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凌兒
「是不是你放走了火狐?」見她不回答,天子昊的臉色更現冷厲。
滿臉泥灰的曉潮只是張著惶惑的雙眼,心慌地後退,意識全被眼前的重重殺機給震懾住了。
好大膽的女子!竟敢藐視他的問話!天子昊見這衣裝怪異的女子默不作聲,只一逕後退,不禁怒火漸升,隨即做了手勢,要隨從架好弓,將箭上弦。
「我再問你一次,」他看著直直退往岩石頂端的曉潮,聲色俱厲。「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見這個沉聲喝問的男人神色森厲,其他人也殺氣騰騰地將上弦的箭頭指向她,駭懼的曉潮更忘了開口,往後縮退得更急。
天子昊見狀,更是勃然大怒,從沒人敢如此違拗他的命令,何況她還擅自放了他的火狐,光是這樣違逆的舉動就夠他要她用小命相抵了!
「放箭!」他冷冷下令。
一陣箭雨朝曉潮射去,天子昊驚訝地看見她迅捷轉身,朝海裡一縱——
想藉此逃脫?她放了屬於他的火狐,他便要她償命!何況她是不知從哪兒潛入的盜賊!
「立刻準備船隊!」他望著她的墜落處,決然地命令。「非要逮到這個惡賊不可!不准有誤!」
不一會兒,天子昊已下馬上船,十來艘氣派非凡的大船迅即在海面上分散,展開搜尋的工作。
幾經巡緝,站在船頭上的天子昊在不遠處乍見一個探出海面的頭顱,當下架箭上弦,拉弓待發。
逆賊,死期到矣!
天子昊正要放箭之際,見到那被海水褪去污泥的容貌,卻不禁一怔。
哪兒來的絕色紅顏?青翠的黛眉下是清澈如水的眼眸,微翹的鼻尖下是不點而紅的美唇,雪白的皮膚在朝陽下竟呈半透明的潤澤……
驀地,他想起了古老的傳說——在破曉的潮聲中,海的女兒水化而生……
曉潮兒?難道這是真的?天子昊心念動搖地想起她一身奇怪的裝束,還有她在岩石上優美迅捷的一躍……眼前的小女子會是海的女兒嗎?
思緒流轉間,天子昊見她又一頭鑽進水裡,忙回過神來,指示各船鎖定目標,不管她是不是曉潮兒,她既然私放他追獵已久的火狐,他就絕不放過她!
「撒網!」他決然下令。
在網撈起之際,天子昊滿意地看見陷落網中,徒然掙扎的曼妙身影,不意想起新寵艷姬雲蘿。
不知眼前這絕色女子與美艷妖嬈的雲蘿相比如何?他隨性地思索著,頓時興起了一個遊戲似的念頭。
「傳令下去,」想到這裡,他隨口吩咐隨從。「今晚設宴,大家同樂。」
倘若這女子的美貌賽過雲蘿,他便將她留在身邊;要是不及雲蘿的艷麗,他便要她的小命,做為擅自私放火狐的刑罰!
***
曉潮弄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像被追獵的獸般無處可藏,為什麼又會像受困的魚般陷落網中,逃不掉、掙不開!
現在,又被一群女子不問情由地扔進一池暖熱的水中,被服侍著沐浴……
這群侍女們為她沐浴完畢之後,七手八腳地擦淨她濕漉漉的身子,套上棉布衣袍;一語不發地推擁著她走進廳堂。
陣陣樂聲與笑鬧喧嘩的聲音在她被推進來之際頓住,曉潮定睛望去,驚懼地屏住氣息看著靠壁而坐的男女,廳的中央還有一群載歌載舞的女子。
曉潮還來不及細看,身後的女子便簇擁著她往前走去。廳堂上原先表演的歌舞伎倏地散開,只留下她一人不知所措地立在那裡,惶惶地感覺四方投來議論紛紛的眼光。
「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威權並重的聲音令她反射性地抬頭,曉潮這才發現這個高高坐在廳堂盡頭,身著白袍的男子,竟是那在海邊下令要殺她的人!
他是誰?她又在什麼地方?
半晌,她動了動微顫的唇,聲音才瑟瑟顫顫地自喉間傳出。「這……這是什麼地方?」
好大膽的女子!不僅毫無恭敬之意,竟還反問他這是什麼地方!天子昊微揚起薄有怒意的劍眉,但銳利如鷹的眼光卻不覺打量起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那濃密烏黑的長髮有如碧海波浪,迷濛幽柔的眼眸有如夢幻雲霧,雪白光滑的肌膚有如晨葉凝露,灩紅欲滴的唇瓣有如紅梅初綻。
那棉布衣袍竟遮不住那柔媚萬千的麗質!後宮數千佳麗竟也無一人能與之相比,就連身旁這數千選一的美女雲蘿也黯然失色!瞧這水樣般的嬌俏模樣,難道她真是海的女兒?天子昊心念驚歎地回轉,臉上的神情卻冷峻依舊。
「回答我的話!」他下意識抑住心底的讚歎,加重語氣中的威儀。
「我……」面對天子昊的威厲與四周攏上來的猜疑眼光,曉潮惶駭地抱住手臂,無力地跪坐在地,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誰。「……我……不知道……」
天子竟賜予這來歷不明的女子細棉布袍!倚偎在天子昊身旁的雲蘿冷眼瞧著畏怯的曉潮,雖然天子尚未明確顯示意向,但應穿「粗麻衣」的女奴竟有侍姬所穿的「棉袍」,這太離譜了!而且在其他人眼神中,她也看到難掩的驚歎。
危險!她得趁著天子心意未決之前趕緊除掉這不知從何冒出的女子才行!
「好大的膽子!」想到這裡,雲蘿隨即喝道。「在天子面前,態度竟如此放肆!來人!還不快把這冒犯聖顏的女奴拉出去斬首!」
「慢著!」不待侍從有所行動,天子昊便懶懶出聲,並橫睨了雲蘿一眼,明顯地責怪她的多事。
「王——」雲蘿倚恃著天子昊對自己寵愛有加,撒嬌地噘起嘴。
出乎她的意料,天子昊並沒有如往常般給她縱容的微笑,反而將眼光放在瑟縮在廳堂中央的無名女子。
她究竟是誰?天子昊瞬也不瞬地盯視著茫然若失的絕色紅顏。雖然她藐視了他的問題,但她眼眸中迷失的無辜著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教他不覺隱去眉間的慍怒,胸中卻生起一撫那嬌嫩無瑕臉龐的慾望。
剎那間,他忽略了身旁雲蘿妖嬈的魅惑,當下決定今晚就要這個在海中捕獲的獵物。就算她是海的女兒,屬於他也是應該的,因為他是天之子!
「來人!把她帶到寢宮!」他漫不經心地吩咐。
寢宮?隨侍在旁的雲蘿大驚失色,這表示今晚天子要這個無名女奴侍寢!不行!她不能讓這女奴搶走她受寵一身、高高在上的地位!
「王!」雲蘿不平地嬌喊。「您怎能把這個藐視您問話,對您不恭不敬的女奴帶進寢宮?那麼您準備把我放在哪裡?」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間嗎?」看著被拉下去的曉潮,天子昊若無其事地說,轉頭又隨口問:「舞姬跟樂姬呢?」
不一會兒,廳堂恢復了原先歡鬧的場面,隨著歌舞助興,眾人飲酒作樂,忘卻前一刻的肅穆氣氛,彷彿適才令他們驚艷萬分的女子從不存在。
但雲蘿卻無法忘記這個極可能威脅她所據地位的絕色紅顏,天子要那女奴進寢宮,表示天子看上這無名女子,而她將被棄之如敝屐!不!她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王,」她誘引地斜倚進天子昊的懷裡,嬈媚的眼波盈盈流轉。「今晚還是我服侍您入寢吧!」
只見天子昊輕擰了擰她豐潤的臉,露出心不在焉的微笑,順手將她輕輕推開,站起身來。
頓時,整個廳堂倏地靜默下來,廳內的每個人都靜待命令地望向天子。
「你們繼續吧!」天子昊漫聲說著,便在眾人目送的眼光下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寬廣的廳堂。
望著天子昊在喧鬧中消失的背影,雲蘿一想到今晚與天子同衾共枕是那不知名的女奴,心中便有萬分不甘。
也許天子只是獵取一夜的歡快,但她不願冒一絲風險,天子即將立後,她是絕佳人選,不管這突如其來的無名女奴會不會成為她的威脅都必須剷除!
在思潮洶湧間,她想起了一個人,祭司!對!此時此刻,惟一能策動天子決定的人便是祭司!也只有祭司才能幫她達成心願!
想到這裡,雲蘿趁眾人仍在歡樂之餘,悄悄起身朝祭司殿走去……
***
關門的聲音在寢宮內迴盪了好一會兒才消失,曉潮怔立在那裡,眼光不由得輕怯地向白如雲玉的四處探查。
她好奇地抬頭,屋頂似乎看不到盡頭,石柱上精美的雕刻似乎是戰爭的傳述,寬闊的石壁上是用黃金彩飾的山峰與太陽的圖騰,圖騰下是披掛羅紗帳幔的石床,鋪在床面上的卻是軟厚舒適的絲墊。
霎時,曉潮只感壯觀至極!但仍眼花繚亂得弄不清自己置身何處。
忽然,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再次輕輕蕩起,曉潮惶然轉身,見是天子昊,當下心頭的駭懼更甚。眼前這個似乎集權貴於一身的男子曾意欲置她於死地,現在,他又想如何對付她?
看天子昊緩緩走過來,曉潮慌亂地往後退,一個沒留神,腳跟猛地碰著石床,整個人跌坐在床上。