天女、他一輩子的最愛。」
「泰炎哥一輩子的最愛!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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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桃花姊姊!」
當小智跟著愛葳進了位在台東鄉下一家醫院的安寧病房外,他們看到那個跟他姊長得很像的桃花。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看到那只在照片上看過的桃花,小智就像見到鬼似的,一張嘴張得大大的,怎麼都闔不攏。
「她沒死,而是得了癌症,因為知道她的病會拖累姜泰炎,而且明白他一旦知道她得病,他絕對會傾盡所有也要救活她,所以她串通了醫生製造她死亡的假象,反正當時姜泰炎人在日本,要做假太容易,所以當姜泰炎從日本回來的時候,只剩一壇骨灰留給他了……」
「姊……妳怎麼什麼都知道?」而且都已經知道了,還裝做什麼都不曉得的樣子,今天早上送泰炎哥出門的時候,明知道他要來找舊情人,還得故做堅強。「妳明明很怕失去泰炎哥的,為什麼不阻止他來看桃花姊姊,或者是說妳也要來,就直截了當地出現他們面前,讓桃花姊姊知道妳的存在,讓她瞭解當她不在的時候,妳已經取代了她的地位……
「妳為什麼要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為什麼要讓他們有機會死灰復燃?又為什麼還要跟過來,躲在暗處看他們重逢?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殘忍?」
為什麼?愛葳苦笑。
她也想阻止姜泰炎來找桃花,也想直截了當地介入他們兩個之間,但,介入了又如何?她知道自己是永遠比不上桃花的。
當桃花假死的時候,她就只是她的替身;現在證明桃花還活著,她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跟桃花一較高下?
問她為什麼要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苦跟來,她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見桃花一面,她想親眼看看他們倆的愛情,想看看桃花是個怎樣的女人,為什麼她可以讓姜泰炎如此刻骨銘心,忘都忘不掉,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輸給了她,為什麼她始終都無法取代她的地位,讓姜泰炎眼裡、心裡只有她一個……
所以,她來了,看到了那個名叫桃花的女孩子,可是她跟她一點都不像,桃花的頭髮差不多都掉光了,還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她覺得桃花醜死了。
「我覺得我比她美多了,對不對?小智。」嘴裡雖問著小智,但眼睛卻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前方那對明明看起來極不相稱,但卻意外和諧的一對。
她嫉妒,嫉妒桃花拖著一身破病的身子,卻可以留住姜泰炎所有的目光。
「我也覺得自己比她有朝氣、比她活潑、比她開朗、比她愛笑……我的優點這麼多,但我不懂……為什麼他卻愛她,不愛我?」
他還親吻了桃花乾裂的唇,撫摸她幾乎掉光、沒有光澤的頭髮。
「小智,你說,他為什麼寧可愛那樣的一個女人,也不肯愛我?」
說著說著,愛葳哭了。
這還是小智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看她哭得這麼傷心、這麼難以控制。
看樣子她真的很愛泰炎哥,不光只是愛他的錢,而是真心、由衷地愛著他。
「姊……」他想安慰她,叫她別哭了,如果真不甘心,那就衝出去,跟桃花姊姊一較高下,他就不信姊會輸給她。
他相信泰炎哥也是很在乎她的。
「我沒事。」愛葳抹抹眼淚,假裝自己很堅強。「我只是不甘心而已,絕不是心碎,你別想太多,我沒那麼愛姜泰炎。」
「可是妳哭得眼線都糊成一團了。」她這樣看起來很恐怖耶,活像個鬼似的,所以就算她想裝堅強,也得把自己弄得好看一些,這樣才有說服力。「妳要不要先去洗把臉?」
「好。」這一次愛葳倒乖,真聽了他的話,「但你先幫我一個忙。」
「好,妳說。」小智今天可乖巧得很,他姊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半句廢話也不多說。
「把你的帽子拿下來,讓姜泰炎看到你。」
「為什麼?這樣要是讓泰炎哥看到了,不就知道我們跟來了……」不對,他姊這個態度有問題。「妳是想讓泰炎哥知道我們來了?」
「嗯。」
「姊,妳是不是想跟泰炎哥攤牌?那我們、我們以後就不能再住在泰炎哥家了嗎?」他們又得過以前那種苦日子了嗎?姊決定跟泰炎哥分手了是不是?小智不禁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
然而這一次,愛葳卻一句也沒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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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整個妝都掉了,更慘的是,她走得匆忙,竟然忘了帶彩妝組。要跟情人分手,卻不是選在自己最美的時候,唉,這是不是很慘?她真是兵敗如山倒,都這個時候了,卻連老天爺也不幫她。
愛葳垂頭喪氣地從洗手間走出來,人才到醫院大廳,就看到小智跟姜泰炎顯然已經談過了,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坐著在等她。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該做結束的時候到了,再逃避也不是辦法,更何況他自始至終都不屬於她,她早該把他還給於桃花。
愛葳走近,從皮包裡拿出兩百塊,要小智隨便找家店去吃東西,「半個鐘頭之後再來找我。」
她想,半個鐘頭她跟姜泰炎應該就能厘出個結果吧。
「我不要。」小智把錢推還給她。「我們該節省著錢花。」他現在根本沒心情亂花錢,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又得過著跟以前一樣苦哈哈的日子了,因此他挑了個離他們最遠的地方坐下,遠遠地守護著姊姊,給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