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凌兒
「哦?有此一說?我怎麼從未聽過?」
天子昊從未深信這古老的傳說,但見曉潮出現在破曉潮聲中,又說出自己的名字確是「曉潮兒」,讓他無法不相信她不是海的女兒。而子嗣傳承又是極重要之事,當下不禁對祭司這樣的說法感到半信半疑。
「這個……關於曉潮兒的細節部分只有司掌神職者清楚,現在傳說中的曉潮兒被王擒獲,可說是舉國皆知的大事,所以如果讓無情無慾的曉潮兒到祭司殿來輔助神職,將會是社稷的一大福祉。」
其實,此一說法乃是祭司因為受雲蘿托付,要將曉潮從天子昊身邊弄走所捏造出來的藉詞;但祭司乃神的代言人,誰又能懷疑祭司所說的一字一詞呢?
「這……」天子昊想起曉潮嬌怯的模樣,心中便有幾分戀戀的猶豫。
見天子昊眉宇間現出躊躇之色,祭司隨即加重語氣。
「王,此事不可拖延,您可得快刀斬亂麻才好。」
天子昊狐疑地看了祭司一眼。
「好吧!」儘管對這水化而生的絕色紅顏有著難言的不捨,天子昊畢竟沒有反駁祭司的理由。「黎明之前,我會派人將曉潮兒送到祭司殿。」
「好極了!王,」祭司對天子昊讚許地頷首。「那麼我就告退了。」
***
祭司殿位於皇宮的東面,地處較皇宮稍低的山腰上。
在黎明前,曉潮已被送到祭司殿的廳裡等候祭司的發落。
她訝異地發現不同於皇宮白石所造的建築物,祭司殿完全是黑石所建,即使在晨曦中,也顯得冷肅不可親近。
「曉潮兒!」
正好奇的東張西望的曉潮聞聲回頭,怔怔而不解地看著廳內上首之處,立著一個兩鬢斑白、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嘴邊兩道法令紋加重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
為什麼她會被送到這裡來?她將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置?曉潮心中有一連串的問題全部塞聚在喉頭,卻出不了聲音。
原來這就是曉潮兒!祭司看著怯怯立在眼前的纖細身影,驚艷於所見的清靈秀麗,難怪雲蘿會感到地位飽受威脅,難怪天子會對她躊躇不捨,就連身為祭司的他原該冷硬如石,此刻也忍不住隱隱動搖凡心。
「從今以後,你將在這裡住下,」祭司壓下從未有過的興奮。「你的工作是協助祭司身邊的雜務,也就是協助我,明白嗎?」
「你……是祭司?」曉潮不太能理解「祭司」二字的作用。
「不錯!」祭司卻沒理會她的不解,只上下透徹打量了她一番。「你該換掉侍姬的棉袍,穿上屬於祭司殿的黑袍。」
祭司說著,不等曉潮反應,便叫一名祭壇奴婢將她帶下去。
看著曉潮拘謹地隨著奴婢消失在內廳,祭司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欣喜對自己露齒而笑;一個純潔如水的曉潮兒抵過天子身旁的數千佳麗,而能從天子手中名正言順地將曉潮兒要來是他最感成就的一件事。
曉潮兒,海的女兒,是應該屬於祭司的!
***
一天過去了,曉潮對祭司殿的一切毫無頭緒,在這應是屬於她的私人房間裡,她卻只感到冷僻的陌生。
「是誰?」看著銅鏡中身著黑棉布袍的自己,她不禁迷惘低問:「我究竟是誰?我到底是……」
「曉潮兒,」一位祭壇奴婢推門而入。「祭司找你。」
曉潮不懂為什麼這些人都叫她「曉潮兒」,也許是這裡人的習慣吧!她默然跟在奴婢身後,走進祭司的寢殿,眼前所見仍是陌生得毫無親切感。
坐在柔軟絲墊上的祭司讓祭壇奴婢退下,壓抑著竊喜的眼光。
看著她身上穿著專屬祭司殿的黑色棉袍,祭司頓時產生擁有曉潮的感覺。曉潮兒,這個海的女兒,瞧這神聖的黑色與她多相配,正與身為祭司的他有如天造地設同般匹配。
「從今晚起,伺候祭司就寢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其實這工作一向都是祭壇地位較高的男性隨侍擔任,但是曉潮的清純靈秀讓向來心如止水的祭司大動凡心。
對此毫無所知的曉潮只懵懂地點了點頭。
「你應該用恭敬的態度回答,『是,祭司。』,曉潮兒。」祭司對她怠忽不敬的態度並未顯出任何不滿。「來替我寬衣吧!」
祭司說著,便站起來讓曉潮為他拿掉外袍。身負神職大任多年的祭司原就未曾心存慾念,更不能有越軌瀆職的舉動;如今他卻出人意表地為曉潮的出現而大動凡心,這一點連祭司本身都始料未及。
因此僅僅這樣寬衣的伺候動作,便教他心蕩神搖。
「明天跟我到山上採藥。」他隨口囑咐道。
「是,祭司。」曉潮僅公式化地回答。
為祭司放下羅帳後便退出寢殿,回到自己的房間。對這樣的「殊榮」渾然不覺,她的心隨著腦中的混沌仍舊一片茫然。
***
第二天一早,祭司剛帶著曉潮走出祭司殿,便有一隊人馬遠遠奔馳而來,在他們面前猛煞住飛奔的馬蹄。
見其中跨騎著最驃悍威武的馬兒率先走過來的竟是天子昊,曉潮頓感一陣沒來由的不自在。
「王,」在這清晨時刻,祭司早已慣見天子昊氣勢如虹的馬隊。「晨獵的收穫想必豐碩?」
「跟往常沒兩樣!上山採藥?祭司,」天子昊散漫地說著,眼光卻敏銳地朝祭司身後的曉潮瞥去,語氣透著一絲嘲諷。「這倒是頭一回看到你讓女子隨同採藥?特別是昨天才進殿的。」
「採藥總需要人手的,王。」祭司從容回答。
天子昊散漫地點點頭,朝馬腹用力一踹,飛也似的朝山頂的皇宮馳騁,整隊跟隨的人馬也在轉眼間揚長而去。
在這短暫的晤面,曉潮自始至終都微垂著頭,默然不語,卻強烈意識到天子昊在她身上打轉的凌厲眸光,令她的心整個提了上來。也許是因為初見時那種致她於死地殺氣騰騰的印象過分深刻,天子昊的出現總教她心驚膽戰。
今天晨獵的收穫豐碩,但天子昊卻毫無成就的快感。他心底明白,這絕不是因為這回晨獵尋不到火狐的緣故!
在老遠的距離,見祭司緩緩走向祭司殿,跟隨在身後提著空籃的曼妙身影便讓他眼睛一亮,那是乍喜還驚的興奮。
雖然那一身黑色棉袍將那女性的嬌媚遮掩了大半,但在朝陽下照照閃爍的黑亮髮波,白玉似的溫潤的肌膚,以及那驚怯的神態……在在都仍惹得他心生愛憐。
曉潮兒!天子昊再次狠狠踢了下馬腹,不平的思緒隨著心中低低的呼喚劇烈起伏著。
瞧她如此無聲無息地誘引著他內心的渴念,怎可能會是無情無慾、空有血肉的女子!真後悔如此輕易地將她交給祭司!他真痛恨那套罩在她嬌軀上的黑袍,那個代表著神聖不可侵犯的顏色!可恨!
曉潮兒!天子昊心有不甘地喚著,這樣的不期而遇竟再次撩起了他想擁有她的慾望。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感到後悔莫及,第一次對一個女子有如此強烈的慾望!倘若時光倒流,他肯定將她緊緊鎖在身邊,哪怕自己也會成為無情無慾之人!
想到這裡,天子昊不由得朝空中沉喝了一聲,曉潮兒,那應是他的曉潮兒呀!他真不甘心哪!
***
十多天下來,曉潮對祭司殿的事務已逐漸褪去初時的生澀,對週遭的人物也都慢慢熟絡起來,忙碌的日子也讓她暫時將自己來處的疑問置於腦後。
她逐漸瞭解祭司殿所負責的除了幾個重大的祭典,就是幾十年才有一次的天子立後的婚禮與儀式,平常人民求醫問卜也都會前來膜拜祈詢。
在祭司有意的私寵下,曉潮也慢慢學習在山林採集藥草。
這天,曉潮提著在山林裡集滿的一籃藥草,正走在要轉回祭司殿的山麓之際,一匹迎面而來的快馬陡然停在她面前,擋住去路。
曉潮定睛一看,坐在馬背上的是天子昊的隨身侍從,不由得提心吊膽地暗禱這跟天子昊沒有關聯。一想到權霸的天子昊,她就惶惶不知所以然。
「曉潮兒,天子受傷,快快隨我進宮!」這名高大的隨從卻不從她願地說著,便對她伸出手,要拉她上馬。
「不行!」她隨即慌忙搖頭,著實不願面對天子昊。「我才剛學習,對醫治一點也不懂,你還是趕快到祭司殿請祭司!」
「皇宮就在這附近,祭司殿離此還有段距離!」隨從振振有辭地催促著。「你想耽誤救治天子的時機嗎?」
「不!可是……」
不待她說完,這名高大壯碩的隨從迅捷地俯下身,靈敏地將她攔腰一提上馬,不由分說地策馬朝皇宮的方向奔去。
就這樣,曉潮再次不明就裡地踏進白玉般的皇宮,再次慌亂不知所措,連人帶籃地被推進天子昊的寢宮。
再度置身於寢宮的剎那,曉潮竟和上回同般為眼前壯觀的景致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