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通往丹恩寢室的門是左邊第一扇。就像巧蒂向他保證的,溜進房間取走聖像畫只需要一點點時間。最重要的是,畫就擺在她說的地方。
丹恩侯爵把妻子送的聖像畫擺在床頭桌上,男僕喬賽告訴他的弟弟……喬賽的弟弟告訴他的未婚妻……未婚妻告訴她的哥哥……她的哥哥正好是巧蒂的老主顧之一。
但再也不會了,洛朗在離開寢室時暗自發誓。今晚過後,巧蒂的驚人技巧只會服侍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英勇的方洛朗。他要帶她到國外,遠離達特穆爾和它粗野的鄉巴佬。他要帶她見識巴黎的繁華世界。法國首都對她來說會像仙境,他將是她的白馬王子,洛朗在匆匆下樓時心想。
幻想得出了神,他推開一扇門,跑下一道樓梯……發現自己身在一條陌生的走廊。他快步走向盡頭,結果來到音樂室。
穿過另外六扇門後,他來到舞廳,從舞廳門口看到寬敞的主樓梯。他邁步走過去,突然又停下來,無法決定該不該再度試著找到後樓梯。
但他要花幾個小時才找得到,他告訴自己,反正屋子裡空無一人。他朝主樓梯走去,匆匆拾級而下,走過寬敞的平台,繞過轉角……然後戛然止步。
一個女人站在鋪有地毯的樓梯口,抬頭望著他……然後望向被他揣在胸口的聖像畫。
在丹恩夫人的視線從他的臉移到他懷中寶貝的那一瞬間,洛朗從愣怔中回過神來,手腳也跟著恢復功能。
他沿著樓梯往下跑,但她撲了過來,他閃躲不及,被她抓住外套袖子而絆跌。聖像畫從他的手中飛出去。他在下一他聽到碎裂聲,但沒有留意。眼睛盯著掉在樓梯底層的聖像畫,他跑下去把它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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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撞到牆壁,潔絲盲目的伸手抓握、求取身體的平衡,同時打翻放在台座上的中國花瓶,花瓶撞到欄杆應聲碎裂。
雖然感到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她還是撐起身體,緊抓著欄杆快步下樓。
她抵達大廳時聽到關門聲和男性的咒罵聲,然後是匆忙的腳步聲。頭腦逐漸清楚,她明白她的獵物一定是在企圖從後門逃走時迷路,跑進了食品儲藏室。
她穿過大廳衝向屏風走廊,抵達食品儲藏室時,他正好跑出來。
這次他成功地閃過她。但就在他衝向門廳時,她抓起手邊的一隻中國瓷狗朝他扔去。
瓷狗擊中他的頭部側面,他開始搖晃,然後跪了下來,聖像畫仍然揣在懷裡。她跑過去時看到鮮血從他的臉淌下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肯放棄。他爬向大門,伸手去握門把。她抓住他的衣領。他扭身揮臂,用力把她撥開。她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磚上。
潔絲看到他的手指握住門把,看到門把轉動,再度飛身撲過去。她揪住他的頭髮,抓住他的頭用力撞向門板。
他拚命推她,咒罵著企圖掙脫,但她太生氣而沒有注意到。這個豬玀想要偷走她丈夫的寶貝聖母畫像,他休想得逞。
「你休想!」她氣喘吁吁地說,再度抓他的頭撞門。「休想!」砰。「休想!」砰。
洛朗放掉門把和聖像畫,滾向旁邊試圖擺脫她。
她不肯被擺脫,用指甲戳他的頭皮、臉和脖子。他試圖翻身壓住她,她以膝蓋用力頂向他的兩腿之間。他猛地滾開,捂著下體蜷曲在地板上。
她再度揪住他的頭髮,準備抓他的頭去撞大理石地板。就在這時,她感到一雙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腰往上提,把她從洛朗和地板上拉開。
「夠了,潔絲。」丈夫嚴厲的語氣穿透她被憤怒蒙蔽的心智,她停止掙扎,注意到週遭的世界。
她看到大門敞開著,一群僕人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內。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菲爾和……道明。道明抓著車伕的手,目瞪口呆地望著潔絲。
她只看到那麼多,因為丹恩立刻把她扛到肩上,穿過屏風走廊進入大廳。
「羅總管,」他沒有暫停或回頭。「門廳慘不忍睹。派人清理一下,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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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妻子在蓓姬的服侍下安全入浴,並加派兩名壯碩男僕守著臥室門後,丹恩立刻回到一樓。
不成人形的洛朗躺在舊教室的木桌上,菲爾在一旁看守著。洛朗的鼻樑斷裂,牙齒掉落一顆,手腕扭傷一隻,滿臉凝固的血跡,一隻眼睛腫得睜不開。
「總之,這次便宜了你。」丹恩在檢視過傷勢後說。「算你走運,她身上沒有手槍。」
把潔絲扛回她的寢室時,丹恩已經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到聖像畫躺在門廳的地板上,又在騎向主屋的途中聽說門房失火。他根據現有的事實推斷。
他不需要盤問兒子就知道方洛朗和葛巧蒂同謀犯罪。
丹恩這會兒也懶得審問洛朗,而是直接告訴他怎麼回事。
「你讓一個貪婪的大胸脯妓女把你變成十足的傻瓜。」丹恩輕蔑地總結。「這一點是顯而易見。我想知道的是,你怎會認為那幅畫值兩萬英鎊。該死,洛朗,難道你看不出它最多只值五英鎊——你知道甚至沒有一個當鋪老闆願意付那個價錢的一半。」
「沒時間看。」洛朗嘴唇破裂,牙齦紅腫,連話都講不清楚,但借由菲爾的幫助,丹恩還能夠瞭解他的意思。
「換言之,你在今晚之前不曾見過它。」丹恩說。「那表示你是聽別人說的,極可能是博迪。而你竟然愚蠢到信以為真,因為沒有一個頭腦正常的人會相信崔博迪的話。但你非把這件事告訴葛巧蒂那個壞女人不可,因為你發現她願意為了兩萬英鎊賣掉親生兒子。」
「你真傻。」菲爾用哀傷的聲調附和。「才一千五百英鎊,她就把兒子賣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蠢,先生?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但——」
「菲爾。」丹恩惡狠狠地瞪著車伕。
「是,爵爺。」菲爾睜大眼睛故作無辜狀,但丹恩壓根兒不信。
「我並沒有給葛巧蒂一千五百英鎊。」丹恩平靜地說。「我記得你非常聰明地提議由你繞到旅店後方,以防萬一她在巧妙避開我之後,從那裡逃跑。我以為你遲了一步,讓她給逃脫了。你並沒有主動提供不一樣的消息。」
「夫人擔心媽媽會在孩子面前哭鬧,」菲爾說。「孩子很可能因你衝進去而受到驚嚇,夫人不想使他更加難過。所以她叫我給那女孩一些封口的錢。夫人說那是她的零用錢,她可以任意使用。所以她用來使媽媽安靜,還寫了一封信叫她拿了錢去巴黎逍遙。」
「巴黎?」洛朗突然坐起來。
「夫人說那裡的人會比這一帶的人喜歡她,並容忍她的職業。我猜那女孩喜歡夫人的建議,因為她立刻面露喜色,說夫人不是壞人。還要我轉告夫人說,她已經按照吩咐做了,把夫人要她說的話都對她兒子說了。」
……最好還是把他留在她確定他會安全、並受到妥善照顧的地方。潔絲告訴那婊子該說些什麼,那婊子照著說了。
丹恩接著看出,妻子有多麼信任他。否則,無論他說什麼或做什麼,她都會跟去。但她相信他會使道明感到安全,使道明相信他聽到的都是真話。
也許妻子比他更瞭解他,丹恩心想。她在他身上看到他照鏡子時從未看到的特質。
如果事實真是那樣,那麼他必須相信她也在巧蒂身上看到他從不認為存在的特質。如果巧蒂曾下功夫替道明做好被她遺棄的心理準備,那麼她必定尚未完全喪盡天良。
潔絲還說過,巧蒂自己本身也還是個孩子。
看來事實真是那樣。灌輸她一個想法,她便輕率地接受。
他發現自己對洛朗咧嘴而笑。「你應該找另一種玩意兒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丹恩說。「一種不必這麼危險就能圖謀和夢想的東西。要知道,她就像小孩子一樣。沒有道德觀念,肆無忌憚的胡作非為。現在有了一千五百英鎊,她就把聖像畫和你忘得一乾二淨。她永遠不會知道、甚至聽說了也不會在乎,你曾不惜拿生命和名譽冒險,都是為了……」丹恩短促地笑一聲。「為了什麼,洛朗?你對她的愛嗎?」
鼻青臉腫的洛朗臉色緋紅。「她不會的,她不可以。」
「我敢打賭五十英鎊,她此刻已經在前往港口的途中。」
「我要宰了她,」洛朗沙啞地說。「她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
「因為哪怕是天涯海角,你都會找到她?」丹恩嘲弄地說。「——如果我沒有先把你送上絞刑架。」
洛朗的臉上頓時血色盡失。
丹恩注視以前的朋友許久。「問題是,我想不出還有哪個煉獄會比你已經跌進去的那個,更加殘酷;我也想不出有什麼折磨會比被葛巧蒂迷住更悲慘。」他停頓一下。「只除去一個,」丹恩露出嘲弄的微笑。「那就是和她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